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文雨荷被強制留在宮中。
女皇陛下美其名曰:太晚出宮不太安全。
這種粗製濫造的藉口,她也好意思說出口。
躺在牀上,文雨荷細細地琢磨今天發生的一切,後知後覺到自己被算計了。
那個坑還是把自己埋了,只不過是女皇早就挖好的。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麼?
門外傳來急促地敲門聲,跟着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王爺,皇上差我們來給您送……東西。”
文雨荷正襟做好,有些無力,“進來吧!”
爲首走進來的是司徒千秋的貼身女官嚴自清(T T無能啊無能),身後緊跟着兩個御前女侍衛扛着一捆滾捲起的進貢毛絨地毯,畢恭畢敬地放在屋子中央,畢恭畢敬地行禮退出,一氣呵成,相當的有質素。
“這是何物?”
文雨荷有種不好的預感。
嚴自清不着聲色地退到門口,垂着姣好地面龐,“王爺,這是您的……祝您春宵愉快。”
嗖地——人就不見了。
這個是……
文雨荷提起腳尖不確定的碰了碰,那攤子竟也跟着顫了顫。
還發出“唔唔”的悶聲。
男人!一定是那個繡球男。
文雨荷沉着臉揹着手在屋內煩亂地踱着步子,現下這個麻煩的傢伙怎麼解決?
一個巴掌把他扇醒,再苦口婆心地告訴他認清現實吧,政治婚姻沒有愛的!
多麼殘忍。一如當年受傷的自己。
文雨荷想到此,也不免覺得於心不忍,更何況他也是無辜的,是一個需要女人保護和憐愛的小男人。好女人不該讓自己名下的男人受一點點傷,不能給他愛,但也不要傷害對方。
呵——男人傷害女人的時候,怎麼又那麼的光明正大理所當然呢。
雖是有些矛盾,但文雨荷還是動手解開了毯子上的紅繩,一點點翻滾出只有白浴巾裹體的小男人。
那一刻,看清了他的全貌,文雨荷毫無掩飾地愣住了,他很像一個人。
孤傲的雙眸,因倔強微抿起的薄脣,甚至連皺眉的小細節也神似幾分。
這麼多年沒見到那人,她以爲自己早就忘記那人清俊的臉龐,原來她仍舊那般傻,心裡無時無刻地念着他,盼着他,不因背叛而生恨,不因辜負信任而遺忘那個人——
他現在還好麼?
範思哲氣惱地扯下塞在嘴裡的破布,斜睨神遊已久的女人,看到昏黃的燭火中更加青黃不接的小臉,心中十分不屑,不只蕾絲邊,還想雙性戀?
休想!
“看夠沒?”範思哲撇了撇嘴,“雖然我把繡球主動拋給了你,可是你別有什麼非分之想,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範思哲此刻的樣子很彪悍。
文雨荷吃驚地微張嘴巴,好半天才消化了他的話,才找回聲音,發言權再次被剝奪。
“從今以後,我們只是掛名夫妻。你無需管我,我也不會過分你的一切,咱倆之間做朋友做知己都成,就是不可以有肌膚之親,否則其他免談。好了我的發言就這麼多,男女平等,下面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麼?”反思着一口氣說完,心中那個敞亮。
他也太……太……太、可、惡、了!文雨荷“太……”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句發泄的句子。
她居然還覺得他與那人幾分相似,真是風太大,沙子迷住了眼睛吧。
分明不是一個內涵層面的人。
他以爲他是誰,在同誰講話,講的是什麼鬼話?
