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徽肩膀一顫,敬畏之心陡然而起。“皇上,這……臣妾……”
映蓉趕緊拾起那信箋,一字不敢瞧,顫抖着雙手奉於皇后。“娘娘。”
胤禛面若冰霜,並不多言。
年傾歡瞧着奇怪,餘光劃過熹妃的面龐。見對方也是同樣詫異,心知必然是憐嬪的功夫了。
“這怎麼可能……這絕非如此。”靜徽看了裕嬪的信箋,臉色大變。“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裕嬪血口噴人。此事怎麼能由着她信口開河,胡說八道?臣妾幾時做過這樣的事情,皇上,臣妾是冤枉。”
皇后跪了下去,淚水涌出眼底,使人倍感同情。年傾歡拾起了她隨手丟在地上的信箋,蹙着眉認真的看。“信箋上說,安嬪所誕下的公主福敏,實則是汪答應的骨肉。而當初汪答應之死,乃是皇后一手操控,目的就是爲了弒母奪子,爲安嬪固寵計。”
“皇上,臣妾當真沒有。”靜徽連連搖頭:“裕嬪已死,死無對證,皇上怎麼能相信這薄薄的一張紙。何況筆記是否是裕嬪的,還未能確定。怎麼就知道不是有人冒充裕嬪的筆記誣陷臣妾?”
“這很容易。”雁菡朝皇帝一福:“皇上,裕嬪有抄經的習慣。每隔半月,便會着奴才將自己所抄的經文送去欽安殿供奉。請法師誦讀。想必欽安殿如今留下還有。再不濟,裕嬪房中也一定還有其餘的佛經。”
“先別急。”年傾歡示意熹妃稍安勿躁:“這信箋後面還有一段。裕嬪說五阿哥失蹤的事情,與皇后也脫不了干係。皇后正是利用此事,逼迫裕嬪畏罪自戕。”
“年貴妃沒聽見本宮說什麼麼!”靜徽有些急躁:“本宮已經說了此事乃是裕嬪的污衊之言,本宮是清白的,何曾做過這樣的事情!”
胤禛臉色不豫,語調威嚴:“那朕倒是要問問,裕嬪罔顧自己的性命,就是爲了誣陷於你?”
靜徽又是一顫,皇帝的話,句句錐心:“皇上,臣妾當真是冤枉的。着一定是裕嬪背後有人指使,她纔會如此大膽誣陷臣妾。否則,裕嬪的心智,哪裡能想到這麼多?皇上,五阿哥失蹤,乃是自己偷偷出了宮,又遇臣妾何干?再說臣妾也是查問了宮裡的戍衛才知曉。臣妾總不能逼着弘晝做不願意的事情,他到底也是個有主見的阿哥了。”
“裕嬪屍骨未寒,皇后就要在此詆譭辯駁麼?”雁菡眼底噙了淚,無限哀婉:“臣妾勸過她多次,希望她不要時常去安嬪的長春宮相伴。畢竟這宮裡,人心難測。即便她是好心,可又有多少人能領情。偏偏裕嬪說,在圓明園救了安嬪,救了她腹中的孩子就是一種緣分,能伸手幫上一把,就盡一份姐妹之心。可沒想到哇,她還是難逃這一劫。”
“熹妃這話是什麼意思?”靜徽氣得渾身發抖,從前竟沒發現,這裕嬪也是個背後補刀子的好手。“你是說本宮從一開始就計劃着算計裕嬪嘍?”
“皇上,臣妾不知道整件事情的原委,只知道這段日子,裕嬪衣不解帶的照顧安嬪,是好還是不好,宮裡有目共睹。倘若有人誣陷裕嬪接近安嬪是爲了謀害皇嗣,那就請拿出罪證!否則,臣妾即便是賠上自己的性命,也要爲裕嬪討回公道。”雁菡的話,鏗鏘有力,絲毫沒有忌憚。
胤禛甚少見她這樣咄咄逼人,少不得嘆息:“朕問過御醫,安嬪自有孕以來,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若非有裕嬪時時刻刻陪伴,寬慰,關懷,只怕那個孩子也早已經保不住。她是盡力在做好這件事情,朕深信不疑。”
眼眸一熱,淚水就滾了下來,雁菡屈膝,聲音哽咽:“多謝皇上體諒,若是裕嬪在天有靈,聽到這些話,一定會很安慰的。”
“皇上!”靜徽恨得險些咬碎貝齒,這些賤人,分明就是串通好的。好一個年貴妃,竟然能說動裕嬪連自己兒子的命都不要了,來替她辦事,當真是可惡至極。“臣妾從來就沒有做過這些事情,總不能因爲片面之言就加以苛責吧。何況福敏是不是安嬪的女兒,難道臣妾能作假,安嬪也願意配合麼?”
