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翊坤宮,一盞茶飲罷,年傾歡卻還是久久不能平靜。林翰邈對佳甜的那番話,她與皇上都聽得一清二楚,所謂的患難見真情,當真是別有一番力量。如此,她也算是真的安心了,只是希望佳甜能撐下去,熬過這一關。
“娘娘,找到了,方子找到了。”花青歡天喜地的走進來,連請安都忘了:“內務府的奴才已經從康熙爺的起居錄上,找到了當年的那張方子送去給了御醫。”
“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年傾歡心裡的一塊大石又落地了。“當年,康熙爺也患過天花,說是有人獻上一張民間房子,治癒了康熙爺的天花惡疾。想來這方子如今也一定能治癒公主。”
花青一個勁兒的點頭:“娘娘放心吧,公主吉人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
“是啊,好事多磨,希望佳甜趕緊好起來。”年傾歡又是好一陣的沉默,半晌她才幽幽道:“今兒就甭傳晚膳了。簡單的弄完白粥也就是了。本宮有點乏了,準備好藥浴吧。”
“奴婢這就去準備,娘娘您先休息片刻。”花青瞧着貴妃的樣子,也覺着是累了,怪心疼的。輕輕的掛上了門,就匆匆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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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徽看過了和碩易安公主,心裡也就踏實了。就着映夢的手返回景仁宮的時候,天已經漸漸的黑了。
映蓉等在宮裡,神情有些焦慮。“娘娘,您可回來了,八阿哥他……似乎不大好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靜徽並沒有多麼驚訝。“是麼?許是想本宮了。”
映夢白了映蓉一眼,心氣兒很是不順。明明皇后面前,都是由她侍奉了,這個映蓉偏偏還是要惹人嫌,削尖了腦袋往裡擠,當真可惡。“娘娘,奴婢這就去請御醫過來。”
“誒!”靜徽拉長了語調,顯然是不願意。“本宮不是說了麼,八阿哥許是想本宮了。本宮不在,他便不好好用膳。”
“可不是麼,八阿哥成日裡最粘着娘娘您了。娘娘您不在,乳母哄着也是哄不好。奴婢這就陪娘娘去瞧八阿哥。”映蓉得意的瞥了映夢一眼,心裡少不得恥笑,根本就摸不準皇后的心思,還想在這皇后面前得臉,當這景仁宮的大姑姑,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唔。”靜徽點一點頭,撒開了映夢的對映蓉道:“那你便不陪着本宮去瞧瞧吧。”
“娘娘……”映夢有些不甘心:“晚膳已經準備好了。”
靜徽沒有做聲,只是就和映蓉的手緩緩的往八阿哥的廂房去。
映蓉則輕聲漫語道:“先擱着吧,娘娘看過八阿哥,自然會吩咐傳膳的。”
動了動脣,映夢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纔好,心裡雖然憋氣,但終究也只能這麼憋着。要得臉,怎麼就這麼難?
繞過了迴廊,走道里漸漸的靜了起來。
映蓉四下裡瞧過,沒見到旁人,這才幽幽一笑:“娘娘,奴婢瞧着,八阿哥臉上的紅印子許就是天花。和碩易安公主先病倒了,八阿哥跟着就病了,奴婢心想,這宮裡的人即便再有疑心,也架不住這病逝來得兇猛,娘娘這回可以看年貴妃娘娘的好戲了。”
些許日子,映蓉沒有侍奉在自己身邊,靜徽這會兒再瞧她,只覺得太過伶俐了。“本宮知道你心裡明白,但並不是什麼話都能宣之於口的,你不懂?”
沒想到皇后竟然會不高興,映蓉心裡一凜,連忙收斂了喜色:“奴婢多嘴了,娘娘恕罪。”
“以後注意也就是了。”靜徽凜起眉,若有似無的瞟了一眼,纔跟着道:“八阿哥病了,暫且不要驚動宮裡之人。只待夜深人靜之時,再放出風去便好。叮囑那些成日照看八阿哥的奴才,統一口徑,嘴上都留着把門的,否則別怪本宮不客氣。”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該怎麼做。”映蓉謹慎的答着話,不敢再多言其他了。
“給皇后娘娘請安。”阿哥房裡的奴才早就亂成了一團。因着和碩易安公主患了天花的事情,已經在宮中傳的沸沸揚揚了,奴才們都估摸着小阿哥也得了這種惡疾,雖然是伺候着,卻不敢靠的太近,生怕自己也跟着遭殃。
靜徽慢慢的走進來,看一眼病牀上昏沉沉的福惠,心裡也不大踏實。“八阿哥從何時起變成這個樣子的?”
