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麼?”冷玉心裡一驚,少不得攔住齊妃:“這鐲子,從賜予娘娘起就一直不見天日,已經這麼多年了,您何必如此?”
還是將鐲子戴在了自己的腕子上,李懷萍滿面憂愁。“是啊,這麼多年了。這鐲子好歹也跟了我這麼多年,可竟然沒有一次能光明正大的戴在我的腕子上。“那個時候,皇上待本宮是真正的好,知道本宮喜歡羊脂白玉,便將先帝賞賜的玉鐲生生給了本宮一隻。且先於賞賜皇后……”
冷玉伺候齊妃的時候,就聽過這件事。現在在聽,心裡還是畏懼到不行。“實際上,娘娘比皇后娘娘更先得皇上的喜歡,也難怪皇上會將其中一隻玉鐲賜予娘娘您了。奴婢只是擔心,皇后娘娘若是知曉此事,會怨懟娘娘也未可知。”
從前,李懷萍也以爲凡是都有僥倖。她不說,皇上自然也不會說,於是這個玉鐲的秘密便會永遠的沉寂在這深宮之中,被污泥慢慢的封存,消失不見。但原來,這真的不過是自己的僥倖罷了。“皇后娘娘已經知道了。”
悲從心中生,李懷萍慢慢的將着玉鐲緩緩從自己手腕上取下來,重新放進另外一隻錦盒:“等下,你親自去景仁宮一趟,就說本宮尋獲一隻玉鐲,敬奉皇后娘娘。旁的話,一個字也不要說。”
“娘娘,您這是……”冷玉知道,多少年來,齊妃都很珍視這個玉鐲。雖然從不曾佩戴,可每每總會忍不住拿出來摩挲。“這到底是皇上賞賜之物,娘娘即便不顧念這個玉鐲,難道還不顧念與皇上的情分麼?就算皇后娘娘當真知道此事,不高興。娘娘您始終未曾佩戴,僅僅是珍藏而已,想來皇后娘娘也不能怎樣。”
笑容裡滿是苦澀,李懷萍不忍的將錦盒扣上:“我到底只是個小小的妃子,即便侍奉皇上多年,終究也未能留在皇上心裡。除了皇后,這後宮再沒有人能幫襯本宮上位,幫襯三阿哥上位了。”那苦澀,彷彿要從胸口涌出來,叫李懷萍臉色微微發白。“縱然皇后不可靠,本宮也只能拴在這棵大樹上。否則……指不定有多少人會一下子涌出來,將本宮千刀萬剮。誰叫弘時,擋住了身後太多阿哥的去路。”
冷玉點了點頭,深表贊同。“娘娘這麼說也無可厚非,可是終究是委屈了娘娘,到底這也是皇上的一番心意。”
“本宮也想,記得皇上的那點好!”藏匿在心底多年的情分,因爲這隻玉鐲,緩緩的顯露出來。卻是將原本的平靜弄亂,污泥弄渾了靜水,揚起濃郁的惡臭。哪怕是想到過往的那些歡愉與甜美,也終究叫人反胃。“可是這麼多年了,本宮是怎麼一點一點的看着皇上絕情涼薄的,又是怎麼一日一夜苦苦的忍受着孤獨捱過來的?從前,皇上或許是真的喜歡過本宮,可隨着時間的推移,本宮姿殘粉褪,容色衰馳,皇上的心也漸行漸遠,不復存在了。冷玉,那一點點好,抵得過數十年的刻薄與寡恩麼?抵得過本宮所受之苦與屈辱麼?抵得過傷痛與煎熬麼?憑什麼,到頭來還叫本宮念着皇上的那點好?”
冷玉的雙眼也微微發紅,噙滿了淚水:“奴婢的姑母是娘娘的陪嫁侍婢。奴婢打從入王府,就跟着姑母一併侍奉娘娘。直到姑母出府遣嫁,奴婢纔算是真正的靠自己侍奉在娘娘身側,一轉眼,也十多年了。這些年來,娘娘是怎麼捱過來的,奴婢如何會不清楚。只是,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娘娘您就別再爲難自己了。這樣傷心的話,還是不要再說!”
“本宮不傷心,本宮的心早就已經死了。”李懷萍抹去了淚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本宮之所以嚐盡了屈辱活着,就是爲了三阿哥的來日。只要三阿哥能榮登大寶,成爲大清的後繼之君,那本宮吃什麼苦,遭什麼罪都是值得的。”
“不錯!”冷玉連連點頭,也嚥下了眼底的淚水。“娘娘您寬心就是,奴婢一定會想盡方法協助娘娘輔佐三阿哥登基。既然娘娘打定主意,那奴婢現在就去將着玉鐲敬奉皇后娘娘。”
“好。”李懷萍懂皇后的意思,不單單是爲了這隻玉鐲。“此外,本宮還要替皇后做另外一件事。那便是向皇上揭發,年貴妃勾結朝臣,私通消息,暗中安排十四爺入宮給太后請安。”
一聽這話,冷玉的臉瞬間就青了。“不可啊娘娘,這是大忌諱。無論是否真有其事,皇上看在年大將軍的面子上,都不會對貴妃如何。何況貴妃到底還有兩個阿哥在膝下,多年來又是寵妃,未必這一下子就能扳倒。皇上抓不住貴妃的痛腳無妨,抓住了也必然想方設法的開恩,到時候,矛頭一定會指向娘娘您的。您又怎麼能以身犯險?”
