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答應嗎?
次日早上,晨曦穿透落地窗,灑在屋中潔淨的地毯上。拴着寬大襯衫的程愛瑜,赤着腳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端着溫熱的杯水,就那麼無意識的望着樓下的風景,感受着晨曦的溫暖,卻無端地回憶起昨晚的瘋狂——
在那個紙醉金迷的地方,她靠着連半米壁紙都蓋過一小公務員仨月工資的冰冷的牆,在幽靜中,低聲問景煊:“如果是你向我求婚……你說,我會答應嗎?”
程愛瑜不知道自己是一時發瘋,還是因爲被唐楓和顧繁華的真情迷了眼睛,竟然在那個時候,向景煊問出了這種話。這……這難道不是在變相求婚嗎?
而景煊卻反問她:“你會答應嗎?”
會嗎?
程愛瑜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在這時,一個人影撞了過來。
“啪——”
手機,從手裡滑了出來,摔落在地上。
出於本能,程愛瑜伸手扶了把撞向自己的人影:“小姐你沒事吧!”
那人擡頭,混沌的眼神微微聚焦,凝視着程愛瑜,白淨的有些失色的臉上,染着微醺的酡紅。她眯起了眼睛,依靠着變了神色的程愛瑜,啞聲的喚她,“瑜……小瑜……”
“遲陽,你喝醉了。”
用身體儘量支撐着遲陽,程愛瑜努力的彎身,想要去撿電話。但遲陽根本就已經醉的六神無主了,她這麼一彎身,遲陽乾脆整個人朝程愛瑜靠了過來,似乎只要她再往下蹲一丁點兒,遲陽就能把她給壓趴下去。
“瑜……我好累……瑜……酒,我還要,哈哈哈……”
程愛瑜從來沒見過遲陽失態,至少,在她認識了遲陽那麼多年裡,從沒見過。她給程愛瑜留下的印象,一直是堅韌不拔,靠着自己的能力奮發向上的女子,不是菟絲花裡的柔軟攀附,而是一種雖不起眼,卻努力綻放自己,讓自己變得更爲惹眼的芳草。
可如今遲陽像是個小瘋子似的,到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遲陽,你站穩點,誒誒——穩點兒……”
蜷着膝蓋,程愛瑜以一種極爲費力的姿勢蹲下身去。
眼見着指尖就快要碰上手機了,但這時,遲陽忽然掙脫了她的手,跌跌撞撞的往洗手間裡衝。程愛瑜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上,眼看着遲陽就要跌倒,她也沒辦法去扶一把。除非她是超人,能夠在這個時候變身,然後陡然扭轉身形,朝她哪個方向飛去,在把她給拖抱起來!
當然,這隻能想想,畢竟她沒有超人家族的基因。
不過就在那個電光火石的瞬間,一個人影就從對面直直地朝這邊衝了過來,在那個重要時刻,將即將跌到的遲陽,攔腰抱起。程愛瑜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她長長地舒了口氣,看清抱住遲陽的人,張了張嘴,但很多話卻都不能在這個時候說,最後只化作了一個輕喚:“哥。”
程泓源朝她頷首,並向她伸出了手,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不好意思,陽陽喝多了。”
程愛瑜欲言又止,最後目光落在了遲陽身上,卻不知該怎麼表達此刻內心的那個謎團,沒有說什麼,卻還是不落痕跡的嘆了口氣。轉眸擡眼,她望着堂兄,嘴角依舊噙着笑,彷彿並不在意的說:“看出來了,喝成這樣,就算是個瞎子,都能從她這一身酒氣,判斷這人喝大了!”
“呵呵”,程泓源笑了,那笑臉是他專有的招牌式的笑容,斯文得體,優雅從容,又透着點兒精明的壞。而這笑似乎代表着,他贊同程愛瑜的想法,也和她一樣,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聊私人的事兒,尤其這人關乎遲陽。於是,他偏移了話題,上下打量了眼妹妹:“你沒摔傷吧!”