乳母忙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昨個兒八阿哥就怏怏的,進的也不香。奴婢以爲是八阿哥玩的累了,早早就哄了他睡。今兒早起,瞧着八阿哥挺好的樣子,就沒多想,誰知道方纔就發起高熱了,奴婢想去知會皇后娘娘,可映蓉姑姑說……”
映蓉忙道:“那會兒娘娘纔去了和碩易安公主的閨房,奴婢當然不敢莽撞,畢竟公主那裡……怕沾染什麼回來就不好了,故而只等着娘娘回宮。”
“唔。”靜徽點頭,走上近前看仔細看了看福惠的臉:“這些紅點是什麼時候有的?”
乳母忙道:“回娘娘的話,是纔有的。若是早有,奴婢也實在不敢隱瞞。”
“得了,你們先下去,本宮在這裡陪一陪八阿哥。”靜徽眉宇之間凝結着一股擔憂,少不得道:“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之前,你們不要胡言亂語,以免鼓惑人心。還有,都留在自己的廂房,別亂跑,出了景仁宮若是有什麼事兒,本宮可管不着你們。”
衆人面面相覷,紛紛應是,又整整齊齊的退了出去。
映蓉憂心不已:“娘娘還是別離八阿哥太近了,萬一傳染上……那可怎麼是好?”
“不妨事。”靜徽略微思忖,還是於八阿哥牀邊坐了下來。“他纔出生幾日,皇上就下旨將他送來本宮的身邊撫育,轉眼這麼多年了,若所沒有一點情分,怎麼可能。到底是本宮看着他長大的。”
“娘娘慈愛之心,日月可鑑。”映蓉除了說這個,並不敢多說別的,生怕又是哪句話說的不好,惹得皇后不高興了。
靜徽輕輕的伸出手,柔柔的撫了撫福惠的臉頰:“若他不是年貴妃的孩子,不是年氏血脈的孩子,該有多好哇。本宮儘可以將他視如己出,培育他成爲後繼之君,爲本宮撐起一片天地。可是一想到,他是本宮最恨之人的親骨肉,哼!”
剩下的話,靜徽不願意宣之於口:“你先下去吧,本宮陪一陪八阿哥。”
“奴婢告退。”映蓉總覺得皇后近來有些奇奇怪怪的。當然,她不敢多話,只能聽之任之,畢竟皇后待她大不如從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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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隔着門,樂凝帶着哭腔低低喚道。
年傾歡隱隱覺得不妙,趕緊起身:“什麼事,進來說。”
“娘娘,不好了,方纔景仁宮的奴才叫開了門,說是八阿哥……八阿哥好像也得了天花。”
“什麼?”年傾歡撩開了身上的錦緞薄被,一股腦的跳下牀:“福惠,好端端的,他怎麼能得這惡疾。御醫來瞧過了麼?是怎麼說的,何時發現的?”
“宮門已經落鎖了,皇后娘娘爲能請御醫前來就診,漏夜驚動了整個紫禁城。這會兒皇上的御駕也朝着景仁宮去了。可何時發現的病症,以及到底是否天花,還未經證實。”樂凝的眉頭緊緊的皺褶,眼眶泛紅:“奴才問過景仁宮來傳話的奴才,說八阿哥臉上已經有了紅疹。”
“別說那麼多了,趕緊去準備肩輿。還有,讓人去請宋御醫入宮爲八阿哥診症。”年傾歡記得,今天並非宋青當值,這會兒一定不在宮裡。但不管怎麼樣,她能信任的也就唯有宋青了。“記得,無論如何,都要請宋御醫進來,旁人的話,本宮一個字也不會相信。”
抵達景仁宮的時候,果然帝后都在。年傾歡心裡擔憂,走進去的時候,只覺得腿肚子都發軟,每一步都走得極爲不踏實。“皇上,八阿哥怎樣了?”福過身,年傾歡趕緊問。
胤禛看着她急的臉色發青,連忙道:“御醫在裡面,福惠發了高熱,已然喂不進藥,進的東西也吐的差不多,瞧着身子發虛。”
“好好的,八阿哥怎麼會染上這惡疾?”問話的同時,眼尾鋒利的流光劃過皇后的臉龐:“據臣妾所知,和碩易安公主染病前後,均沒有來過景仁宮,更沒有抱過八阿哥。”
靜徽有些不樂意,臉色陰沉:“貴妃這麼說,本宮如何解釋得了?公主還不是成日好好的待在宮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還不是忽然就沾染了此等惡疾。難不成貴妃以爲,是有人故意將此惡疾帶進宮來招公主與福惠得病麼?若果然如此,本宮也想揪出此人,好好的處置。福惠到底是出生就養育在本宮身邊的,難道本宮就不心急,就不心疼麼?”
“傾歡。”胤禛略微沉重的喚了她一聲。“沒有人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治好佳甜與福惠。”
皇上的話意,就是責備自己衝撞皇后了。年傾歡心裡嚼着恨,因爲她不信此事與皇后無關。可臉上只是柔婉的順從:“皇上恕罪,是臣妾冒失,口不擇言了。皇后娘娘一向待福惠極好,必然也不希望發生此事。但願福惠吉人天相,也好讓娘娘早些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