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西弗洛的留言

冬臨的戰術對巖殤來說構不成什麼威脅,讓巖殤最爲頭疼的是都鐸的那支鋼甲機械部隊,對方武器的殺傷力讓砂岩中央軍的消耗極大,雖然巖殤對冬臨的襲擾效果很好,但避免不了傷亡。隨着時間的推移,傷亡開始呈現上升趨勢。

等待確實是讓人煎熬的事情,在前線多日的巖殤,心裡因爲戰事而焦灼,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想起月音,想起在黑色的夜幕下望向他的那雙明亮的眼睛,雖總在躲閃卻掩飾不了對他的關心,想起那雙眼睛給他帶來暖意,他的思念成倍數的增長着。

而就在這一晚,聖醫會小隊成功完成了任務,巖殤的阻敵大計得以實現,冬臨積蓄了數年的主力一夕間癱瘓在了荒原沙海之中。

在此前一週,丁索完成穩定坎薩軍的目的後,便到了與月音分別的時刻。想到丁索回去後必然要面對巖殤的責罰,月音滿是歉意,她希望丁索不要和巖殤提自己去取冰晶石的事情。丁索實在不想一直隱瞞少主。月音解釋道:“你知道冰晶石對他的重要性,你也知道短時間內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你就說我去坎薩找妹妹,他能理解的,而且我還帶着兩個獵人,他不會那麼擔心。取冰晶石的各種風險比找人大很多,你不希望他在戰場上還要分心吧。至少,等戰局穩定了你再和他說也不遲,或許到時,我已經回來了。”

若是爲了巖殤,丁索便是犧牲自己也是願意的,更何況月音每一句都在爲少主考慮,他再三考慮了一下,接受了月音的提議。

這次聲東擊西的局,巖殤部署很大,在南面祈燈外圍保持穩固的狀態下,東面等待森明行動輸送電能至熱能網核心,另有已經派駐的人手負責開啓熱能網絡和水道;同一時間,北面戰場上的主力負責迷惑冬臨軍隊,避免敵人的注意力往東面的棋眼上走,這部分重頭戲由巖殤親自操刀;西面,則由丁索領兵控制不安分的坎薩護衛軍,保證巖殤應對都鐸時,不會腹背受敵。

東、北兩面的行動相互關聯,只有西面屬於獨立動作。只要丁索對坎薩的控制保持到巖殤完全掌控局面後即可。丁索前期要對護衛軍進行局部間歇性打擊,建立拉鋸戰的假象,讓戰線與坎薩、與北部戰場都保持在一定距離上,既不會引起坎薩當局的全力反撲,又能達到牽制護衛軍的目的。因此,軍隊不會行進到坎薩周邊,隨軍往西一段後,剩下的路程只能月音幾人自行前進。月音請丁索派一小組可靠的人到指定的地點等她們。

“我們用的交通工具很方便,一起行動反而目標大。我需要他們幫我把妹妹帶到安全地區,到時候要麻煩你幫我安頓她了。”

“接下來就是關於如何獲取冰晶石。這件事情有些複雜,我需要想想從哪裡開始和你解釋。”

丁索考慮了好一會兒,才決定從冰晶石礦脈的所有者說起。

“冰晶石產自冬臨與砂岩邊境的晶原城,而這座城的所有者是冬臨國首富波特家族。”

“我略有耳聞,聽聞這個家族的財富在整個大陸上也在前三之列,他們在多個領域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影響力。”

“不錯,他們擁有的奇珍密寶更是不勝枚舉,冰晶石就是其中之一。他們擁有整個冰晶石的礦脈。”

“整個礦脈?”

“是的,整個。”

月音沒想到沙影想要找的礦脈原來握在波特家族手中,難怪即便他能將沙狼發展到這個地步,也打聽不到冰晶石的詳細信息。不,或許沙影知道礦脈在波特家族手中,但他不知道具體的位置罷了。

“對於礦的細節我知道得不多,只知道冰晶石是非常特殊的礦,從波特家族對它的重視程度便可猜到。”

“因爲冰晶石的醫學用途?”