“沒有,小事情。”低頭擺弄着已經被掛斷的手機,程愛瑜掩去眼底那抹從心中涌上的失落,擡頭回答兄長。
接着,兩人就有陷入了一種沉寂裡,而這沉寂是因爲從遲陽口中呢喃出的一句話——“我不貪心……只想要一點溫暖,一個臂彎……僅此而已,僅此……”
遲陽依靠在程泓源的臂彎裡,她的手,搭在他的肩頭,尾指上的戒指,泛着珍珠潤澤的光影。但在這低調奢華的地方,這光澤還比不上洗手間裡的水晶燈。跟諷刺的是,程泓源中指上的鑽戒,在燈光昏暗的走廊,散發出淡淡的鑽光,但這光芒遠遠比一顆珍珠要耀眼的多。
程愛瑜微微眯了下眼睛,看着這樣相依的兩人,一個是好友,一個是兄長,而兩人身上,都隱藏着不能說的秘密。這兩人就算真的交往了,也不會長久,先不說兄長訂過婚,就說遲陽——不得不說,此情此景看上去,還真是……操蛋啊!
請允許她在內心爆粗口,因爲就在她決定,不再打擾這對“小情人”,找個藉口走開時,豈料她的視線範圍裡,出現了齊默勳的身影。
他靠着牆壁,單腿直立,另一條腿微微蜷着,用腳底抵着牆面,背似貼非貼的挨着牆壁,手上還拿着香檳杯,漂亮的水晶色,暈出其中淡黃色香檳的純色。微微低頭,這男人的成熟、風流的一番雅韻,似乎就被他這麼一個隨意的姿勢,給勾勒了出來,給外的吸引人。似乎只要是有視線劃過,就沒人會因此而不去注意到他的存在。尤其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下,這身影被燈光照除了一層暗色的傷感,就是程愛瑜都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兩眼。
難怪這傢伙,即便是脾氣古怪,還是會有一堆女人,前仆後繼的拼命朝他跟前湊!
程愛瑜想着,同時眼神有望遲陽身上飄去。
或許因爲齊默勳在程泓源今兒一進門就爆發的一場“暗戰”,引發了她的職業病,又或許是因爲女人的第六感,勾起了她的直覺。總之程愛瑜覺得,遲陽和齊默勳之間,絕對不會是點頭之交那麼簡單,而程泓源必定是知道齊默勳和遲陽之間的關係。否則,依照程泓源的性格,決計不會無緣無故的和齊默勳暗中較勁,捲起“硝煙”。
那她現在該怎麼辦?
上去說,Hi,小齊子,你也來方便啊,好巧!
這話怎麼講都覺得扯蛋吧!嗯,不知扯蛋,她覺得在在這兒站下去,還有可能蛋碎,當然前提條件是,她要有那玩意兒才成。
“小瑜,陽陽有些不舒服,你先帶她去洗手間,讓她把酒吐了就好了!”
程泓源的視線,終於從齊默勳的身上收回,他就手將遲陽交給了程愛瑜,接着就朝齊默勳的方向走去。
程愛瑜不知道他們要幹嘛。當然她也沒興趣拖着醉的都快摸不着北的遲陽過去,有些戲,不看比看了更讓人舒服。
“瑜……我難受……”
低啞的聲音,從遲陽脣間緩緩溢出,那樣的無助、可憐,若不是遲陽這身高優勢,程姑娘或許還真會以爲,自己半拖半扛着的,是個嬌軟無力的萌妹子呢!
昏暗的走廊盡頭,兩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她的視野裡,程愛瑜也沒多做停留,乾脆又把遲陽給弄進了洗手間裡,在眼瞅着她快要吐了的時候,給她弄到了隔間裡。
短短十分鐘,遲陽似乎從醉酒的狂嘔中回過一絲理智,而這十分鐘,程愛瑜卻像是過了半個世紀。她看着這樣的遲陽,想起了很多往事,很多很多……
遲陽在隔間裡清理着自己,程愛瑜站在外頭的洗手檯前,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目光停滯了許久,就又拿起了手機,撥打了剛纔撥通的號碼,想要和他說,自己是喝醉了。
但撥出的號碼,卻一直無人接聽。
勾脣,程愛瑜淺笑着,將手機放下,眼中閃過一抹譏誚。
也許,他就當做聽了個玩笑話呢!
