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行密聽說三大將之來,親自在高郵迎接他們。淮南兵士本來只善水戰,不精於騎射。在得到河東、兗、鄆兵後,楊行密令三將教軍隊習練騎射、馬槊,軍聲大振。得此三將之助,楊行密如虎添翼。那史儼、李承嗣都是河東驍將,騎射絕倫,名聲僅在沙陀五虎之下。李克用失此兩將,如失左右手,深爲嘆息。楊行密立即遣使向李克用修好,相約將來夾攻朱全忠,許諾將其滅掉後必定歸還兩將。
史儼、李承嗣總是盛讚李克用英銳卓羣,威服衆軍。而楊行密內心也極爲佩服這個破黃巢、復京師的年輕將領,但由於路遠以及時勢等原因,深以不能一睹其英姿爲恨。楊行密想了個辦法,他找一名畫師僞裝成商賈,前往晉陽偷偷圖畫其容貌。不料畫工剛到晉陽,就因形跡可疑被當做奸細而抓起來。李克用得知事情原委後,並沒有生氣,反而笑着說道:“不過是畫我肖像而已,直說來由即可,何必鬼鬼祟祟。能派你來,那就定是丹青妙手,且看你如何圖畫!”畫師再拜後開始下筆。時正值盛暑,李克用手遙八角扇,畫師就在畫上使扇角半遮克用面目,正好擋住那隻瞎眼。李克用看後不悅,說道:“不要諂媚我。再畫”於是畫師惶遽再次下筆,畫李克用彎弓拈箭之狀。微閉一目,以觀箭之曲直。由於圖畫的是李克用側面,因此瞎眼不入畫中。李克用觀之大喜,厚賞金帛後讓他帶着畫回去了。回到淮南,畫師給楊行密看了兩幅畫像。楊行密見第一幅,李克用輕搖羽扇、意態自若,頗有儒者士人風範。而第二幅張弓搭箭,英姿勃發,讓其大爲驚讚!
朱瑾在淮南日夜以復仇爲念,每每向楊行密談及過往之事、朱全忠種種不道之行爲,楊行密亦感同身受。他們大練士卒,準備爭霸。
在九月時,朱全忠以爲兗、鄆已平,地廣兵多,將士雄勇,便點軍七萬,大舉南征,志要吞併淮南。他命龐師古領軍直趨清口,葛從周帶軍徑赴壽縣,自己親帶軍隊屯於宿州做兩軍之策應。楊行密聽聞後急召史儼、李承嗣、朱瑾商議對策。朱瑾意氣勃發,大聲說道“賊寇來的正好。他不來我還想打過去呢。如今更好,曲在於彼,再以我們這精煉之卒,必能將來犯之寇消滅殆盡!”
楊行密道“對,只是這一戰極爲重要,事關我們的生死存亡!汴賊兵力宣稱已超過十萬,我們必須好好的商量一下對策。敵軍兩路來攻,我們亦兵分兩路相迎,你們覺得如何?”李承嗣持異議道“我們兵少,不宜再分。依我之見,清口之敵近,壽縣之敵遠。我們不若集中兵力先攻清口之敵,待破了清口再回軍攻擊葛從周。壽縣城池堅固,必定能挺到我們回援之時!”最後大家接受了李承嗣的建議。
龐師古來到清口結營。部將丁會細觀營地,見地勢卑下,便向其諫道“此地卑溼,不可久處。若敵人採用水攻,積水難以外泄,我軍將極其危險。不若另尋高處立柵紮營。”龐師古不從。他自克徐州、得鄆州後,變得驕傲自大、剛愎自用,對手下人的意見絲毫聽不進去。這次討伐還恃衆輕敵,經常弈棋,示敵以閒暇,也向部衆顯示其“胸有成竹”。
朱瑾得知後,向楊行密說道:“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豈可不慎!狂徒龐師古犯忌紮營,我們可以放水淹之!”楊行密點頭稱善。於是朱瑾派兵士先堵塞了淮河上流,準備待水勢升高後,放水淹營。在有探卒告知龐師古此事後,狂妄的龐師古竟然認爲這種事不可能發生,他還將這個探卒以謊報軍情、動搖三軍之罪斬首。
十一月初,朱瑾與李承嗣、史儼等帶領五千騎兵趁敵不備偷偷渡過淮水,他們打着汴州軍旗幟,自北而來直趨龐師古的中軍。起初龐師古軍還以爲是朱全忠派來的軍隊呢,也沒有起疑。直到淮南軍來到近前,汴軍慢慢察覺出不對勁時,楊行密麾下前鋒將張訓已帶領銳卒拔柵而入,對中軍發動突然猛攻。鐵騎四處蹙踏,汴軍一片擾亂。龐師古如夢驚醒,倉促指揮軍隊拒戰。
就在汴軍慌亂對敵時,忽然間淮水大至,萬道急流奔涌而來,四面八方大水驟積,龐師古軍營迅速處於波濤洶涌之中。無數軍帳、輜重被衝散,甚至很多兵士都隨波而逝。汴軍中人人驚駭,個個自亂。
原來楊行密在朱瑾等渡河後,立即令人將上流的堵塞解除,壅積的淮水積攢了太多,瞬時間傾泄而下,波急浪涌、勢驚天地,聲若奔雷、響震數十里!
