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花青瞧着年大將軍一走,貴妃的臉色馬上就冷下來,心中不免擔憂。“娘娘是捨不得大將軍吧,好容易回來一次,也就是一頓飯的功夫大將軍就得出宮了,也難怪娘娘捨不得。不如改日,再請皇上恩准,讓大將軍入宮相聚。”
年傾歡知道她是好意,卻連連搖頭:“還是算了,哥哥回京述職,自然要以朝政上的事情爲重。何況本宮身處後宮之中,哥哥時常走動,只怕也多有不便。”
花青點了點頭:“也是,宮裡的忌諱多,當真委屈娘娘了。”
樂凝氣鼓鼓的進來,將手裡的銅盆放下,裡面的水花就濺了出來,打溼了她的衣裳。
“你這是怎麼了?”印象裡,年傾歡還未曾見過樂凝置氣的樣子,不禁奇怪。
略微收拾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樂凝愧疚道:“原本是大好的日子,奴婢不該掃娘娘的興。可景仁宮的映夢也欺人太甚了。花圃新培育的胭脂醉,奴婢特意讓小丫頭揀選了同樣深淺的,預備留着給娘娘染指甲。誰知道咱們宮裡的丫頭才選好,就讓映夢給拿走了,說是皇后娘娘喜歡那個顏色,一水兒的漂亮。小丫頭當然不肯,就和她嘀咕起來,哪知道她揚手就打了咱們宮裡的人,還說皇后娘娘今兒和皇上同用了午膳,皇上也贊皇後的蔻丹好看,且輪不着咱們宮裡用。”
越說越生氣,好不容易壓制住的脾氣又再度頂了起來,樂凝臉色很是難看。“娘娘,不就是皇上今兒中午去了一趟景仁宮麼?即便皇后娘娘風光着,映夢也不該動手打咱們宮裡的丫頭啊。這未免也太不講道理了。”
花青看她氣得不行,少不得勸兩句:“你也別生氣了,誰讓那映夢在皇后面前得臉了呢,也難爲她,侍奉了皇后這麼多年,一直被映蓉壓在底下。好容易得臉,還不得巴巴的表現表現,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
“哼,小人得志。”樂凝稍微順了順氣:“奴婢也知道,爲了這麼點小事兒跟這樣的小人置氣犯不上,可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娘娘您現下正是最風光的時候,憑她也敢恣意凌辱咱們翊坤宮,縱了她這樣的脾氣,以後還指不定成什麼樣子呢!”
倒是聽出了別的來,年傾歡心裡隱隱不安。“本宮更想知道,爲何皇上今兒去了景仁宮用午膳。”
此言一出,兩人的目光齊刷刷的冷下來。
“娘娘的意思是……”樂凝冷靜下來,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皇上之所以去皇后娘娘宮裡,就是爲了給皇后長臉?”
胳膊肘趕緊頂了樂凝一下,花青是想提醒別亂說話。
這個細節也被年傾歡注意到,臉上的笑容不免有些無奈了。“你說的對,本宮正是這麼以爲的。或者說,皇上的用心正是如此。”
“這怎麼會……”花青還是不願相信。“滿後宮誰不知道,皇上最在意的就是娘娘您了。”
“在意是在意,可皇后就是皇后。”年傾歡還是覺得哪裡不對了,否則皇上不會將事情做的這麼明顯。“胡來喜。”
胡來喜聞聲趕緊進來,一個千兒下去:“娘娘有何吩咐。”
“哥哥進宮,可否讓人送東西去過皇后宮裡?”年傾歡覺着一定是大面上的事兒。
略微一想,胡來喜便搖頭:“應當是沒有去過。奴才記得,送東西進來的奴才特意說了一聲,除了養心殿的孝敬,剩下都送進了翊坤宮。”
花青想起皇后讓人送來的玉如意,少不得皺眉:“年大將軍來之前,皇后娘娘特意讓人送了一對玉如意過來,因着奴婢在忙其餘的事情,忘了稟明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拿來我瞧瞧。”年傾歡沒有責備她的意思,畢竟那會兒誰的心思都用在迎哥哥的瑣事上。
取了玉如意遞到貴妃手中,花青隱隱不安。“娘娘,是奴婢疏忽了。”
果然是極好的東西,想必皇后挑這時候送過來,就是爲了放低姿態,讓皇上心裡痛快。不想哥哥又過分的驕縱,未曾把皇后放在眼中,也難怪皇上會去了景仁宮用膳,而皇后宮裡的大姑姑敢揚手就打翊坤宮的小丫頭!