“我對這個不太懂,我掌握的波特家的信息中沒有冰晶石方面的生意情況。若是有,市面上也不會有那麼多對冰晶石不實的猜測了。”

不爲盈利而珍藏的礦產,要打探起來的難度可不小。月音並不想爲沙影打聽礦脈,她更關心如何將冰晶石帶回來。

“波特家擁有這種礦石是做什麼用呢?”

“這個我不知道,或許少主知道,但他沒有提過。既然波特家如此珍視冰晶石,或許並沒有告知少主。”

“你爲什麼認爲巖殤會知道?”

月音的問題一出口,她便看到丁索眼神在躲閃,說話也變得猶豫緊張起來。

“呃,呵呵,我猜的。少主去過晶原城,見過波特家的現任家主,憑少主的聰明,我覺得應該能知道些什麼。”

月音總覺得丁索迴避了什麼,但看他很快地切入了重點,月音沒有再追問。

“總之,波特家族對冰晶石是非常重視的,如果沒有足夠的條件或是能說動他們的理由,是無法從他們手中拿到冰晶石的。”

“上一批冰晶石是怎麼讓波特家拿出來的呢?”

“我不知道。少主交待這一次的任務時,給了我這個。”

丁索拿出一個精緻的金木石匣子,除了蓋子上鑲嵌的一顆六面鑽石外,並沒有太多的其他裝飾,但雕飾的紋樣非常別緻,風格更像西弗洛衣着上的紋飾風格,這似乎是冬臨國的物品。

“這是冬臨的物件吧?”

“是,這是波特家主給少主的,”說到這裡,丁索又有些不自然,“裡面裝了少主的親筆信,但少主強調這個匣子纔是交換冰晶石的重要信物。”

臨行,丁索親自將幾人送到了駐地邊。

“安小姐一定保重,對少主來說,你的安全也很重要。”

月音用微笑表示感謝,她是爲着心中珍視的人而去,那笑容從容而堅定。

爲了配合月音的行動,丁索製造了一次小型的襲擊,將護衛軍引向了北方,月音一行人則往南繞過坎薩,到坎薩西邊安頓後再想辦法進城。

一路上還算順利,護衛軍確實兵力不足,應付丁索已經讓他們手足無措。

但進城並非易事,從那十幾道鐵絲網組成的封鎖圈最外圍到城門的距離可不短,加上因爲打仗,城門的也更爲嚴格,入城的條件也更嚴苛。

但在到達坎薩之前,他們需要先考慮如何越過南邊那一馬平川的沙漠平原。在如此空曠平坦的區域,如果是白日裡行進,“幽靈”的隱形變成了擺設,快速行駛在沙地上騰起的那一圈沙塵,讓環形的摩托變成了旋轉的沙輪。

如果是夜間,因爲管制,沙地上除了巡邏的隊伍,不會有多餘的人造聲響出現,“幽靈”即便消音功能再強,相對於曠野的死寂來說,仍然過於嘈雜。

又耽擱了兩日,原本應該最爲着急地月音,反而格外的淡定。讓索蘭有些意外,而就在龐克也忍不住要向月音發問時,月音胸有成竹地反而安撫他們倆:“還需要一點時間。”

直到第三日,遠處坎薩的天空上方騰起了遮天的沙暴,兩人才明白月音這幾日一直對着天空發呆的真正原因。對自小在這裡長大的月音來說,觀察天氣變化並非難事。

“沙暴的時間有限,我們需要儘快通過這片沙原。”

“這樣的天氣,你確定我們能繼續行程?”

