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明無奈地看着站在眼前的木櫻。
“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沒有紀律性了,連隊長的命令也不聽。”
木櫻絲毫不妥協的樣子讓森明有些無奈。
“如果只是以前那些任務,我當然不在意,對你們來說都是小事。這件任務這麼重大,一定很危險,我無法坐視你們兩人涉險。”
森明無奈地嘆口氣,已經到了瀑布邊上,再讓她回去也不太可能了,也不再責備她,只一面擦着隨身的匕首,一面觀察着山中的情況。
“你放心,醫院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圍城的敵人一時半會兒攻不下臨淵。”
木櫻還是有些怕森明發火的,平日裡看森明是個好脾氣,但他真生氣時還是很嚇人的,木櫻至今仍對森明發怒的樣子記憶猶深。只是她太擔心他們兩人,不知不覺就跟來了。
“這件事不在你的任務範圍內,冰晶石纔是你首先應該考慮的事情。”
森明嚴肅地對木櫻說道:“安全起見,接下來的行動,你不許離開我的視線,這是命令,明白了嗎?”
看到森明算是同意了她一同執行任務,木櫻心裡樂開了花。爲了表明自己端正的態度,木櫻爽朗的應了一聲。
若是森明的預估準確的話,這次任務確實是有危險的,但潛入人物,人少而精最好。
但他沒想明白木櫻今天爲什麼非要跟來,只是對着木櫻,他向來說不出重話,此時若是將她擊暈讓倉帶她回去,他便少了倉的助力。他們也沒有時間和餘力照顧一個昏迷的人。一想到木櫻能獨自躲開來路上敵人的明暗哨,對他的任務來說算是合格了。
“小姑娘,你的身手什麼時候進步這麼大了?”反而是倉忍不住調侃。
“那當然是師傅教得好。”木櫻邊回話邊高興地看着森明。
倉覺得兩個年輕人頗爲有趣,但只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森明沒有興趣閒談,把匕首往腿側一收,說道:“行了,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檢查好裝備,我們要進去了。”
銀河瀑布極大,而且地形奇特。它是中界山脈中一條高海拔河流的出口,這條河名爲藏河,因其幾乎隱藏在山脈連綿的山腰間,大部分河道難得一見真容而得名。到了臨淵以北的一個缺口,河道被攔腰截斷,河水直直的從山崖上衝了出去,沿着數百米寬的山崖奔涌而下,形成了壯觀的瀑布,在山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湖泊後,又向南北各沖刷出一條河道。向南的河道穿行過山下的平原,成爲臨淵平原區天然的護城河。
藉助這大瀑布的衝擊力建造的銀河電站,更是一項宏偉的工程,在將崖頂補高改造成水壩後,在水壩的中部建造了水輪機組,於是瀑布改道從水壩中斷沖流而出,巨大的水能帶動機組產生出了能供給千百萬人口的巨大電能。
但這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十年前人口一夕之間驟減,使得對能耗的需求大幅下降,而電站的輪機組也關閉了大半,如今的產能只剩下當年的十分之一。若是要完成今日的任務,森明三人不僅需要將機組數量的三分之二重新開啓,還必須保證輸送往南部電熱網專線的電力至少維持一小時。
他們必須要在夜間完成整個任務,夜幕是他們最好的護身符,一旦到了白日,任何動作都會暴露在平原區域的敵人眼中。
第一步要解決電站範圍內的的守衛,明崗還好辦,麻煩的是暗哨。
“先清暗哨。”
森明就着手燈的光,展開了一張電站的平面圖,這是委託駐軍指揮官從相關機構取出來的。他心裡一早就預測並盤算好了清敵順序,但仍需要依據實地情況做出調整。他將自己的想法說明一遍,還徵求了倉的意見。
“暗哨安排的位置應該在這些重點入口附近,沙狼此次圍城的人手非常緊張,而電站又不在城內,不必煩惱對方支援的問題。我和倉先把暗哨都解決了。務必保證要清理乾淨。”
明崗對於他們兩人來說不過是個擺設,若是做不到悄無聲息的越過這些崗哨,那還真對不起自小那些苦練了。
外圍的暗哨雖然身手要比明崗好,也算不上什麼高手,但想要在安靜的夜間無聲的解決他們,還是要花一番功夫的。
將大壩外圍的暗哨清理乾淨後,森明三人從一處較大的消防通風口進入了大壩,木櫻見森明似乎並不打算處理那些明崗,忍不住用低聲問道:“待會兒啓動電站的時候,這些明崗必定會報警,你怎麼能讓電站維持至少一小時以上的通電狀態。”
“我已經安排好了,這個你不需要擔心,到時間你就知道了。”
“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找電站的工程師。”
“電站已經不運轉了,他們怎麼還會在這裡,不會已經被殺了吧。”
“沙狼現在對臨淵久攻不下,很大的一個原因在於他們人手不足。他們佔領電站後,不會分太多人到別處去專門看管這些技術人員,這些工程師大概率會直接被關押在電站內。另外,這座電站不能一直關閉下去,總要有用得着的地方,特別是在他們進城後,必定需要重新開啓電站。沒有這些人電站無法啓動。所以工程師們不會有生命危險。”
“那我們要去哪裡找他們,控制室嗎?”
