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報社工作到很晚纔回家, 可能是心中壓抑的東西太多,難以釋懷,所以更容易投入到工作中。看着那些被粉飾的既悲傷又華麗的情感類文章, 我爲什麼一點都不覺得感動?很難想象, 這是哪個敘述者說出來的話, 又或者完全的來自哪個執筆者, 我的笑容僵在脣角, 苦澀的感覺瀰漫在心間。抽屜裡的咖啡在一次意外之後開始不適合我的味覺,看來人都善變,而這一次, 我也不能做個例外。
辦公室只開着一盞很微弱的檯燈,我總喜歡藏在不算明亮的角落。有一部電影中的話是怎麼說來的, 最好的愛情就像是捉迷藏, 而可以找到你的人便會成爲你這輩子的愛人。電腦屏幕上繽紛的氣泡屏保, 讓我眼花繚亂,簡單的收拾了下辦公桌上鋪展開的文章, 我揉了揉太陽穴,打了圍巾,準備離開。
黑暗的走廊通道,一直延伸到安全出口,我望着那條唯一擁有光明的路很清楚的知道它通向哪裡。樓上的傢伙在做什麼?還在拼命的設計?又或者他把那些俗不可耐的作品稱之爲理想, 那我的呢?回想着今天臨時會議上自己的口不擇言, 我並不後悔我說了那席話, 如果還有愧疚, 或者是對顧愷之的力挽狂瀾抱有一絲的僥倖和不安。
我疲乏的望着安全出口的指示牌發呆, 樓梯間裡悉悉索索的聲響讓我有些忐忑不安,我嚥了口唾沫, 緊張的抱緊了自己的揹包,是老鼠,一定是,我安慰自己不要害怕,可是黑洞洞的走廊裡,我分明聽到一個男人咳嗽的聲音,手臂上的汗毛在我既好奇又緊張的情緒下全數的立了起來。想來,我也不算是個正常女人,用老媽的話來說,我喜歡挑戰,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絕對是個撞了牆也不回頭的異類。
我緩緩移動,那越來越真切的咳嗽聲隨着一陣不太清晰的腳步由遠及近,我乾脆心一橫,腦袋裡竟是那句想起來土的掉渣的歌詞“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啊,莫回頭……”我先是放大了聲音的哼了一句,果然,樓梯間安靜的沒了回聲,不會是小偷吧?我心癢癢的,毛毛的擰巴成一團,等我的腳剛踏進樓梯間,一個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我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差點跌倒,不偏不正,一雙手挽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攬進懷中。冷風襲過,我聞到了淡淡地香,竟有半分鐘心不在焉。轉念,我抽手扳過自己抱緊的揹包就往身後砸,那雙手倒是迅速,瞬間擋住了我的襲擊。
“看來莽撞確實是你的天性!”他聲音緩緩的流入我的耳蝸,我嘆氣,恨得咬牙切齒。
“你搞什麼,大晚上的,嚇死人的。知道嗎?”我用胳膊肘推開李志宇的懷抱,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他拎着辦公包,帶着那副無框眼鏡,眼角浮現着暖暖的笑意。
“別笑了。”他的手依然掖着我的手臂,彷彿沒有鬆開的想法,望着我的神情多了幾絲不明的心緒。
“你少在這動歪腦筋,上次已經算計我一次了,這次休想再得逞。你不要告訴我,你想承辦聖誕節的什麼提案吧?”我機警的看着他手裡一份很喜慶的畫報圖冊,沒好氣兒的責問着那張努力維持風度的臉孔。
“我不需要算計。上次是巧合,我說過的。”我真想不通,我爲什麼會在這兒遇到李志宇,他好端端的,幹嘛走下來一層。
“你,你不坐電梯,在這兒幹嘛!”我得理不饒人,估計他也解釋不清楚的。
“運動。”虧他這張嘴巴能講的這麼理所應當,確實有看過依賴樓梯減肥的上班族,沒想到他也有這種癖好,我晦澀的擠出個微笑,轉身離開了樓梯間。他非但沒下樓梯,倒是跟着我走進15層。我們面面相覷,也沒什麼話說,只得任空氣把兩個並肩而立的人隔絕在兩個世界。
他嘴角的淺笑就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習慣,可在我看來就像是蓄謀已久的迷幻招數,不知道有多少單純的少女都敗在了他這似笑非笑的臉上。我撇撇嘴,看着電梯指示牌上不斷滾動的紅色數字發呆。
“聽說,你們不搞回饋了?”果然麼,狐狸還是露出了尾巴,還說對我們沒有想法。我冷笑了一聲,回贈了他個殺死人不償命的眼神。
“還說你沒有企圖!”
“我問一句就是有企圖了?”他倒是不慌,看着我的時候也真夠淡定的。
“那,那你不是有企圖,你幹嘛要問!”