“不必擔心,”月音篤定地安慰索蘭,“它只是看起來嚇人而已。”

隱形摩托在狂狷的風沙中前進,那層隱形罩能抵擋一小部分風沙。當然也如月音所說,沙暴的實際風速並沒有看起來的可怕,揚起的沙幕很好的掩蓋了隱形摩托的軌跡。

然而,有人和他們有着一樣的想法——將這風沙作爲絕好的掩護。就在對方模糊的身影出現在可視範圍內,三人察覺了。

對方竟然是一隊軍人,隊伍前幾人是坎薩護衛軍的裝扮,後面幾人雖然也是軍人裝束,但軍裝的樣式月音沒有見過。

摩托的隱形罩雖然能讓光線穿透,但卻不能讓沙粒穿透,細沙打在護罩上四散反彈出去,如此密集的沙幕被反彈,能勾勒出物體的輪廓來。月音三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對方發現了,這樣的距離能發現他們,對方的警覺性非常強。一顆子彈從對方其中的一輛車上試探性地射了出來,打在索蘭的車後罩上擦出了火花。於是不遠處的車輛幾乎是同時加大了馬力,沙幕中的噪音更盛了。緊接着從耳邊劃過的此起披伏的槍聲帶起了摩托車護罩上節奏凌亂的金屬碰撞聲。

好在有風沙的干擾,摩托車始終沒有被擊中要害,三人決定還是加速脫離,不要過多糾纏更好。可才加速,耳邊的風聲忽然停止了。月音心裡暗叫不好,忙回頭望去,果然,他們穿出了沙暴區,回到了一片安寧的晴空下。

這就是沙漠,一個平靜和狂暴共存而又界限能如此分明的空間。

脫離了風沙的掩護,騰起的沙塵讓他們的行蹤無所遁形。但身後追擊的槍聲並沒有停止。按理說,這批人既然選擇用沙暴做掩護,便是有重要的事情,爲何還要離開沙暴冒險來追他們。看到身後追擊的人只有護衛軍時,月音才確定這些人是真的護衛軍,而不是僞裝。

更糟糕的是,剛纔的攻擊失利讓對方決定換槍,這次的槍彈擊破能力更強,隱形護罩被打到後,開始出現裂痕。三人知道,必須反擊了。

被追擊的一方想要在逃逸的同時回身反擊本就有相當的困難,隨着護罩破損,隱形功能開始失靈,更增加了對方的命中機率。

月音除了要顧及黃沙中的各種地形坎坷,還需要開始關注子彈發出的方向,避免被擊中。身後追擊的摩托卷裹着黃沙揚起的噪聲越來越近,子彈的落點也越來越近。不遠處,坎薩城南門上的城垛已在視線範圍內,這種情況下徑直往城門去並不明智,看着熟悉的城門,月音車頭一轉,仍然決定先向西行。身後的索蘭和旁克毫不猶豫地跟上月音的行動方向。

往前沒多遠,隱形功能徹底失效,三輛車徹底暴露在沙地上,右前方不遠是戒備森嚴的坎薩南門,後方是目的不明的坎薩護衛軍,三人的形勢岌岌可危。

此時,原本一片平靜的南門忽然打開了一個口子,三人如臨大敵,雖馬力不停,卻不斷的向城門望去,以便確認城門會出來多少人手。

幾輛月音沒見過樣式的軍車從城門開了出來,就在此時,身後的護衛軍隊伍忽然停止了追擊,在短暫的停頓後,陸續調轉車頭向沙暴所在之處而去。

月音三人來不及細思這其中的原因,只顧繼續向前。畢竟這個時期從坎薩出來的軍車,不見得會放過他們這種擅闖封鎖區的平民,更何況還有兩個東邊人。

那隊車隊一分爲二,一隊向逃竄的護衛軍追擊,一隊向他們開來。但跟上他們的那一隊並沒有攻擊他們,在保持着能看清車上人的距離內跟着他們,在離開南門警戒的範圍時,竟轉了個方向,自顧自的開走了。

直到車隊離開視線,月音三人又行進了一小段路,找了塊巨大的岩石,停下來休整。

“這隊車太怪了。”月音還是沒有想明白。

“嗯,確實怪,但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砂岩,也是有可能的,”龐克解了月音的疑惑。

“你爲什麼這麼說?”