倉一旁接話道:“我們預測了幾個地方,到底在哪,去了才知道。”
森明點頭:“爲了節省時間,我和倉接下來要分開行動。木櫻你跟着我,還是剛纔那個要求,你如果不能遵守我的命令,你就不必參與行動了。”
木櫻瞭解森明的脾氣,對待任務他一直是極度認真和嚴肅的,雖然剛纔他沒有因爲她的任性而生氣,木櫻卻不敢耍第二次脾氣。
“不管我要求你做什麼,我都是經過考量的,你如果有更好的想法,可以提出來,但如果沒有,請你閉嘴並執行命令。”
木櫻聽到他的語氣還是有些委屈,這話說得毫無情面,完全把她當作下屬訓斥。
前幾處預測點都不對,最後是倉在控制室外從崗哨換崗的交談中探聽到工程師被安置在發電機組附近的休息室。按約定的時間碰頭後,三人分析決定按倉聽到的信息試一試。
來到發電機組附近,森明觀察了守衛的情況。看來敵人對外圍的看守相當自信,內部的守衛人員人數極少。
撂倒了兩個守門崗哨後,在休息室見到了幾個工程師。一位留着八字鬍的中年工程師打量了一番小隊三人,從容地上前詢問:“幾位是來救我們的嗎?”
“是,但也有事相求。”
聽森明立刻提出要求,一旁的工程師有些不高興。
“也是,軍方可不做虧本買賣。”
那位八字鬍工程師有些不滿的轉頭看了插話人一眼,插話的工程師便不敢再吱聲,轉身坐到牆邊去了。八字鬍工程師面帶幾分歉意的轉向森明。
“我是水電站的總工程師逼廊。抱歉,沙盜兇殘,我們一直都在擔憂他們隨時會殺了我們,精神壓力太大了,還請諒解。”
森明哪裡有時間和他們客套,“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時間緊迫,先跟我們走,路上我會說明我們此行的目的。”
一行人迅速離開了休息室,看着森明和倉熟練的帶着他們幾人穿過結構複雜的電站內部通道,工程師們都很驚訝,這兩個軍官對電站內部結構竟然如此熟悉。
“你們三人沒有在這裡工作過,竟然能這麼清楚這裡的內部構造,如何做到的?最詳盡的結構圖早就遺失了,這些年我們也沒能完整的把這份結構圖補畫出來,你們手上那份可不是最準確的。”
森明沒有回話,倉客氣的回覆到:“結構圖只是個引子,我們自有一套應對陌生環境的辦法,這個一時半會沒法向您解釋。”
做爲一個喜歡研究機器的人來說,倉對有高明技藝的人,總是很敬佩的。
爲了幫助大家更快到達目的地,畢廊主動帶路。沒花多長時間,在穿過各種大小通道後,幾人來到了控制室外圍。森明讓衆人先隱蔽好,他則根據畢廊的提示打探控制室的守衛情況。
“這裡的守衛很少,流動崗哨到這裡的間隔時間也很長,”說着他看了看手錶,此時是凌晨十二點二十分,“離預定的時間還有二十五分鐘。爲了避免流動崗哨規律意外改變,待臨近預定時間再動手,先將守衛解決。”
“畢工,有什麼辦法能看到電站外的情況嗎?我們需要平原方向的視野。”
森明的提問讓除了倉以外的人都有點疑惑,但畢廊沒有多問,指示着控制室的方向。
“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大壩的中心,最近能通向大壩外的,就是控制室的一個檢修通道。其餘的至少要走幾分鐘才能走到。”
森明沉默了片刻,只表示了感謝,沒有再說什麼,衆人只得等待森明所說的預定時間的到來。
待還剩五分鐘時,森明示意衆人不要輕舉妄動,自己和倉輕鬆地解決了守門的崗哨後,招呼衆人一起進了控制室。
“還請告知需要我們協助的事情。”畢廊直言。
森明點了點頭,“但需要先確認一件事,請畢工程師帶我去一下檢修通道。”
他示意倉做好警戒,便和畢廊進了檢修通道。
檢修通道雖不長也足夠森明對所要做的事做了簡要的說明,畢廊沒有異議,只道出了擔憂。
“既然是軍事需要,我會全力支持。但是,雖然我們對發動機組保持着定期的檢測和輪換,也已經多年未曾同時啓動這麼多組輪機,如果長時間運轉,我也無法預料西部高壓電網的承受能力。
森明皺了皺眉,求證到:“三小時以上最佳,實在不行,至少保證一小時。”
畢廊沉吟了片刻,“三小時以內應該沒問題,至少主線路是可以保證的。但是外邊的守衛也都不是傻子,機組一旦啓動,他們必然會到控制室來查看,這可不好辦。”
森明微微一笑,“那時他們可沒有精力管這裡了。”
推開通道盡頭的門,天邊的微光將廣闊的平原在視野中展開,臨淵平原地區的情況在大壩上看得一清二楚。
“這一面應該沒有守衛能看到,在這裡待一會兒應該沒問題。”
話畢,森明正打算仔細觀察遠處的情況,耳邊突然響起一道勁風,森明憑着本能推了畢廊一把,自己向後一仰躲開了這突如其來的攻擊。畢廊痛呼了一聲,森明穩定了身形纔看清畢廊手上被拉開了一個大血口子。一個黑影正向畢廊撲去。
森明飛起一腳踹去,黑影被踢向了懸崖方向,趁對方拉開了距離,森明回身將畢廊推進通道內。
“把門鎖好。”
畢廊不是沒經歷過危險場面,但這樣突然的襲擊,還是讓他無法馬上的回過神來。直到通道的門快被關上時,畢廊擔憂地問道:“那你呢?”
