轉眼周五。
和以往一樣,開着車去公司上班的程愛瑜,在半路上,又想起那天早上,顧繁華和她說的話。
“哧”,她不禁噴笑,自言自語的說着沒頭沒腦的話:“拍暈扯證,呵呵……”
那天,顧繁華告訴她,她和唐楓的賭注,居然是程愛瑜的戶口本。意味非常明顯,幾乎不用再拷問下去。但程大小姐抱着最後那麼一丁點的希望,對她這位死黨,進行了嚴格拷問,最終了解到,顧繁華所說的“戶口本”事件,是唐炮筒子提議的。他大概最近生活美滿,幸福過頭,閒的蛋疼的開始想要當月老,管別人的生活了。這種偷人戶口本的餿主意,虧他能想得出來!
而唐楓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教了景煊一個絕好的法子,叫——“執妞之手,將妞拖走,妞若不走……搶戶口本,拍暈扯證去!”
不過,不得不承認,她還真怕他們給她來個強權政策,於是掛了電話,她就把戶口本給包好送到自己在銀行的金庫了。
但現在想想,她那天的反應,的確是大了點。
停好車,程愛瑜拎包走近電梯,踩着點兒的打卡走進辦公室。
不少同事早已將到了,與她擦肩而過的同事,卻忽然叫住她:“哎,小程,恭喜啊!”
程愛瑜微微一愣,恭喜什麼?
見她茫然,另一名同事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嬉笑着說:“程主編,恭喜高升啊,回頭別忘請客吃飯!對啦,日後多多關照!”
“高升?”茫然間,程愛瑜的腦海中,忽然竄出上次和蘇敏赫在麥當勞吃飯時,說的事兒。可她還沒答應啊,怎麼就公佈出來了嗎?
“呵呵,程主編還不知道吧!今兒一早,頂樓的Eva就告訴我們了,估計過會兒開會,你就知道了。總之,先恭喜了!”又一人從身後走來,爽朗的笑着說了句,與幾人寒暄兩句,就散開繼續做手頭上的事兒了。
倒是程愛瑜,原本打算回辦公室給蘇敏赫去個電話問問的,但還沒等她屁股捱到椅子,就聽桌上的商務機響起。
接通,Alisa的聲音從中傳出:“頭兒,頂樓有請,在一號小會議廳。”
“好,我知道了,你準備一下,跟我過去。”
看來不用問了。
程愛瑜撇了撇嘴角,低頭看了眼舒適的沙發椅,隨手將包扔在了椅子上,沒有坐下,而是按照日常的習慣,將空調調到適當的溫度,同時將加溼器換水,加入精油後打開,這纔拿着會議常用的筆記本,推門走出辦公室,領着Alisa去了小會議廳。
幾乎是同一時間,和Alva在辦公室裡,激烈地討論着最新一期米蘭秀的觀後感,而這時秘書小林的聲音卻穿透了厚實的門板,聽得出她叫的很大聲。
“遲小姐,我們顧總真的在開會,現在不方便見您!”
她盡力了,但最後遲陽還是用她固執的方式,打開了門,闖了進去。
“哎呀呀……繁華寶寶,你認識的這都是什麼野蠻人啊!”掐着蘭花指,一向討厭被打擾的Alva,在突然闖入的遲陽,打斷了show的話題後,嫌棄的朝遲陽翻了個白眼兒,就轉頭看向顧繁華。但瞧着她眼瞳中凝聚着的看不清的晦暗,他不禁微微皺眉,心下暗叫不好,有些擔心。
“顧總,實在對不起,遲小姐她……”
“不管你的事,出去。”顧繁華掃了眼急的都快要哭了的小林,揮了揮手,讓她離開。話音落,那目光就清清淡淡地從遲陽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劃過,落在了Alva身上,朝他頷首,並在他開口前說:“Alva今天的會議就到這兒吧,你先回去設計新一季的稿子。哦,還有——這是新一批設計部助理的轉正名單,你看一下,如果覺得沒問題,就讓助手通知下去,並且讓人事部重錄名單。你也可以交一些小case給他們去做了。”
“好,沒問題。”接過文件夾,Alva又朝遲陽掃了眼,就在顧繁華耳邊關切的悄聲說:“繁華寶寶,這女人一身殺氣,你要小心點哦!如果應付不了,就叫我上來,我幫你。”
說着,Alva還做出一個絕殺的招牌動作。
顧繁華被他逗笑了,卻沒吐槽他那二兩力氣,狠捶了下他的胸口,就讓他去忙了。
Alva也是個愛憎分明的人,和誰看不對眼兒,那就絕對和那人死磕到底。但他傲然的仰着頭,走到門口時,不論是出於何種心態,他的確用嫌棄的眼神,上下掃視了一遍站在門口的遲陽,然後扭了下腰,小幅度的跺了下腳,小女生鬧脾氣似的哼了聲,就朝遲陽冷喝:“好狗不擋道,讓開!”