年傾歡明白皇帝的心意,爲難道:“皇后娘娘這麼說也無可厚非,此事茲事體大,總不能光憑一封信箋就承認是皇后所爲。好在安嬪與齊妃還在,福敏的事情,問過兩人就必然清楚。但……安嬪自從有孕,身子一直孱弱,臣妾以爲此時去問安嬪,必然攪得她心緒不寧,波及龍胎安危就不好了。再有,皇后既然覺得裕嬪存心冤枉,背後一定有人指使,不如就先傳召齊妃前來。連日以來,宮裡謠傳不斷,猜忌裕嬪就是存心謀害齊妃之人。雖說當局者迷,臣妾卻也想聽聽齊妃是怎麼說的。”
“也好,蘇培盛,着人將桌椅搬來這院子裡,朕便守着裕嬪的屍首,好好聽齊妃解釋。”胤禛瞟了一眼院落裡的宮嬪、奴才,怒色不減。“你們既然都在這宮裡,怎麼就沒多關心裕嬪一些,好端端的人,就這麼沒了,纔來哭?”
此言一出,底下跪着的人再無半點聲音,誰也不敢惹惱了皇帝。
年傾歡以絹子拭了拭眼角,隨着皇上一併走下了迴廊:“皇上,此事突然,臣妾料想,她們心裡也一定舍不下裕嬪。裕嬪爲人和藹,又不喜歡與人衝突,能在她宮裡住着是福氣。這幾位想必也是感念裕嬪平日裡的好處,才這樣悲傷。”
果然這番話,緩和了皇帝的臉色。“你說的也對。”
“皇上……”蘇培盛大驚,簡直不敢相信眼前見着的人:“您看着是……”
他的聲音清脆,略微有些尖細,引着衆人的目光齊齊瞧了過去。
“這……”靜徽猛然瞪大了雙眼:“裕嬪?”
不錯,年傾歡也看的清清楚楚,匆匆而來的身影並非別人,正是裕嬪耿氏。
“裕嬪姐姐?”雁菡也是大爲震驚:“當真是姐姐?”
“來人是裕嬪,那廂房之中披頭散髮懸樑自盡的又是誰?”胤禛頗爲詫異。
陳福趕緊奓着膽子去瞧,撩開那屍首遮了面龐的髮絲,他的心一顫。匆匆忙忙的從房間裡奔了出來,跪在皇帝面前:“啓稟皇上……裡面……裡面懸了樑的乃是……齊妃娘娘。”
“什麼?”胤禛凜眉:“是齊妃?”
靜徽也是大爲震驚:“齊妃,怎麼回事齊妃?”猛的擡起頭,她冷森森的剜了一眼跪上前來的裕嬪:“是你……是你吊死了齊妃,又留書污衊本宮!裕嬪,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死罪?”
耿幼枝連連搖頭,滿臉茫然:“皇上,臣妾並不知道,早起……臣妾就睡在齊妃娘娘的廂房之中。回想昨晚的事情,臣妾腦子裡一團漿糊,什麼都記不得了。皇后娘娘說過,早起若是臣妾不在自己的廂房之中懸樑自盡,就別妄想弘晝能平安的回宮。臣妾害怕,沒命似的一口氣從景陽宮奔了回來。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皇上面前,豈容你胡言亂語?”靜徽只覺得自己太可笑了,就這麼不知不覺的掉進了年貴妃設計好的圈套。此時衣上的鮮紅,刺得她雙眼生疼,只能看見血糊糊的一片。“你還想狡辯,你若不知情,齊妃怎麼會在你宮裡沒了。誰不知道這些日子,你與她最有心病。裕嬪,你攪得後宮不得安寧,現在卻又來無線本宮,你到底存了什麼樣的居心!”
搖頭如同撥浪鼓,裕嬪潸然淚下:“娘娘,您拿弘晝的性命逼臣妾寫悔罪書,誣陷貴妃娘娘,說這一切都是貴妃指使。臣妾做不到!即便是死,臣妾也要寫出實情。您之所以地方臣妾,不許臣妾接近安嬪,就是怕臣妾知曉安嬪與您密謀的往事。福敏公主,是汪答應所出。是你爲了保全安嬪的榮寵,弒母奪女,將着孩子撫育在安嬪膝下。還命人當着安嬪的面,扼死了汪答應。正因爲如此,安嬪才留下夢魘的毛病,每每受了刺激,夜裡就會重複做同樣的夢。”
“胡唚!”靜徽額上冷汗直冒:“沒有的事,你別想詆譭本宮!”
“臣妾沒有!皇上若不信,可以查問安嬪身邊的侍婢。”耿幼枝理直氣壯:“正因爲您知道安嬪有這個毛病,也猜到臣妾洞悉究竟,這才容不下臣妾活着。還想利用臣妾的死,扳倒年貴妃。臣妾卑微,卻寧死不屈,所以悔罪書所寫,皆是皇后您的種種惡行。原本,臣妾也打算懸樑自戕,保全弘晝,可……不知爲何,醒來人就在景陽宮了。”
說着她仰起頭,面上皇上:“皇上您瞧,臣妾脖頸上,還有上吊留下的勒痕。”
胤禛看的清清楚楚,聲音冰冷:“皇后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皇上寧可相信裕嬪的話,都不信臣妾麼?”靜徽發問。“倘若不是有人背後出謀劃策,試問裕嬪怎麼有本事將齊妃移星換影弄到這啓祥宮中吊死?且這麼大的動作,竟然沒有人能發覺,這不可以麼?”
“皇后!”胤禛打斷她,凜聲問:“朕是問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你耳朵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