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85年十月二十二日,對李克用來說是極爲高興地一天。這一天,他的第一個兒子出生了。家族內人人皆大歡喜,大擺酒宴來慶賀。此子是二夫人曹氏所生,李克用爲其取名爲李存勖。看到在襁褓中的孫子,李國昌的欣喜之情也不亞於李克用。他想起了當年求藥時所遇道士說的話,認爲必定會在此子身上應驗。
人生總是有喜有憂。就在一年多後,李國昌再次病重。全家人都圍在他身旁,奄奄一息的他一直看着存勖,呼喚“存勖……”李存勖趴在他身旁哭泣,李國昌說道“孫兒勿哭,你將會是我們家族的驕傲……”言畢微笑着閉上了眼睛。這位曾威震華夏的“火將軍”就此離世!
又一年後,有了李克用與朱全忠的爭奪河陽之戰。
就在幾年前,秦宗權尚熾之時,其將孫儒離開河陽去參加別處的戰鬥,李罕之便乘機召張全義於澤州,他們收合餘衆,奪回了河陽與東都。兩人商議由李罕之據河陽,張全義據東都洛陽。他們由於兵力少,怕秦宗權再出兵來攻就共同求援於河東。李克用便以其將安金俊爲澤州刺史,帶騎兵前來相助,向皇帝上表請李罕之爲河陽節度使,張全義爲河南尹。
這東都經黃巢之亂後又被殘暴之秦宗權、孫儒摧殘,僅存斷壁殘垣而已。張全義剛到時,白骨遍地,荊棘滿野,居民還不滿百戶,四野都無耕者。而張全義麾下僅百餘人,他就選材器可任者十八人,每人給一旗一榜,謂之屯將,使他們分往十八縣的殘餘墟落之中,樹旗張榜,招懷流散,勸之樹藝。立法以寬,唯殺人者死,其餘只是鞭笞而已,無嚴刑,免租稅,民歸如流。張全義又選健壯者練習戰陳,以禦寇盜。數年之後,都城漸漸恢復舊制,諸縣戶口也大都歸復,桑麻蔚然,野無曠土。持兵者,大縣達七千人,小縣不下於二千人,堪稱大治。
張全義明察入微,人不能欺,但爲政寬簡。外出見田疇美者,便下馬與僚佐共觀,召其田主,以酒食犒勞;有蠶麥善收者,親至其家,賜以茶綵衣物。民間言:"張公不喜聲伎,見之未嘗笑,獨見佳麥良繭則笑耳。"若見有田地荒穢者,張全義則召集衆人杖之。
這日,有人來訴說缺乏人力和耕牛,導致田園荒蕪。張全義就召其鄰里責備道:"你們的鄰居確實人力不夠、又無耕牛,爲何不幫助他呢!"衆皆羞愧。於是鄰里互幫互助,家家都有蓄積,很快富庶一方。
李罕之本與張全義結爲聯盟,相得甚歡。可李罕之本性貪暴,勇而少謀,日子久了開始輕視張全義,聽聞他勤於稼穡,笑道:"不過是一田舍翁耳!"張全義也不以爲忤怒。李罕之屢向他求谷帛,張全義都給與。然而李罕之徵求無厭。洛陽官員小不如其意,他竟私自派人前往,用器械鎖住帶往河陽,當衆人面杖之。因此洛陽將佐皆憤怒。
張全義暗中謀劃對付李罕之。他向諸將說道:"李太傅所求,奈何不與!"表面上竭力侍奉,狀若畏之者,因此李罕之益驕,對張全義毫無防備。李罕之所部不以耕稼爲要務,而是以剽掠爲資。當得知李罕之帶領大衆去攻掠絳州時,張全義便暗中發兵,連夜乘虛偷襲河陽,黎明時分奪得河陽三城,俘虜了李罕之家屬,自此兼領河陽節度使。
李罕之無家可歸,只得奔往澤州,求救於李克用。蓋寓勸阻李克用道“李罕之爲人不仁,我認爲不救爲是。”李克用不同意“人急來求我,我若不救是爲不義,再說畢竟是張全義侵人之地,曲在於彼!河陽三城瀕臨黃河北岸,南鄰洛陽,而洛陽則緊鄰朱全忠的勢力範圍,我們若要爭霸,河陽三城極爲重要,吾必欲得之!”