遲陽微微一愣,眼神與Alva的交匯,須臾,她側身讓了讓。等Alva出去,這才走進了辦公室,並將門帶上。
此刻,顧繁華剛好從吧檯走過來,手中端着杯咖啡,走近休息區的沙發時,她擡眼看了向遲陽,簡單的說了句,“坐”。接着,她就把咖啡放在了那兒,自己則在剛纔的位置坐下,端着溫暖的白水,喝了口,又擡頭看向立在茶几旁的遲陽,朝她示意。
等遲陽坐下,兩人就彷彿陷入了沉寂的拉鋸戰中,一個喝水,一個喝咖啡,姿態曼妙優雅,似乎像是選美大賽的一個環節的比拼,十分自然。
一杯咖啡下毒,顧繁華還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這讓遲陽有些落敗,最後還是先開了口:“繁華,我這麼着急找你,你就一點也不好奇,是爲什麼嗎?”
“你想說,自然會說的。”在她打破兩人間默契的沉默後,顧繁華放下水杯,擡眼看向她,目光淡淡的,卻又好似藏了些說不出的東西,深深地壓抑在眼底。目光觸碰,稍頓,顧繁華就將實現移開,嘴角噙笑的看着茶几上的水杯,低聲道:“遲陽,你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來找我,應該和程泓源有關吧!”
或許因爲身世,又或者是因爲生活,遲陽這個人,對他們這個圈子,一直是避之不及的。別看她和小魚好像玩的不錯,其實也並沒有多深的交際,更何況她顧繁華這個深陷在圈子裡,出不去的人呢?
即便是她和小魚關係特別瓷實,但遲陽還是隻會選擇接觸面更廣,人脈更四通八達的小魚,而不是她顧繁華。所以,對與遲陽的到來,顧繁華也很詫異。而昨天看到了那一幕後,她就更爲堅定了遲陽的來意。
“你說得對。”遲陽並沒有因爲顧繁華混合着探究與玩味的眼神,而有任何不自在的表現。她噙着笑,努力保持着與平時面對病人的那份淡定從容,從隨身的包裡,拿出那個讓顧繁華覺得眼熟的文件袋,扔在了顧繁華面前,不疾不徐的緩聲開口:“我相信,你很需要這個。而我的要求不高,我只要了解程泓源,瞭解你所瞭解的他的一切。”
在看到那個文件袋的一刻,顧繁華的眼神頓時陰暗了,但很快就斂去了眼底的情愫,恢復清明。她笑着,將那個文件袋但這遲陽的面兒打開,從中取出那幾張紙,掃了眼第一張她和程泓慕的影印版結婚協議,隨手撕掉,握成一團,拋向牆角的字紙簍。緊跟着拋出問題:“你是想了解他,還是想了解,要怎麼才能抓得住他?遲陽,這種問題,你要是問魚兒,我相信,她的回答,會比我的更加清楚。”
“但你也清楚地知道,在這個問題上,程愛瑜不會做出任何回答。”
“你……還有點兒自知之明,我喜歡!”顧繁華微微揚起眉梢,打量着遲陽的眼神變了。“不過,我不明白,這份東西,是怎麼到了你的手上。”
“問也不問,就知道我看過?”