他沒等到森明的回覆,門已經關上了。透過門上窗孔,畢廊看到那個黑影靈活的在欄杆上轉了一圈後,藉着慣性又向森明襲去,好在森明以抽出一把匕首迎戰,黑影沒佔到什麼便宜,兩人你來我往的糾纏起來。他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回身向控制室跑去。
兩人打了幾個回合,森明看出對方是沙狼的暗哨,只不過這位算是今晚遇到最強的一個了。森明確實沒沒想到守衛薄弱的內部,竟然安排了暗哨在控制室,是他輕敵了。
此時,狹窄的金屬看臺發出了斷裂的響聲。兩人都意識到了危險,一面應付對方,一面尋找能落手的地方。隨着腳下的承接板崩塌,兩人沿着壩體的截面向下滑去,方纔用於對戰的匕首,此刻正適合用於划着石壁減緩下降速度。兩人在下落過程中也並未閒着,仍隨時看準時機攻擊對方。森明先於對方下落,兩人減速效果相當,森明始終在對方斜下方。
隨着“嘭”一聲身體砸在金屬上,森明抓住了正下方轉輪機巨大的葉片上沿。而對方攀到了什麼,順利停在了轉輪機上方突出的桁架上。兩人都被重重的撞擊震得有些暈,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森明聽到上方傳來一聲輕笑,而後有小型口吹鏢尖銳的聲音響起,森明趁隙把匕首往腰帶上一別,憑雙手在轉葉輪上輾轉騰移躲避起來,葉片上長出的潮溼滑膩的青苔,讓森明好幾次險些脫手。
抓在轉輪機葉片鋒利邊沿的手開始滲血,血滴沿着手臂向下滑,森明知道這樣下去自己的手要廢掉。轉輪機下方里側是泄洪口,電站停止運轉時,巨大的水流便是從這泄洪口向山崖奔流而下。泄洪口底部有一處凹槽看着倒合適落腳,但十幾米的高度,若是直接跳下去,說不好會摔成殘廢。他一面應付敵人的攻擊,一面對周圍360度快速搜尋着困境的突破點。此時,遠處平原上騰起的火光讓他興奮起來,雖然比預定的時間遲了少許,但森明懸了一晚的心終於放下了。對手也因這忽然燃起的火光帶走了神,森明察覺了他的猶豫,擡頭向上看時,發現了更上方閃爍的光點,那光點傳遞的是他和倉才知道的燈語。
森明穩了穩手上位置,脫出一個手從腰間拿出小手電,給倉回覆信息。而在終於接收到他的迴應後,那光點便消失了。
看着獨自回來的倉,木櫻着急地詢問森明的情況。倉故作輕鬆地說了句沒事,便急着向畢廊提道:“請您立即聯繫電熱網樞紐控制室。”畢廊點了點頭,請另一名副工程師幫忙打開通訊器撥打了電熱網控制室的內部聯繫電話,很快便接通了。倉表示感謝,並接過了話筒。
“我是晨光,”聽到對方正確的暗號,倉繼續道,“請做好通電準備。”
順着機輪啓動的巨大轟鳴聲,森明抓着轉輪直到接近下方平臺,才跳下了凹槽,隨後隱入了工作通道里,在他將防水門關上時,森明聽到巨大水流的衝擊聲夾雜着一聲驚叫從水輪機上方往懸崖外落向深淵底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