應該不會當真的。
而且,他現在應該很忙吧!剛剛和他通話的時候,她還聽到傅軒寅在催促,讓他快點進屋,說是師長還在等着什麼……
思緒漸漸飄遠,直到隔間打開,遲陽虛弱的彷彿要虛脫的遲陽,扶着門板走出來,程愛瑜這纔回過神,迎上去扶着她。
“怎麼樣,好點沒?”扶着遲陽到洗手檯前,她看這遲陽洗手,眼神從那水流間收回,這才從手包裡拿出一隻小瓶子,遞給她,“吶,吃點會好過很多。”
“醒酒藥?謝謝你,小魚。”遲陽接過瓶子,看了眼上頭的標籤,就點頭道謝。轉即拿起一旁的消毒毛巾,擦了擦手,打開瓶蓋取出顆藥丸吞下去。邊吃邊將話題轉向,她想要發展的方向:“對了小魚,我剛纔撞上你時,你好像在打電話。”
“嗯。”心照不宣,程愛瑜沒有去揭遲陽不想談起的事兒,但同樣,她也不想談起這事兒。畢竟問一個曾經在大學裡,大名鼎鼎的“playboy”,又或是說,對自己遊戲中的對手,說這種暗示認輸的話,本來就是個讓人覺得哭笑不得的事兒。
遲陽深深地看着她,似乎從她的眼中看清了那麼情愫,也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借了程愛瑜的化妝盒,給滿臉倦容的自己補妝。她看着鏡中的自己,又將目光掉轉向程愛瑜的方向,稍頓開口:“小魚,你還記不記得,大一那年,我被一女的,帶了一票人圍堵在洗手間裡,差點命喪於此。還是你和顧繁華突然從隔間裡衝出來,幫了我一把!”
“怎麼會不記得,想當初,遲校花年輕貌美,對方那姑娘暗戀的男人,對你緊追不捨。那姑娘仗着年輕氣盛,民風彪悍,帶着一票人來圍剿。好在那天,我和繁華嘴饞,吃多了海蟹,結果真泄了。不過,就因爲那麼一件事兒,咱仨從此杜絕了女人的追殺,迅速的在學校風雲榜上躥紅了!當然,是因爲太彪悍了,呵呵……”
想起那件事兒,程愛瑜不禁勾脣,笑出聲來。
可幾乎是在回憶的同一時間,景煊的臉,浮現腦海。是他當年的模樣,讓她不敢再回想,卻怎麼都忘不了的樣子,俊朗,帥氣,似乎將一切對男子的形容詞放在他身上,都無法描繪,他在她心中的地位。這大概,印證了顧繁華對她的調侃——情人眼裡出西施……
就在她深陷回憶是,遲陽忽然問她:“小魚,你相信真愛嗎?”
“真愛?”
程愛瑜愣了下,還沒來及回答,就聽遲陽又問:“你說,唐楓對繁華,是真愛嗎?”
“當然。”她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
“那你呢?你對景煊……”遲陽的聲音微微頓了下,就立刻收住了未完的話,化作低聲的嘆息。她知道,恐怕又戳到了程愛瑜不能碰的地方。
而她十分了解,那被戳中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是多麼痛苦的感覺。但此刻,她似乎只有傷害別人,她心底的那團醜陋的傷疤,才能得到一丁點的舒緩。
或許這個想法很可恥,但對她來說,卻是一種難得的救贖。
不是一首《剪愛》唱完了,就能把那一段融入骨血多年的感情隨意丟開的,程愛瑜是人不是神,她也有血有肉,她也會痛。即便,她如何控制着自己,但那不容許任何人觸碰的傷口,每當有人揭開,就會痛的她幾乎要背過氣去。
而這時,不知遲陽出於何種心態,居然又問了她一句話,“聽說,你和他又走到一起了。小魚,你哥他很擔心,怕你……”
“怕我?呵,怕我想不開去死嗎?”忍不住冷笑,程愛瑜轉眸,看向遲陽。她眼中清明的很,看來是已經清醒了。“遲陽,如果揭人瘡疤,能讓你更開心點的話,我不介意。但傷害真正關心你的人,最後疼的,一定是你自己。”
話音落,程愛瑜連化妝盒都沒要,拿着手包就要往外走。
而這時,遲陽叫住了她,悠悠慢慢的聲音隨之而來:“小魚,我不信真愛,那是你們有錢人閒得無聊纔會玩的遊戲,我玩不起。愛這東西,對我來說,就是百達翡麗手錶,野生鱷魚皮鉑金包,只能看,卻買不起!不,或者我連碰都不敢碰一下,怕碰髒了要我賠……”