“你要沒看過有把我來找我嗎!如果沒看過就來找我,那麼,我不知道該說是你蠢,還是我蠢。”那天,她太過激動,擁抱唐楓時,將這份有程泓源帶來的“禮物”給弄沒了。不過之後的幾天,一直沒人來找她,她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只是簡單的丟掉了那麼簡單。而今天,當遲陽出示文件袋,與她直奔主題時,她的心反倒不慌了,還鎮定了下來。
“既然都是聰明人,那就不妨直說。繁華,幫幫我,把你知道的,怎麼樣抓住程泓源的事兒告訴我,我保證從今以後忘記這份文件內說的任何事兒。”遲陽笑着,再次強調“任何事”。
顧繁華擡頭,眼神淡淡地從她面上掃過,就有低下了口,眼神專注的落在手中的文件上,低笑了幾聲,卻沒有迴應她的話。
而遲陽看着眼前垂着頭,還在翻看文件的顧繁華,就那麼綻放了笑顏,笑的極爲柔媚,而那份柔美中,透着一股子生活交給她的韌勁兒。
紅脣微微抿着,她又端起了咖啡,用銀勺攪動着咖啡杯中的液體,眼神專注地好似被醇香四溢的咖啡吸引住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掀動紅脣,低聲吐出一句:“也許你是對的。進了社會是非黑白、敵人朋友,這些詞沒有什麼意義,唯一的作用就是,他們可以隨時互換。所以,我只能選對自己有用的一方,不然,吃虧的必然是我。而你,既然沒有成交的意思,那我也許該把這些東西交給小魚,讓她看看,她一直信任的朋友,是個什麼樣子的女人……”
九點半——
當程愛瑜伸手推開會議室的玻璃門時,人還沒進去,就聽裡頭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聲線粗重,很容易辨認是在娛樂版做了很久的一位副主編。
“我不同意!程愛瑜才入行幾年啊?說句不好聽的,這種資歷尚淺的小姑娘,根本沒有資格,當《Elite》的主編!就算給她個副主編,那都是在擡舉她了——蘇總,你自己看看,我們在坐的這些人,誰的資歷,不比她強?你出於什麼立場,一意孤行,選了她,難道說……”
“嗯哼——”沒等那人的聲音落定,另一個部門的主管編輯咳了聲,並朝門口的方向看去。
這時,衆人的目光都朝着程愛瑜的方向看來,而剛纔說話的娛樂版副主編,卻像是被人爲了啞藥似的,頓時沒了聲音。但在程愛瑜進來和蘇敏赫打招呼時,還是很不樂意的哼哼了幾聲,並用那帶着點兒曖昧暗示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流連着。
“愛瑜,來我旁邊坐!”
極爲有眼色的策劃總監,在這時趕緊往旁邊讓了位置給她,Eva也緊跟着給程愛瑜換了把椅子過來。整個過程,會議廳鴉雀無聲。但在程愛瑜坐下時,之前那個副總編,又好似嗓子癢癢了,開不不斷的發出奇怪的咳嗽聲。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沒和蘇敏赫相處過,不知道蘇敏赫的怪癖,還是他今兒實在是太生氣了,以至於他壓根兒沒注意到蘇敏赫臉上明擺着的不爽。
好吧,程愛瑜承認,在不熟悉蘇敏赫的外人眼裡,他臉上的表情是從來沒變過的。
“你,出去。”指了下那名副主編,蘇敏赫直接下令,簡潔明瞭。
但那副主編不識時務,仗着自己多年功績,又是集團的老人,居然在這個時候豁然站起,和蘇敏赫頂上了。
“這句話應該讓你爸來跟我說!蘇敏赫,不要以爲你是太子爺,我們就沒人敢吭聲了!你自己看看,這些年……這些年,我們這些環球新聞的老臣子,有幾個的位置得到過變動的,是不是因爲我們是你父親的人,你自己心裡比我們都清楚。但我要告訴你,別以爲把我們這些老人踩下去,就能束起屬於你自己的新時代,一手創造了環球新聞集團的是你父親,你要是不聽我們這些老人言,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提拔這些個毛蛋孩子,把你父親辛辛苦苦,一手創辦起來的環球新聞,毀於一旦的!”
那人竹筒倒豆子似的,噼裡啪啦的說了一堆話,但末了只換來蘇敏赫淡淡一記眼神,以及依據毫無感情的話:“說完了嗎?完了就出去。”
“讓老子滾?哈——蘇敏赫,老子在集團和你爹拼命的時候,你還吃奶呢!”接着,那人話鋒都轉,連帶着目光也轉向了程愛瑜的方向,揚中像是揚起了一處隨時可以焚燒了她的火焰,冷聲道:“程小姐,看你平時挺老實的,沒想到背後竟然耍這樣的手段。哈哈……現在的小姑娘——潛規則,沒節操!”