888年3月,李克用以康君立爲南面招討使,統領李存孝、薛阿檀、史儼、安全俊、安休休五蕃將、騎兵七千,幫助李罕之攻打河陽。張全義出戰屢敗,嬰城自守。城中食盡,張全義求救於朱全忠,以妻子做爲人質。(因朱全忠之名爲皇帝所賜,後來在他野心蓬勃時自己又將名字改爲了原名朱溫,本書從此不再用朱全忠之名,還是用“朱溫”)
朱溫也深知洛陽、河陽戰略位置的重要,四月時他遣大將葛從周、丁會、牛存節將兵數萬來救河陽。李存孝令李罕之以步兵攻城,自己帥騎兵與朱溫大軍戰鬥。
李存孝身先士卒,躍馬而前,向數倍於己的敵衆發動衝鋒。他將兩杆四刃鐵錐槍尾部對插相連在一起,組成一件超長兵器。雙手橫握中段,入敵陣後左右擺動,如同激流之中搖動船槳一般。敵人觸之者無不八方橫飛,似在大海中蕩起無數朵浪花。殺至性起,李存孝又將兩杆槍分開,兩手各持一杆,錘、掄、刺、砸,衝蕩而前,靈動無比,輕鬆自若,如入無人之境。無數敵人被其震飛後,又自空而落,天上似下起了“人雨”一般!汴軍何曾見過此等恐怖情景?誰又見過如此神將!人人驚駭失色,魂不守舍。更何況李存孝又披重鎧厚甲,箭矢難傷。他每打完一處,覺得人殺得差不多了後,就立即縱馬轉移,去打另一處。敵陣被他所衝擊的地方,如遭雷擊電震,又像地裂山崩般四處潰散,再無一人敢靠近這隻“鐵老虎”。
河東騎兵雖號稱天下精銳,但並非個個都似李存孝般神勇。好虎架不住羣狼,在一開始處於上風的他們,時間久了在朱溫數萬大軍的消耗之下,漸漸呈現敗勢。而對他們更加不利的是,康君立未等李存孝一衆,就已經與李罕之先行撤退,只是派了一個傳信兵去通知李存孝退軍。因爲康君立的探子來報說發現一隊數量龐大的汴軍正往太行山方面行進。康君立見敵衆龐大,又怕被敵人斷了後路,便作出此等決定。
這時李存孝獨自一人已殺裨將數十名,傷亡敵軍數百人。但看到整體形勢上已不利於己軍,而安休休也爲敵將丁會所生擒後,便下令撤退。李存孝縱騎在敵軍中四處奔突,來回如飛,以策應己軍之撤退。
河東軍戰雖不利,終能整軍而退,損失並不嚴重。見汴軍源源不斷的追來,李存孝親自帶領百餘騎兵斷後。撤退到一山丘後,李存孝令其餘騎兵盡皆退去,自己單騎立於其上,大喝道“鐵老虎在此,不怕死者儘可來與我一戰!”汴軍聽後,都面面相覷,嚇得踟躕不前,哪有一個人敢應啊!李存孝笑道“你們不敢來,我當自往!”言畢從山上馳下,殺向汴軍。如同猛虎下山,勢不可擋。李存孝殺傷百餘人,斃一裨將,才從敵陣中出來。見李存孝要遠去,汴軍中幾名裨將商議道:“他再猛也不過就是一個人,竟敢傷我們如此之衆。我就不相信他沒有疲憊之時!追上去,我們就是耗也能耗死他!”於是汴軍繼續追趕。
李存孝大怒:“你們作戰就只敢仗着人多嗎?鼠輩何不惜命也!”返身殺入已達到七八千騎的追軍,雙槍起處,馬倒人亡、血肉狼藉。一連又殺傷百餘人,而後出陣。汴軍恃衆再追,李存孝又回身殺入,如此往返數次,敵騎莫敢逼。經此一番折騰,本來遠在後面的大將牛存節也帶軍趕到了,在汴軍中以驍勇善鬥聞名的他,心中不服李存孝,欲要與之單打獨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