“你想說什麼。”程愛瑜轉身,凝眉看着她。
遲陽走上前,將化妝盒遞給她,輕輕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我想說的,就是你……不,是你們都想問的。爲什麼,我要和一個有婚約的人,有所牽扯。就是因爲,我也是女人,也想要有人來救贖。相比你,比顧繁華,我的生活才叫困苦——”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哥他……”
遲陽偏過臉,開口打斷了程愛瑜的話:“不管他是玩玩也好,是真心也罷,對我來說,我需要的只是一個可以在必要時,幫我一把的男人。小魚,我沒有你們那麼會投胎,有長輩疼愛,兄弟姐妹照拂,還有發小哥們可以適時地拉你一把。我是孤兒,我唯一的親人,就是遲夕,我不能眼看着他墮落,我要給他最好的生活,除了靠自己,還是自己。但如今,我累了,也想找個依靠。”
“你的依靠,就是我哥?”程愛瑜看着遲陽補過妝的脣,紅的妖冶,卻又刺眼。
如今的遲陽,就彷彿變了一個人,至少,她的人生觀變了。
但程愛瑜從來不知道,改變遲陽的,除了生活,還有齊默勳。
紅脣緩緩蠕動,一個動聽的聲音,清悅婉轉的從她的雙脣間劃出,“對,就是他。小魚,也許有一天,我會從朋友,變成你的嫂子!”
側目相識,程愛瑜就彷彿再看一個陌生人。
須臾,她收回視線,勾着笑容,伸手輕輕地拍了下遲陽,淡聲道:“希望有那麼一天。不過,作爲朋友,我給你最後一個忠告,惹上了齊默勳的人,即便用我哥這塊擋箭牌,也擋不了多久。你——好自爲之!”
挺直腰板,程愛瑜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邁着沉穩的步伐,徑自走了出去。驕傲的背影,格外孤獨,但這些都不會讓她的美,受到丁點的影響。
但對遲陽來說,卻好似抽空了力氣,跌坐在洗手間冰涼而又華麗的地磚上,默默流淚。曾經的她,壓根沒想過,如今的自己,竟然墮落如廝。而她清楚的聽見,程愛瑜在離開時輕輕說出口的那句話,也是對她最後的忠告——“殘酷的生活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太依靠現在這男人給你製造的幸福。但若有一天他離開了,那纔是真正的殘酷……”
世上最憋屈的事兒,不是被朋友戳傷疤,也不是來大姨媽了發現自己穿了個白裙子,而是眼看着朋友利用自己的兄長,兄長卻不知是真的喜歡她,還只是將她當做一個替身來對待,尤其她替的還是一個無法取代的死人。
那一刻,程愛瑜真的很想回家,想躺在牀上,將自己包個嚴實。即便,那張牀上還有景煊的味道,她也不介意,她只想找尋一個能讓她覺得心安的地方,將自己藏起來。
但她不能,怎麼說今兒也是繁華的大喜日子。
她要笑,還要笑得燦爛!
走進門口,門外立着的waiter看見她,立刻躬身問好,隨後伸手將門推開。
玩High的顧繁華,那一聲絕對稱得上高音的聲兒,就從正面迎了過來:“小魚兒,你這是掉魚缸裡去了吧,來來來,自罰三杯!”
說着,就端着杯果汁朝她走來,滿眼壞笑。
而這時,另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魚兒!”
那是屬於成熟男人的聲音,低沉醉人,磁性的嗓音讓人想起父親講述睡前故事時的溫柔。但此刻,這聲音中,浸透着一絲微顫的緊張感。
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出現,程愛瑜僵直的站在門口,似乎直到那氣息都在靠近時,她才恍然回神,轉過身去。
是景煊,真的是他!
“景煊?”