在場之人,都因爲他末了的那句話,眼神變得曖昧極了。但唯獨只有程愛瑜的上司,在這時候站了起來:“雷副主編,你這話說的有點過分了。小程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她做事如何,我們整個部門都看在眼裡。可以說,咱們集團這二十年來,沒有一個的工作能力,能夠超過她的。就是我們這羣老東西,在她面前,也要甘拜下風了!”
這個副主編,心高氣傲,倚老賣老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在他麾下的記者,各個有一肚子的苦水,是因爲他而產生的。最出名的就是他爲了顯示出自己水平高,懂不懂就把稿子給打回去,一來一回不停的讓記者修改。結果好好的一篇文章,愣是被他那兩筆敗筆給修壞了。但他還看得極爲感嘆,連聲稱讚,之後在厚着臉皮子,把自己的名字,加在那個記者的署名前頭,發刊。
在座的諸位,有不少是和這名副主編同期的老人,但也有過半的年輕人,是蘇敏赫上任這四年來,一手提拔起來。而尤其讓這名副主編不服氣的就是他現在的上司,那個年紀不過三十五歲的精英娛樂主編。因爲在三年前,那位主編,是他麾下一個年輕的主任記者。但僅僅三年時間,他們倆的位置,就來了個天翻地覆的改換。
“哈,老鍾,這你就錯了。現在的年輕姑娘,光有工作能力,有個屁用啊,還要有身段,有臉蛋,有能耐……最主要的,還要是那種勾引人的能耐好,功夫強——你啊,看人光會看個工作能力有什麼用,管得了她工作,還能管得了人家上牀嗎!”
口不擇言的雷副主編,張口就明着譏誚程愛瑜,暗示程愛瑜和蘇敏赫有染,靠潛規則上位,並在吸引了衆人注意力的同時,朝程愛瑜的方向挑眉。但程愛瑜似乎壓根就沒反映,只是雙手環胸,靠坐在舒服的皮椅裡,用一副泰然自若看戲的表情看着他,眼神譏諷。但老頭主編卻被雷副主編的言辭給激怒了,就像是一個當父親的,在聽見有人說自家孩子壞話時,生出的怒意一樣,站起來就和雷副主編吵,維護着程愛瑜。
“姓雷的,把嘴巴放乾淨點,我們小程……”
“主編,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沒什麼好在意的。”程愛瑜站了起來,暗藏鋒芒的目光緩緩地從衆人頭頂劃過,最後落在了雷副主編的頭上。
她輕輕放下筆,挑着適度的笑容,靜靜地看着副主編,緩緩啓脣,聲音婉轉,言辭卻極爲銳利:“雷副主編,您在集團的也是個老人了,我記得,我剛剛進集團來,第一個認識的,就是雷副主編您……呵呵,只可惜,我並不是從您主編的什麼刊物,或者是挖到的什麼了不起的新聞認得你的,而是從你倚老賣老的令人作嘔的姿態中認得你的。而這幾年,和你同期的人,不是升職加薪,就是外派去了更好的地方發展。只有你,在那個娛樂版副主編的位置,一坐就是好些年。現在看來……請允許我冒昧的說一句,現在看來,你該退休了!”
會議廳比剛纔更爲安靜,蘇敏赫沒有阻止她的話,反而似乎在鼓勵她繼續說下去一樣,對她頷首。
程愛瑜瞧着眼前嘴脣發紫,大腹便便的雷副主編,微微揚起了眉梢,面上卻還是一副洋溢的熱情笑容,但眼底卻是那樣的冰冷着。
“做我們這行的,優勝劣汰就是我們的生存法則。適者生存,只要你有本事,這個位子,我讓給你都可以。但你有的,只是曾經拼搏過的老資格而已。而這些老資格,在新聞行業裡,一文不值!你要知道——你就和那些曾經紅極一時的老新聞一樣,過了氣兒,有另一則新聞出現,取代了他,那麼老新聞,就只是一張過期的報紙,註定被拋棄!”
“哼,那我至少也曾經輝煌過!你呢,你又有什麼功績,說來聽聽!”
雷副主編不服氣,拍桌子站了起來,若不是一屋子人都看着,他估計早就掄巴掌教訓程愛瑜這個小輩了。
“成績這種東西,不是用嘴說的,而是要讓別人說的。還有,這些銷售數據,也是對我的能力的最好證明!”程愛瑜從Eva手中拿過一本會議文件,翻開扉頁,扔在了那人眼前,倨傲的看着他,許久垂眸微微搖頭,似乎在可憐他似的,轉身走回了位置上。
但她沒有坐下,而是背對着那人,低聲道:“雷副主編,你是做娛樂版的,對潛規則大概一句看成一種習慣了,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眼裡那麼醜陋。我程愛瑜要真想上位,根本不需要潛規則這種東西!請你下次在說這種沒頭沒腦的話之前,先調查清楚,至少對你說出的話——負責到底!”