還敢說男女平等這等大逆不道的話。
很好,他的提議非常好。這也正是她想說的。
她一刻也不想與這個可惡的傢伙呆在一個房間裡。
“那你就……隨便吧。”文雨荷氣鼓鼓地甩頭離開。
說實話,能讓素以文雅著稱的文雨荷氣得發抖的人真是不多。
皇帝老兒算是一個。
而範思哲終於風光榮登空缺已久的老.二寶座。
恭喜。老.二。
呼——真累。
範思哲——商界外號小二黑,女尊稱號老二,總之和“二”算是脫不了關係的人,虛脫得一股坐在地上大喘着氣。
剛纔那女的小臉好像都氣黃了,只顧着先聲奪人以氣勢壓倒一切,根本忘了注意她的長相,連名字也沒問,真是失禮。
想想這幾天他失禮的事太多,也不在乎這一星半點了。
對於以前的世界,怕是回不去了。作爲一個男人,這點他還是相當自豪的,遇到這種事情依舊沉着冷靜。要是一個女孩子穿了,肯定痛哭流涕了吧。只是……未來的路還是有些心虛的迷茫與無措。不過他相信自己,以前做得到的,現在依然可以!男人的地位在這個世界遭到前所未有的逆轉淪喪,想要成就一番事業與美好姻緣都是癡心妄想。
哼——剛纔他不就靠着敏捷的機智鬥跑了一位女尊國的女人,也並不是像傳說中的強悍嘛。
身體裡竄起得小火苗越攢越大,熾烈燃燒燃燒……
下腹突然一緊,某處隨着鬥志昂首挺胸,以示驕傲。
“熱,好熱……”範思哲口乾舌燥地吐了吐舌頭,欲.火在身體裡到處亂串。
不好中招了!他突然想起來臨來時司徒千秋遞給他一杯酒……有問題!
SHIT!
範思哲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不安分的狂躁因子。
女皇陛下你也太小看未來世界的偉大智慧了,沒女人交.合,我還有手呢。
左左右右呀,我都好些年沒寵幸你們了,這次你們可要爭氣啊!!
啊——
文雨荷氣急敗壞地走到御花園中,透着清涼的小風,心情也穩定不少。
她故意躲開當年與採臣相識之地,不知不覺中竟繞到偏僻的質子苑內。
遠遠的便看見肆意側坐在桌旁手中繡着東西。
文雨荷虯眉緊鎖,悄悄來到門口。
“死小鬼,下午居然敢偷跑出去玩啊!”尖銳的聲音突兀得想起,“瞧瞧,你繡得這是什麼呀!旱鴨子還是野公雞?鴛鴦都繡不出來,你說你還活着幹什麼?”
一位濃妝豔抹的男宮人左手叉腰,右手一下又一下得戳着肆意的額頭,喋喋不休的罵着。
文雨荷看到繡針不經意刺破肆意的大拇指,染紅了白絹,他也不在意,只是繼續埋着頭當什麼也沒發生般。
肆意這孩子怎麼不同她講這些事情呢。
文雨荷努力壓住滿腔怒火,提步跨進房內,溫柔輕喚:“肆意,我來了——”眼裡充滿憐愛。
肆意以爲是幻聽,一走神,又是溫柔的一針。
“你——你是什麼人啊!這裡是你隨便進來的嗎!”男宮人氣焰之囂張。
他也不過伺候伊肆意半年,自然只聽過沒見過來者。
“你可以退下了。”文雨荷暫時不想與他計較,凡事都可以來日算,她會記住的。
“你說什麼?叫我退下。你算老幾?想替小鬼出頭是不是?”
這位宮人之所以如此目中無人地張牙舞爪,其原因是曾經給大殿下司徒若雪暖過幾次牀。他料定這麼晚能來到偏僻的質子苑的人,一定不是什麼厲害角色。
“雨……”
文雨荷舉手製止住肆意的話,面若冰霜,復問:“肆意可是質子,你也敢造次?”
“哈……什麼狗屁質子。說白了不就是人質!你想讓我對一個人質該什麼什麼態度?”男宮人繞過桌子,站在文雨荷面前,“你快出去,不然我可就喊非禮了,非禮啊——非禮呀——快來人啊——”
又是一個刁男!
“哎喲喂——我說幸無能,你脖子被雞踩到了,都掌燈了,你在這大呼小叫的什麼呀!”孫彩仁檢查各院掌燈時恰巧路過質子苑,大老遠的就聽見肆意質子的男宮人——幸無能叫嚷。(這個名字,作者是被逼的!)