她詫異的低呼,驚得無力沒有看見人的男女,都齊刷刷的停止了笑鬧。作爲今晚主角的唐楓倒是一點兒也沒覺得奇怪,他遠遠地和站在門口的顧繁華對視一眼,交換了個眼神,就從那一堆男女中脫身,走到門外,迎接這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而當他走到門口,攬住顧繁華時,看見的卻是這樣一幕——
“你沒事吧!我聽你電話摔地上了,之後還有驚呼聲,我就……”
“你就趕來了是嗎?”任由景煊握着手腕,拉着她上下打量。程愛瑜凝視着景煊,看着他略顯慌張的神色,靜靜地望着他。好一會兒,她忽然勾起了嘴角,笑了。那笑容,是發自心底的溫暖。
或許,什麼感情都可以作假,但這份緊張,卻做不了假。
“你摔傻了啊!笑什麼,我問你你有沒有事兒!”景煊伸手摸了摸她的脖頸,順着就往肩頭順,瞧那陣勢,估計是要按照推拿術,把她全身上下的骨頭都摸摸看,才能確認她沒傷到了。
而門口相擁着的唐楓與顧繁華,卻沒在這個時候開口,打破此刻兩人間難得的和諧。
“我沒事兒,真的。但你有事兒了!”程愛瑜伸手拂開景煊的手,輕輕握住他的掌心,嗔着烏溜溜的杏眼望着他,昏暗的燈光下,瀲灩流轉的眸,是不自知的勾魂動人。
也許,感情這東西,就是衝動後的產物。景煊因爲她那句,你有事兒了,而疑惑的“啊”了聲,微微皺着眉頭審視她時,程愛瑜不知那裡來了勇氣,或者是誰在今天的果汁里加了酒吧!
總之,她醉了——
人醉了,心也醉了。
她撲向景煊,雙臂纏着景煊的脖頸,脣緊緊地壓向了他,重重地吻了下,並貼着他的耳際,悄聲道:“想知道答案嗎?我會不會答應……嫁給你?”
景煊攬住她腰肢的手臂更用力了,他低頭看着她,望着那雙同樣在瞅着他的眸子,漆黑的瞳中,染着四分之一的蠱惑,四分之一的邪魅,四分之一的俏皮,但剩下的四分之一,是他看不懂的深邃,似乎那深邃是一團潑在了宣紙上的濃墨,弄得化不開,又包含着太多太多潑墨之人的本意。
但即便不懂,他還是順應着心回答:“想。”
“那帶我回家,回家我告訴你!”
……
手機短信的聲音響起,程愛瑜從紛繁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她低頭,看了眼手中還冒着熱氣的水,一邊喝着,一邊朝沙發走去。她拿起手機,點開顧繁華的短信,掃了一眼,就麻利的回了條過去,並在沙發上坐下。而在等她回信的時候,她不自覺地,把剛纔的思緒試圖再接回去。
應了她的要求,景煊在向唐楓和顧繁華道喜後,就帶着她先離開了會所。在離開時,她見過的人,說過的話,她都不願意再想起來,因爲那些總會讓她莫名的煩躁,一想到,這剛冒出來的好心情,似乎就又縮了回去。
思緒再次抽離,程愛瑜拿起手機,看了眼,顧繁華那邊還沒有回消息,她的視線卻在不經意間,轉向了牀鋪。
昨晚,他們回來後,是她主動的。
主動寬衣解帶,主動親吻挑逗,主動將他推向了牀……然後,獸性大發!
她試着將所有不該想的東西,都掙脫了,拋開了,只追隨着本能的期待,用從未有過的熱情,激烈的糾纏着他。
她的脣是冷的,吻卻是炙熱的,猶如埋藏千年的火種,在浮現的剎那,閃爍出最美的光。
灼熱的激情,焚燒着彼此。
脣與脣的勾纏,舌與舌的糾繞,不參雜任何複雜的情愫,只有一種——慾望。
她主動地激吻着他的脣,努力的,盡己所能的誘惑着他,脣珠輾轉在他的脣上,點觸、挑逗,讓橙汁甜美的味道在彼此的口腔和總肆虐,蠱惑着他的同時,也在壓抑着頭那種精神的那點兒清醒的對世俗的尊重。
但後來……
後來景煊佔據了主動權,手指於掌心,貼合着她的脖頸,來回地撫弄着。那並不是肉慾的快感,而是溫柔的觸碰,飽含着濃濃的情感,就像是在對待一件需要小心地捧在手心裡珍貴寶貝一樣。
掌心炙熱的溫度,貼合着跳動的大動脈,似乎因爲灼熱的溫度,而令她熱血沸騰。又好似,那敏感的血管,會將這觸感,導至怦然的心臟。
他輕咬她的脣珠,調情的手段,令她這個備受顧繁華薰陶,看過AV、GV無數的妞兒,也變得呼吸困難,對他甘拜下風。但這一次,至始至終,她沒有一點抗拒,似乎只是單純的享受着這份男女間的悸動,享受着兩具身體間氣息的碰撞。
在無邊無盡的黑夜裡,彼此的臉隱沒在黑暗中,而他的聲音在她的喘息間劃過耳際:“答案是什麼——嫁給我?!”