話音落,程愛瑜朝蘇敏赫微微頷首,“蘇總,對不起,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會議我就不參加了。至於這個,是我的一個新企劃案,你看一下,如果可以,我想盡快啓程。”程愛瑜從Alisa手中接過文件夾,放在蘇敏赫面前,就帶着Alisa離開了會議室。
這種情況下,會議也不用再進行了,蘇敏赫站起來,對着衆人宣佈了一句:“從今天起,程愛瑜程小姐升任爲《Elite》的主編。同時,我決定爲《Elite》增刊《Life—Elite》,從而擴大讀者羣,讓更多的人看到《Elite》。至於《Life—Elite》的誕生,我會在和程主編及《Elite》製作團隊商議後,再行通知。散會!”
衆人目送蘇敏赫的身影離開會議廳,這時,與雷副主編同期的一位總監,嘆了口氣,從他身邊走過,低聲道:“老哥,你也太大意了,那位程小姐可不簡單。你以爲咱們這還是二十年前啊,她手上的那些大新聞,那個是靠賣賣肉就能得到的?悄悄說一句,得罪了這丫頭,就更開罪了蘇敏赫一樣,要吃苦頭的……”
說完,他搖着頭走了,留下還自我封閉的,沉靜在二十年前那些功績中,爲自己而自豪裡的雷副主編一人,訥訥地站在會議室裡,回想着那人的話。
對別人來說,升職是一件高興的事兒,但對程愛瑜來說,卻是個麻煩事兒。
當她知道,蘇敏赫給她準備了一間新辦公室,並且讓她下午就搬過去時,程愛瑜頓時覺得頭疼。而蘇敏赫還很夠意思的,將整個秘書室的娘子軍全部借來給她搬東西。看着那一票嬌滴滴的秘書,程愛瑜再度皺眉,直接拉着Eva去一邊,聊了幾句後,總算是把這一幫子的娘子軍給散了,自己找人來,將她和Alisa收拾好的私人物品全都搬到了新的辦公間。
等一切都收拾好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在外頭試線的Alisa接通了商務機,聽見的卻是蘇敏赫的聲音:“Alisa,程主編忙好了嗎?”
Alisa猛然一驚,內心激盪了好一會兒,這才從激動中回過神來,趕緊擡頭看向沒有拉上簾子的玻璃牆,瞧了眼裡頭已經坐下,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的程愛瑜,趕緊回答:“總裁,主編她,她應該忙完了!”
“嗯,那叫她上來吧!”
吩咐完,電話就被掛斷了,Alisa卻抱着電話,好一會兒都沒回神,似乎耳邊還是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婉轉的喚着她的名字,簡直酥了她的半邊心臟。
五分鐘後,當Alisa得到允許進入辦公室時,就聽見程愛瑜對這電話說:“……嗯,我下班就到你那兒去。剛好有些事兒想和你談談,關於……他……”
“頭兒,頂樓再度有請。”見程愛瑜掛斷電話,Alisa適時開口。
程愛瑜看了眼手機,微微點頭:“知道了,你出去吧,到點就直接下班,我今天也可能會早走。”
十分鐘後,行動派的程愛瑜,乘着專梯,到達頂樓。秘書部的人都不在,整層樓都靜悄悄的。
程愛瑜順着安靜的走廊,聽着自己高跟鞋踩着地毯發出的悶悶的聲響,走近了那扇雙開的歐式木門,深吸口氣,伸手觸碰那精美的門鎖。
下壓,打開,推門——
程愛瑜走近辦公室,看着背對着自己,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轉身帶上門,走近。
“蘇總,您找我。”
擡頭,程愛瑜看着遠處那個高大的聲音,硬朗的身板挺直消瘦,但全身上下似乎都被一種冰冷包裹,即使是窗外的陽光,也無法溫暖這個身影的輪廓。而這個輪廓,像極了一個人,很熟悉的人……只不過,那人的輪廓,從來都是溫暖而灼熱的。
“你來了,坐吧!”蘇敏赫轉身,那冷峻眉目,落入她的眼中,周身依舊流連着冰冷的氣場,而那瞅得人渾身涼颼颼的眼神卻令她瞬間回神。
走近沙發坐下,程愛瑜本以爲他要說的是那個企劃案的事,剛想開口,卻聽蘇敏赫說:“程愛瑜,你今天的作爲,讓我看見了另一個你,陌生的你。這樣的你,到底還會給我帶來怎樣的驚喜?”