【知識普及:百家中有以“幸”字爲姓氏。此名意爲:男子無能就是德。】
剛進屋,就看到一旁不怒自威的文雨荷臉色難看得嚇人,立刻撲上前抱大腿,諂媚行禮:“原來文相也在呀!”
幸無能瞬間石化。
文雨荷客氣地點頭,問道:“孫公公,你來得正好,我正好想請個明白人回答我幾個問題。”
孫彩仁頷首,“不敢,文相您儘管吩咐奴才便是。”
“依鳳兮國朝規,宮人不尊當朝之臣該當何罪?”
“杖責五十。”
“那,宮人不尊自家主子,而這個主子還是他國國戚呢?”
孫彩仁明白過來,暗暗瞪了一眼幸無能,還是回答道:“杖責一百,趕出宮門永不錄用。”
“如果,宮人不尊本朝外姓王爺呢?”
“呃?”孫彩仁愣住。
鳳兮國沒有外姓王爺呀!
“雨荷姐下午被皇上封爲鳳兮國第一位外姓王爺——封號永和。”
“哎喲喂——恭喜文……永和王。”
“那剛纔的問題?”
孫彩仁極爲認真想了幾秒,慎之又慎地答道:“本朝並沒有前例,若參考不尊國戚之尊,應當杖斃或發配邊疆。”
“哦——”文雨荷拖着長音尾巴,無形地抽打在幸無能發抖得身上。
“那孫公公麻煩你帶他出去吧,將剛纔所說之最全部加起來,數罪共罰,杖刑之後,趕出宮門,發配邊疆。”
文雨荷說得極其風輕雲淡。
孫彩仁今天再一次深刻得認識了面前的女人不好惹。
文雨荷面帶愧疚,抓起肆意的小手,想找出上面肉眼根本察覺不到的小傷口,難過得像是這些針眼扎的是自己的肉心上。
“肆意,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苦了,若不是我,你也不會受這等委屈。”
說着將四不像得繡品揚出了門口,溫柔得摟過肆意伏在自己身上。
“雨荷姐,只要你一直在我身邊,我不在乎這些的。”肆意發出悶悶地聲音,激動得略微有些顫抖,心裡滿是溫暖。
“好了,咱們不說這些了。時候不早了,今晚我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啊?!”肆意怪叫。
文雨荷笑盈盈得掐了掐肆意的包子臉,“怎麼不高興啊?”
“不——”是太興奮了。
看着文雨荷若無其事的躺在牀上,肆意扭扭捏捏地抓着衣角,結結巴巴地小聲問:“我——那個——可以躺下麼?”
“當然了。”文雨荷心疼的拉過肆意,並肩平躺,“你小時候我們不經常這樣睡在一張牀上的麼?小丫頭如今都長大了還害羞了呢!”
肆意嘟起小嘴,不滿道:“我不是小丫頭。”
他不是丫頭啊……
“好好好,我們的肆意已經不是小丫頭了,已經成大丫頭了!”文雨荷輕笑。
那還不都是一樣。
肆意心中的小兔子上串下跳,甚至連呼吸都已經困難了。
他聞到梳洗過後的文雨荷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這熟悉的味道伴隨他走過了最爲孤單的日子,他是應該恨她的,可是每次看到她真心實意的彌補,對他的種種疼愛與教導,那顆飄萍的心早就軟了下來。
不知何時起,眼神不由自主地尋找她的身影,哪怕只是一眼。
雖然她總是那麼的沉靜,彷彿任何事情都不能爲她所動。
可是遠遠地他還是能看見文雨荷眼中刻意隱忍地傷痛。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決定一定要快快長大,到了十八歲就可以回國,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訴她心中藏了多年的秘密。
聽見身邊的人沉穩的呼吸,肆意撐起包子臉,湊到文雨荷的面前,在她臉頰輕輕地落下淺淺地吻。
“雨荷,再等我一段時間,很快就輪到我保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