她回答了句話,然後他們就在眼前的這張牀上,纏綿不休親密無間地翻滾了起來,彼此都在不知疲倦的索取着,直到她睏倦的睡去,而他則在清晨五點離開。
她當時回答了什麼來着?
頭疼的程愛瑜,伸手擠壓着太陽穴,唔噥着,翻了個身,將自己的臉,邁進了毛絨絨的抱枕裡。
說實話,醒來的她,有點後悔昨天的舉動。如果沒有唐楓對顧繁華的那番求婚,如果沒有遲陽的突然闖入,大概她也不會問景煊那麼奇怪的話,更不會讓景煊以爲她出了事,而後趕來……如此推算下去,他們倆再度滾牀單的罪惡,都應該怪罪這些突發事件的頭上嘍!
但倒是對應了那句——衝動是魔鬼!
因爲她在昨夜,對景煊說:“我申請去意大利,調查一個新聞。等我回來,你軍演也結束了,我就告訴你答案!”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不過這次不是短信,而是電話。
程愛瑜以鴕鳥似的姿勢,揹着手在身後摸索了一陣,準確的拿到了手機,接聽電話,並靠近臉頰。
“喂,我是……”
“是是是,是你個頭啊!程愛瑜,你丫又不是不知道,姐姐我就是不能被人勾搭起好奇心來。快,坦白從寬,你丫昨兒和景少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我說的不是肉體,是精神!”
如果不是閉着眼睛,程愛瑜真想翻個白眼。
這娘們,怎麼說話呢,敢情兒,多高尚的感情到她嘴裡,那都是兩部分,要麼肉慾,要麼愛慾!咳,前者……是邪惡的,後者……也好不到哪去!她就不信了,拋開這兩者,全天下相敬如“冰”的夫妻,難道都有特殊功能,幹劈情操也能造孩子?
“能發展到哪兒啊……再怎麼快,也沒你和唐楓快吧!”程愛瑜嘆了口氣,卻知道不滿足顧繁華的好奇心,今兒這關鐵定過不去,就將自己對景煊說的話,草草地說了一遍。“……就是這樣,滿意了吧?不過,我想請問,你覺得,咱倆這樣,算是發展到哪一步了,我是說精神上的!”
學着她,程愛瑜也強調了一遍。
顧繁華還在那邊回味着呢!還半天,居然還給她嘆了口氣,似乎很不滿意這進度的說:“你就作吧!小魚兒,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嗎,整理好自己的感情,在下判斷。你看,現在好了,你丫居然變相和人家求婚了。你就不怕回頭後悔,甩給他倆字,不嫁啊!我可和你說清楚,你要真給他那倆字,哼哼……別說姐們我不幫你,他軸脾氣上來,天王老子來了,都幫不了你。”
“我就是想借着這次去意大利,整理清楚自己的心思。再說了,就算我真不想嫁他,我想,他也不會像你說的那麼恐怖,總不能一刀殺了我,再毀了他自己的前程吧!”程愛瑜玩笑的說着。
“姑奶奶,你想讓他捅你一刀?你開玩笑,你親哥捅你,他都不會!我是怕他回頭直接把你扛去扯證,到時候,你可就有的受了!”顧繁華並不是恐嚇她,而是出於朋友的立場,對她說作爲一個局外人,她看到的景煊,是個什麼樣子。
聞聲,程愛瑜從沙發上做起來,又走回了落地窗前,仰頭看着窗外的天空,淡聲說:“依照你的說法,我這在整理好感情之前,還得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嘖,不過說起來,抗戰才八年,我和他……”前前後後都多少年了?
“你和他……哧,唐楓昨兒就和我打賭,他說,他用他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和我賭,賭你和他這次會有一個特別大的跨步。”顧繁華似乎感覺到了程愛瑜的情緒變化,趕緊偏轉話鋒。
程愛瑜頓了下,垂眸問道:“你的賭注是什麼?”
“戶口本。”停了停,顧繁華又補了句,聲音沒有之前那麼爽利,“是……是去偷你的戶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