“這是冬臨的軍車。”

怪不得那車子的形制這麼陌生,但月音更迷惑的是對方的行爲。

“可是冬臨的軍隊這麼隨意嗎?看到形跡可疑的對象也不着急?”

三人討論了一番,並沒有結論,只能先檢修一下車子。正在這時,天空中一聲鷹嘯聲劃過,月音下意識擡頭看去,一隻雪白的鷹已飛到他們上空,正盤旋着向下而來。月音驚訝的認出那是一隻雪鷹。她記得之前曾聽說過雪鷹只有中界山纔有,這裡不可能會有雪鷹,除非有人也和阿古一樣馴養雪鷹,想到這裡,一個念頭閃過腦海,難道是阿古的鷹?月音擡頭再仔細觀察那隻雪鷹,這隻比阿古的那隻要大一些,不過數月過去了,說不準小鷹體型變化了。,

月音興奮地看着那隻正在向下俯衝的鷹,心裡的激動已掩蓋不住,卻沒有發現那鷹是抱着一種攻擊的狀態向她而來。

眼尖的索蘭順着她的視線看到鷹的第一眼便察覺了這個危險,舉槍要射殺。這個突然的舉動讓月音下意識看向索蘭,開口阻止時還是晚了一步,隻影響了索蘭的準頭,槍打到了鷹的翅膀上。

雪鷹一頭栽倒在沙地上,疼痛讓它只顧上了撲騰。

她努力平復着自己的情緒,嘗試去抱起那隻鷹,發現只要靠近,雪鷹就更狂暴,最後還是龐克抓住了它的翅膀拎了起來。

“爲什麼不讓我殺它,這隻鷹明顯是把你當做獵物襲擊了,雖然鷹把人這樣大的目標當做獵物是很不常見的事情。”

月音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那隻小鷹上,她發現鷹爪上掛着一個小筒,請龐克取下來,月音拉開看,是一張小便籤,上面簡短的幾個字:

“妹妹安好,古。”

這是阿古的字,但這張便籤紙是月音在炎京西弗洛府上見過的,西弗洛私人專用的信箋紙。

這說明阿古在坎薩,西弗洛也在,阿麗平安無事!

終於,一直壓在心頭的大石放了下來,月音如釋重負的笑了,或許是壓抑了太久,她竟沒察覺自己眼角的淚。索蘭在一旁看着她又哭又笑,還以爲紙上寫了咒符,嚇得忙上前來看她。

月音擺擺手,“我沒事,我是開心的。”

索蘭雖然摸不着頭腦,還是提醒道:“沒事就好,這裡不安全,我們先離開,現在情況有變,進城的事情還需要重新計劃。”

“不必了。”

聽她莫名的話,索蘭以爲她還沒回過神,而月音微笑的對他倆繼續說道:“不必進城了,我們馬上去晶原。”

月音擡頭去看受傷的雪鷹,這隻鷹養得很壯實,阿古必定花了不少心思。月音笑着輕聲自語道:“阿古,它會好的,我會治好它。”

簡單地檢查了一下車況後,三人快速離去。

坎薩南門城牆上,一大一小兩個金髮人兒向西方遠眺良久。

許久,鷹還是沒有回來,阿古有些着急了,轉頭問西弗洛。

“怎麼沒回來,月音不會收不到信息吧?”

西弗洛溫和地看着阿古,安撫道:“彆着急,即便鷹不回來了,只要沒看到月音進城,就說明消息送到了。”西弗洛又轉向月音離去的方向,至少有一點他是瞭解的,雪鷹這種神物,有些本能是與生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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