楊行密即刻帶三萬大軍渡過淮水,與朱瑾等夾攻龐師古。李承嗣、史儼將騎兵分爲數隊,四向衝殺。他們疾馳如風,縱橫自如。一時間萬馬奔騰聲、激流涌動聲、軍士喊殺聲共同作響,汴軍被殺得大敗、到處奔逃。朱瑾望見龐師古後,單騎殺出條路前來與之挑戰,數合後一槍將其刺傷。龐師古見軍隊已敗,不敢戀戰,虛晃一槍,尋路狼狽而逃。卻不料逃奔路上被李承嗣發現,李承嗣一箭將其射斃,屍體也隨波而逝。此戰汴軍被斬首者有萬餘,其餘之衆全部潰散。
葛從周攻壽州久攻不下,聽聞龐師古之敗後,慌忙退軍。楊行密、朱瑾等得知後帶領軍隊乘勝急追,在淠水追及。這時葛從周的軍隊僅有不到半數渡過,是個攻擊的絕佳時機!淮南兵對未渡之兵立即展開追殺,汴軍瘋狂向水中逃奔,自相擠壓、踐踏而死者甚多。很多跳入水中的也被岸上淮軍亂箭所殺。溺死者、死於刀鋒者更是難以計數。當時葛從周也尚未渡,爲追軍所逼,拔刀惡戰,受傷數處。賴其將牛存節組織兵士來援,牛存節棄馬步戰、鬥殺十餘人,葛從周才倖免於難,得以渡過。
然而僥倖渡過淮水的汴軍也未能完全擺脫悲慘的命運。由於丟棄了所有輜重,他們不得不在絕糧的條件下連續行軍四日,又值大雪,汴兵一路受凍捱餓而死者比比皆是,最終歸還者還不到千人。朱全忠聽聞兩路軍皆敗,還失了大將龐師古,心中大驚,膽戰欲裂,自己火速帶領其親軍先行奔還,留下大將佈置軍隊,再帶領大軍以最快的速度退回。楊行密聽說朱全忠退軍後,便寫書一封與他,信中調謔道"龐師古、葛從周,一介莽漢,均非吾敵也。公若有膽,可親來淮上與我決戰!"
戰後楊行密大會諸將,連續置辦三日酒宴以犒勞諸軍。他的心情極其高興,對衆將士說道:“朱溫自謂將多兵廣,終究爲我們所敗。其所最倚重的大將葛從週中自攻克兗州後,名聲遠播,河北人爲之歌道‘山東一條葛,無事莫撩撥。’我們今個還真就撩撥他了。怎麼樣?還把他撩撥到了水裡。龐師古命喪我軍之手後更是葬身魚腹。哈哈!真是痛快……”
他親自爲諸將一一敬酒。先向李承嗣敬道“將軍勸我併力擊其一處,是以能各個擊破,最終獲此全勝。”又向朱瑾讚道“將軍此戰水淹汴軍,不由不讓我想起關雲長水淹曹軍。當年關羽攻襄樊,正值天降大雨、漢水暴漲,是以大勝曹軍,擒龐德、降於禁。關羽是憑藉天時地利,而將軍則是完全出於一己之謀。依我看,將軍勝關雲長遠矣!”之後又誇史儼道:“將軍一騎當先,攻敵中堅。千軍之中來去如飛,斬將無數。這等場面乃我生平第一次所見。將軍如此驍勇,真堪稱萬人敵也!”
從此楊行密更加看重李承嗣、史儼、朱瑾,待之極厚,賞錢萬緡。宅邸、姬妾,令他們隨意挑選。因此三人亦爲楊行密盡力,屢立功於淮南。尤其是朱瑾,他又與朱全忠有深仇,屢屢帶兵侵犯全忠轄境,成爲朱全忠東南面的大患!楊行密自此稱霸江、淮之間,開始與朱全忠抗衡,朱全忠雖強也難爭奪其地。
本書從下一回開始,重回沙陀主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