看着冷玉這樣的緊張自己,李懷萍的眼底,又騰起了薄薄的霧氣。“事到如今,也只有你纔對本宮好。可此事,若不是由本宮來做,皇后必然不會釋疑。到時候,咱們的處境一樣是危險的,且皇后還會以爲,本宮是故意要扶植安常在,來日於宮中興風作浪。好了,別多言了,總之你讓信得過的人去盯着翊坤宮,稍後宮外有什麼信兒,皇后娘娘必然會最先讓咱們知道。屆時,以不變應萬變纔是最好的法子。”
“無論娘娘要做什麼,奴婢都必然會奮不顧身。”冷玉不捨的對上齊妃的雙眸:“奴婢只求娘娘一定要好好的和皇后鬥下去,直到三阿哥順利登基,娘娘您母儀天下成爲聖母皇太后。”
“會有這樣一天的。”李懷萍咬緊牙根,攥着冷玉的手:“爲此,本宮不惜一切代價。”
與此同時,胡來喜也沒有讓年貴妃失望。貴妃吩咐的事情,他不但辦的極好,而且很快就將消息散了出去。待到回宮覆命的時候,景仁宮已然得了她想散播出去的消息。
“事情辦的極好。”年傾歡讓樂瑤悄悄打探了景仁宮的異動,禁不住嘖嘖的稱讚胡來喜有頭腦:“倒是有幾分本事,這件事情辦妥了,本宮好好賞你。”
胡來喜臉上一喜,卻保持着低調沉穩的樣子:“爲娘娘辦事是奴才的本分,奴才不敢邀功,但必定盡心竭力。”
“好。”年傾歡心裡高興,嘴角沁出了笑意:“本宮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你就繼續接應宮外的事情。”
“嗻。”胡來喜印象裡,這是第一次辦瞭如此讓貴妃滿意的事情,精神氣兒也是足足的。
年傾歡領着樂瑤、樂凝前往慈寧宮請安,前腳纔到,後腳安常在也來了。足可見是皇后不放心,又不便自己親自盯着,便讓稍微能信得過的人,前來打探一下自己的虛實。
“臣妾給年貴妃娘娘請安。”安笑然行動略微緩慢,一手扶着後腰,另一手擱在行禮的位置上,臉上隱隱透着倦怠。
“本宮瞧你這樣子,似乎氣血不足。既然身子不適,就留在宮裡好好將養安胎也就是了。太后這裡,有皇后與本宮侍奉,自然不必你孕中操勞。”年傾歡說不出來什麼,就是覺得安笑然很不對勁兒。
“多謝年貴妃娘娘記掛,臣妾無妨。只是因爲心裡惦記着太后的鳳體,不來總不踏實。”安笑然緩緩走過來,面露愧色:“該不會耽誤了貴妃娘娘與太后說話吧?”
“太后病中,見着安常在你,必然心情愉悅,鳳體安康。”年傾歡盯着安笑然的肚子,目光裡滿是威嚴的喜悅:“皇嗣,纔是太后最記掛之事。既然安妹妹這樣有心,便隨本宮一併入內,給太后請安好了。”
安笑然只覺得被年貴妃看得有些心虛,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多謝貴妃娘娘。”
病榻之上的太后,神情憔悴,面色枯槁,好似一陣微風,也能侵入她的骨髓。年傾歡看着不忍心,腳步也放慢了些許:“太后,臣妾與安常在來給您請安了。”
慢慢的睜開眼睛,太后見到年貴妃來,乾裂的脣瓣微微的舒展了一些。“過來……哀家……身邊。”
“是。”年傾歡兀自走上前去,於太后的牀榻落座:“太后,您可覺着好些了麼?”
“唔。”太后點頭:“那麼些珍奇的藥用下去,多少有些功效。哀家覺得,氣息順暢不少。”
如心連忙點頭:“娘娘有所不知,太后方纔還進了半碗稻米粥。奴婢瞧着,太后這會兒說話也有了些力氣。”
年傾歡只覺得舒心了許多,卻也沒有忘記自己的來意。既然安笑然這麼想看個究竟,總得要給些迴應纔是。“皇上若是知道太后身子好轉,必然龍顏大悅。臣妾等下就遣人去給皇上送信兒。”
“皇上日理萬機,哀家些許小事,怎好時時打擾。”太后搖了搖頭。
“太后,皇上日理萬機不假,可心心念念着的都是太后的安慰啊。天下間,又有哪個孩兒,是不惦記額娘安危的。臣妾自然會謹慎處理,還望太后寬心靜養。”年輕歡故意提及孩兒,就是要看安常在的反應。果不其然,從對方的眼裡,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