“關心下而已,不必緊張。畢竟是SY給你們做的籌備,網站的信息更新是否及時,我們的服務是否讓你們滿意,我作爲策劃,難道不該瞭解?”他這是什麼歪理,居然還敢在這兒大言不慚的和我爭辯。不過,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從他那張處變不驚的皮囊裡說出來怎麼就感覺是合情合理的呢?我不服氣,可是也講不出什麼。
“謝謝你!你真好心!”我口是心非,他只是微笑的望着我,黑暗中辨不清神情。
電梯來的正是時候,解救我於水火。我一刻鐘都不要和這個偷窺狂站在一起,他就像是長着透視眼一樣,彷彿我心裡的秘密總能被他輕而易舉的掌控。我屏住呼吸,拒絕着一切外來危險的味道。
“或者,你可以不用這麼緊張,我應該還算是個好人。”李志宇說的從容,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沒緊張!是沒話說。少自作多情!”我別過臉,生怕和他犀利的眼光交匯。
“看來,你今天會有好運,我就不做護花使者了。”李志宇居然連再見都沒說就消失在了電梯口,我一個人傻愣愣的站在電梯門外望着寫字樓外偌大的黑暗,心跳都清晰可聞。
我嘆了口氣,緩緩的走出報社大廈,冷風肆無忌憚的在我臉上刮出它喜歡的形狀,我把臉埋在圍巾下,笨拙的挽留着身體上的餘溫。手腕上那個小小的十字架,欣喜的伴着風在我的皮膚上刮下幾條痕跡。顧青城的臉又一次佔據了我的腦海,那睡眼惺忪的模樣還真是可笑。擡頭望,總覺得滿天都是閃動的星星,恍惚間覺得自己真是夠癲狂,這個時候還能自我幻想。沿路的街角,我途經很多透明的櫥窗,暖洋洋的都是聖誕節的氣息,很多做促銷的男孩兒女孩兒不辭辛苦的在街道上發着最近促銷的宣傳單,我都一一接過,心裡美滋滋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太高興,所以時間都過得很快,從報社走到公寓好像只用了很短的時間,我一路小跑的衝向樓下的便利店,經過公寓樓門的時候,卻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拉回來。我眨眼,搖頭,使勁兒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背,疼!
“白癡!”顧青城真的出現了?在我樓下?我爲了不要露出花癡相,特意緊緊地閉上了嘴巴,那被我咬的生疼的嘴脣告訴我,這一切是真的,顧青城真的在我身邊。
我不敢擡頭,心裡帶着幾絲期許,看着那個比我高出整整一個頭的身體緩緩地彎下身,那雙有力的手臂輕輕的把我帶進懷裡,他的頭埋在我的勁窩,沉默間帶着一種相似的熟悉感。雖然隔着圍巾,我卻能很敏銳的感覺到他的溫度,他……抱我了?我的心幾乎快要從身體裡跳出來了,欣喜?不,不僅僅是這麼簡單的兩個字,總之,此時無聲勝有聲大體就是這種感覺。幸福濃濃的包裹着我和顧青城,他只是收緊了手臂,把我圈在他的懷抱裡,呼吸間,依然清冷,可是心裡早就是暖春三月了吧。我傻笑,吞吐的哈氣都凝固成甜蜜的形狀。
不知道抱了多久,他才緩緩的鬆開手,看着我滿臉通紅,只是冷哼着問了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吃了?”
“吃,吃了……”我終於明白了戀愛中的女人爲什麼會口吃,就是因爲吃的太多,所以難以表達。
“以後,好好吃飯!”顧青城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我的頭。
“別,別鬧!”我覺得他破壞氣氛,徑自的捉住了他讓人煩躁不安的手。他不說話,只是和我十指相扣,我的心又開始飛速跳動,真是克服不了‘撞冰山’的刺激感。
“上去吧!”顧青城一路上沒有再說話,可同樣,也沒有鬆手,他手心的溫度,暖暖的經過我的手掌攀援着抵達我的心,這一次,我沒有設防,完全的淪陷在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裡。淡淡的甜,似真非真,恍若一場很短又很真實的夢。
電梯口,顧青城沒有跟上來,只是鬆了我的手,看着我上電梯。我因爲太過緊張,竟然連一句挽留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照着他吩咐的做。
“研究所離不開,我還要回去。”我點頭,昏昏沉沉的聽着他的解釋。他特意過來,只是爲了看我?瘋了,不會的,順路,對,是這樣。我自我安慰着。
就這樣,顧青城站在電梯外,我站在電梯內,那扇單薄的門卻成了無法逾越的障礙。蘇恩,你個膽小鬼,幸福就在眼前了,還不趕緊表白,我心裡苦苦掙扎,可是,嘴巴就像是被貼了封條,怎麼也開不了口。
門緩緩的在我眼前合上,顧青城的臉緩緩的消失在我眼前,我慌亂的按着電梯上的數字鍵,門竟再一次的在眼前打開了,顧青城依然站在原地,黑色的風衣,滿眼氤氳,看到我的時候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我眼睛發酸,小跑幾步,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然想也沒想的抱住了他的腰。那一刻,真怕他推開我……於是把頭埋在他的風衣裡,感覺着那讓我貪戀的體溫。
“白癡!”我聽不大清楚他的話,他聲音太輕,輕的像是伏在空氣中的風,那轉瞬即逝的寒冷在顧青城的懷抱裡顯得很脆弱,他伸手抱住我的頭,輕順着我披散在肩膀上那不規整的發,我終究還是不能逃脫的……愛情原來是這般真切,卻擲地無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