“蘇總——”
程愛瑜擡頭,卻見蘇敏赫擡手,制止她的話。接着,就看他一步步地朝她的方向走來,越走越近。而他的聲音,也在這時散如空中:“程愛瑜,我到今天才知道,你爲什麼選擇新聞這一行,爲什麼堅持要當一名記者——答案,都在意大利……”
走近,她交上去的企劃案,和一本校友錄,同時放在了她的面前。蘇敏赫在她身側站定,微微彎身,將校友錄翻開,一頁頁的翻過,卻在扉頁停下。修長的手指卻在這時,從頁腳劃過,落在一張照片上,輕輕地用指尖點了點。
記者,蘇敏赫冷漠的有些凝重的聲音,就從她頭頂飄過:“如果我猜錯了,你把他的名字讀出來——你讀啊!”
而此時,程愛瑜卻在看見那張照片時,倏然嗔大了眼睛,無聲的倒抽涼氣,又在下一秒迅速地壓抑住發自內心的顫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一滴晶瑩,卻在這時,溢出眼角——
“嗨嗨嗨……繁華寶寶,你怎麼哭了?”Alva瞧見顧繁華有些不對勁,趕緊伸手碰了碰她,並伸頭看了眼她拿在手上的那張紙,略略掃了眼紙上的兩行照片,他不自覺的皺了下眉頭,“同學錄?這有什麼好看的,沒聽人家在和你說正事嗎!”
顧繁華回神,伸手摸了摸溼潤的眼角,趕緊收起手中的那張紙,朝Alva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對了,剛剛說到哪兒了?”
“哦,剛剛說到我想辦一個預場show。你想啊,這秋天就快來了,我們應該搶在別人的前頭,把新一季的主打款展示出來。我們要做引領潮流,走在最前頭,無人爭鋒,只有追風的人!”
顧繁華低頭看着企劃文件,粗略的掃了幾眼,點頭道:“是個好辦法。我之前不是看過你前幾天的設計嗎,我覺得很有創新意識,既有秋天的蕭瑟唯美,又怎加了夏季的熱辣活力,重逢的體現出了換季的那種feel。怎麼樣,有信心嗎?如果有,寫好完整的策劃案給我,我會按照你的要求訂秀場!”
“我是誰,能沒有信心嗎!我要麼不辦show,要辦就一定是業界最好的。不過……繁華寶寶,我有個要求,你能不能讓瑜瑜寶貝兒,還有她那個男朋友,當我的model?”Alva提了個小小地要求,試探的問着顧繁華,不想換來的卻是顧繁華的一陣狐疑。
“小魚有男朋友?”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她怎麼會不知道!
“啊!那個不是她男朋友,不是吧,你早說啊,我都看上了!”
一向眼界極高的Alva急切的說了句,但這話卻讓顧繁華聯想到了什麼,頓時就樂了。她隨手點開電腦裡的某文件夾,指着打開的一張照片問:“你說的魚兒的男朋友,不會就是他吧!”
“可不,就是他!我還問瑜瑜寶貝兒,有沒有見過他兩腿……咳,她說沒看過。”Alva臉紅了些,瞧着那照片的眼神卻是純然的欣賞。
“撲哧”,顧繁華忍不住噴笑,轉臉瞧着Alva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等好容易順過氣,她纔開口:“這位你就別想着了,他是程愛瑜的姦夫,兩人是姦情果果的青梅竹馬,現在就算是給你一雙腿,你也插不進去。”
“嗯……”Alva滿眼玩味的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手摸着下巴,腦海中想着的卻是照片上的男女,若是作爲model,最適合的風格。看了好一會兒,他忽然開口:“我總覺得瑜瑜寶貝兒最近和以前不一樣了,原來,是學會愛了!難怪,比以前多了些人味兒……”
“可惜,只是有點兒人味,她到現在壓根就覺得,自己愛上了誰——”
顧繁華感嘆着,話音沒落,就聽門開了,一道清越婉轉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過來:“顧大小姐,你說誰愛上了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