理清楚了這些事,年傾歡的心裡反而安定了不少。“既然哥哥不曾過一過場面,本宮只好來打個圓場。”
略微一想,年傾歡便道:“哥哥送進來的物件兒,挑最爲貴重的兩樣,給皇后送過去。”
“是,奴才明白。”胡來喜知道貴妃這也是在周全臉面上的事情,連忙就應下了。“奴才會辦好此事的,還請娘娘放心。”
心裡多少有些不舒坦,年傾歡當然知道皇上的用心。“罷了,你們都下去吧,本宮有些倦了。”
“娘娘忘了,等會兒宋御醫要來給娘娘請平安脈。”花青提醒道。
“是。”年傾歡微微一笑:“你不說,本宮差點忘了。”
宋青來的也巧,正好是在年羹堯風光進宮的這一日。走進翊坤宮,看着滿院子的花團錦簇,着實是美不勝收。再瞧一眼今日的貴妃,華貴驚豔,恍若天人,禁不住令他有些詫異,這真的是平日裡那樣簡素沉靜的貴妃麼?到底哪一面,纔是她真實的樣子。
“微臣給貴妃娘娘請安。”宋青禮數周到,恭敬的向貴妃請了安。
年傾歡示意他平身:“勞煩宋御醫了。”
“不敢,不過是微臣的本分。”宋青依照平日的樣子給貴妃請了脈,臉色一直嚴肅,且還略微皺着眉頭。
“是本宮的身子有什麼不妥麼?”年輕歡從未見他這樣嚴肅,不免微笑:“宋御醫只管實話實說也就是了。本宮無妨。”
宋青沒有做聲,只是眼尾的餘光瞟了一眼立在貴妃身側的侍婢。
“去沏盞茶來給宋御醫潤潤喉,再預備些糕點等本宮傳喚。”年傾歡示意樂凝她們出去,慢慢的沉下心來。“莫不是本宮的心悸症加劇了?”
宋青搖頭:“娘娘身子無礙,平日裡所用所食也簡素,到底有益。只不過娘娘自誕下九阿哥之後,就傷了身子,調理了這麼些日子,也只怕難以再……”
年傾歡輕哂一笑,不禁奇怪:“本宮從未問過宋御醫這些,且也從未在這些事情花心思,怎麼的好端端的,你倒是想着對本宮說這些了?”
目光透着疑惑,宋青不禁道:“今兒奴才去太醫院轉呈送了方子請微臣查看,皆是民間廣爲流傳的坐胎藥偏房。不是娘娘叫微臣看看能否派上用場麼?”
“什麼?”年傾歡也愣住了:“本宮從未叫人送什麼偏房去太醫院。”
“那……”宋青狐疑不已:“那些方子沒有什麼問題,即便不管用,也不會損傷身子。何況若非娘娘遣人送來的,微臣也不會用在娘娘身上,那到底是何人……”
腦子裡飛快的閃過一個影子來,年傾歡啞然而笑:“必然是哥哥記掛本宮的身子。”是啊,除了年大將軍,誰還敢假借自己的名號,大搖大擺的做這些事情!“罷了,本宮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那些方子你便處理了吧。哥哥乃是一番好意,此事就不要再提。”
“微臣明白。”宋青瞧着貴妃眉眼之間似有憂色,只是緩緩的將脈枕收起來。“娘娘脈象平和,並無其他不適。臣會開些調理的平安藥,給娘娘滋補玉體。”
“宋御醫且慢,本宮還有一事未曾弄明白。”年傾歡示意他坐下,隨即道:“那一日在本宮這裡,當着皇后的面,你爲憐嬪請脈,本宮隱約覺得你面有憂色,是否憐嬪的身子不妥?”
這些話,原本宋青可以不說,但不知道爲什麼,貴妃問了,他就如實的大了。“回娘娘,憐嬪身子的確不好,體質陰寒至極。微臣所言,哪怕酷暑之日,憐嬪也必然周身冰冷,乃是實情,即便沒有偏紫那些藥作怪,憐嬪也終究是好不到哪兒去。”
“可憐她了,那麼如花似玉的一個佳人,竟然年紀輕輕的飽受這種病痛折磨。”年傾歡轉念又問:“能醫得好麼?”
宋青搖頭:“能否根治微臣沒有把握,但畢竟可以改善。只不過……”
年傾歡揚了揚眉,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只不過這位憐嬪一點兒也不簡單。臣以爲,若無必要,娘娘還是少惹她爲妙。”宋青猛然發覺自己失言,禁不住雙頰滾燙起來。“微臣多嘴了,請貴妃娘娘恕罪。”腦子裡有些發矇,好端端的他怎麼會用得一個“惹”字,何況貴妃要怎麼做,也不是他一個臣子能干涉的。
只是微笑,年傾歡並沒有責備之意。“宋御醫是真的忠於本宮,纔會說這番話。不過既然你已經開了口,何不痛痛快快的說清楚呢。也省的本宮還要費心思去猜。你大可以放心,法不傳六耳,這些話到了本宮這裡,便算是徹底的結束了。”
宋青一時間難以抉擇,他的身份畢竟特殊,貴妃知曉了究竟,只怕很多事情都瞞不住了。可若是說了,他怎麼能對得起皇上的信任!“娘娘,微臣……微臣有微臣的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