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也只能照到他,樹蔭也就碰巧落在她身上。
耀眼的或許不是蘇雲驥,是他所擁有的,是她這輩子都無法擁有的東西。
對現在的她來說,正義...哦!不對!正義是蘇雲驥的,當他相信她時,他便是對的,不相信她時,她就是錯的。三年多的牢獄之災,使得原本就清瘦的她愈發蒼老,整個人成了皮包骨。
她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蘇雲驥。
餘染食指和中指夾着一根菸,已抽了一半,菸頭還冒着火熄,她吸一口,整個個人煙霧繚繞,翩翩欲仙,靠近了感覺,更像是死而復生的鬼。
“如果我最終要面臨的是牢獄之災,你爲何不讓我早點進去?我的那些努力,自證清白,都成了狗屁,顯得如此蒼白,如此可笑。”
她的話,混着香菸,配着菸圈,有形有色。
餘染不顧一切,現在的她也早已失去了一切,唯剩下的自由也被無情的剝奪。
她對這世間僅存的最後一絲溫柔,便是在法庭上當衆跪下,求他...求他能可憐自己,能放過自己......
“我們之間爲期一年多的糾纏,以你勝利將無罪的我關進牢獄而告終。”
慘白的牆壁,被包裹着的右小腿,她的手臂如同窗外小樹的分支,細的嚇人。手腕處的骨頭隆起的平常人都要高,血管清晰可見。
蘇雲驥毫不在意,用淡的不能再淡的語調說:“想死很容易,右腿摔斷了還有左腿,腿斷了還有手,手斷了還有頭。”
“你怎麼就這麼好運?只摔斷了腿呢?還是說你早就算計好了,只是想在我面前裝可憐?”
他靠近她,粗魯的奪過她還嘴裡的煙,丟在地上,一把拎起她的衣領,將她從病牀上拖下,將她的頭摁在窗臺上,“不是沒死嗎?你再跳一個試試,看看會不會死?嗯?”
餘染的右腿還裹着石膏,一拐一拐的,根本支撐不起來。
她倔強的支棱起頭,使盡全身力氣將他推開,瞪着他一字一句說,“你別過來,人間已經夠我噁心了,蘇雲驥,我死也不要你陪着。”
蘇雲驥從鼻孔裡哼出不屑,他臉色立刻冷了三分,嗓音沉沉,“好啊,你再跳一個我看看。”
餘染爬起來,從窗戶口一躍而下。
她真的跳了。
是真的。
蘇雲驥看到了,看的清清楚楚。
渾身是血的男人剛從另一院交完費用出來,見他救下的女人又被匆匆擡進手術室。他氣憤,攥緊的手指刺破費用單,扎進他的心。
餘染前出手術室沒多久,甚至爲她手術的醫生還未來得及換下手術服,見她又被擡進來,送她的是另一個男人。不管是誰,醫生十分氣憤,狠狠瞪了蘇雲驥一眼。
餘染命不該絕,三樓掉下去,除了大面積的擦傷,沒有任何不適。
甚至被擡進手術室的她,昏昏沉沉中意識還在。
“你是怎麼回事!怎麼能讓病人又從三樓跌落!”醫生摘下口罩,臉被脹的通紅,“前面的那個男人去哪了?你和病人是什麼關係?”
蘇雲驥此刻乖巧的如同還在讀幼兒院的孩童,低着頭一副認錯的模樣。
餘染她心真狠,沒想到她真的敢。
他剛要開口,被人接捷足先登。
“醫生你好。”
“你來了,”原本還在氣頭上的醫生立刻變得和藹可親起來,“她現在沒事了,感謝上帝,好在窗外有一棵大樹,她得以無礙。”
“謝謝醫生。”
男人很有禮貌的向醫生點頭以表感謝。
男人拿着醫藥單,跟在醫生身後,與他擦肩而過,從來到走,男人沒有給過他一個正眼。
男人甚至恨不得衝上去給他來一拳!極好的家教讓他懂的忍耐。
“餘總?”景玉從門縫裡探出一個腦袋。
“進來吧。”
餘染讓她進來,她反而有些躊蹴。
“可以進來,我不怪你。”餘染再強調一遍,景玉這纔敢推門小心翼翼的走進來。
景玉見老闆腿打上石膏,手臂裹着紗布,妥妥的木乃伊。眼見着紅了眼眶,鼻頭一酸,眼淚如同不要錢似的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好了,我不還在呼吸嗎?老爺子那邊可以傳話來?”
景玉點頭又搖頭,開口帶着濃濃的哭腔,“老爺子說,東西就在蘇雲驥的身上。”
“嗯。”
餘染淡淡的“嗯”字,包含了太多道不盡的心酸。
那她就還得搏次命。
“你在這裡也幫不上我,不如快回公司主持新品發佈會前的準備。”
“今年的這場新品發佈會,我決定全權交付於你,不要讓我失望。這也是你名聲大氣的一次機會,日後藉此機會,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公司。”
“可是餘總你...”景玉不捨。
“你可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我看中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併爲之不顧一切。”
餘染嗓子乾啞,嘆氣道:“快去吧。”
景玉剛出去不久,渾身戾氣的蘇雲驥就進來了。
餘染將頭瞥向一側,她有些想不通,在他拖着她到窗口時,她摸了他的手腕處和腳腕處,東西既不在口袋裡,也不在適合藏東西的部位。
那東西究竟藏在他身上的哪裡?
這次蘇雲驥沒有對她實行任何身體上的傷害,說些戳她心窩的狠話。
談起她遠在祖國的父母。
無論他如何羞辱她,傷害她,她的心掀不起波瀾。
直到他談及她的父母,她無力,只能攥緊被角,頭瞥向與他相反的另一邊。
“你逃到英國的那一年,你的父親久病復發,成了植物人躺在醫院,你的母親爲了付醫藥費,賣了房子,一天打三份工。我看她實在可憐,就讓她來我公司打掃廁所。”
“後面你猜她來了嗎?”
蘇雲驥假意問她,也沒有要她回答的意思。
“我還以爲餘家的傲骨能有多傲,我可記得你在監獄裡跪着求我照顧好你的家人。”
“我讓喝馬桶水,她就喝;我讓她跪着擦地,她也願意,我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餘染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她忍無可忍,想起自己的過往種種也就罷,憑什麼我的父母還要活在你,這個罪魁禍首的腳下!
她怒視着他,心如刀絞,天翻地覆。
“蘇雲驥,你敢不敢?”
“敢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