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睡了?”寂月涼忽的出聲,不知是何時醒了,嚇的流螢忙的要將手收回去,卻叫寂月涼抓住了。
流螢支支吾吾的道:“不困了,臣妾想去瞧瞧孃親。”
“不必擔心,已經好了許多。”寂月涼閉着眼,許是還沒睡醒,輕聲的道,“天色還早,想來她也還睡着,你便也陪朕睡一會。”
不待流螢說話,寂月涼便是稍稍用力將人埋進了自己懷裡。
流螢有幾分面紅耳赤,心中甚是歡喜。不知這歡喜打哪而來,倒是一會便睡着了。
再醒來已然天光大亮,寂月涼已然不在屋中了。
流螢靜靜的坐了一會,才喚了紫蘭進來同她更衣。記得自己在於將軍府之時,於蘭心對她最是好,視她如己出。於將軍府中免不得有人欺負她,也都由於蘭心一一壓下,流螢最是感激不盡。
收拾好了,流螢便直奔於蘭心哪兒去。
屋外有兩個丫鬟守着,見了她立刻跪下了道:“奴婢參見心嬪娘娘。”
“起來吧,孃親怎麼樣了?”流螢揮了揮手,眼底是揮之不去的擔憂,忙着道,“可還好?”
其中一個丫鬟擡頭道:“前兩日病來的兇猛,現如今已然沒什麼事了。大夫說好好養着便成了,小姐不必擔心。”
流螢點了點頭,心中倒是生出幾分自責來。自己該是早回來兩日纔好,母親病重,自己卻沒有守在其身邊。
推了門進去,於將軍夫人正在喝藥。見着流螢來了,眼眉立刻舒展開了。拖着身子便是要下牀,同流螢行禮。
流螢忙的將她扶回了牀上,“孃親,是女兒不孝,女兒回來遲了。這哪裡還有要孃親同女兒行禮的道理呢?”
於將軍夫人勾起嘴角,眼底都帶着幾分柔情,“如今你是心嬪了,身份和往常不同了。我自然要同你行禮,若是叫外面的人知道了,免不得要說你閒話。”
“我不怕,她們要說便叫她們說去。”流螢端起那藥丸聞了聞,見着沒有問題,才放下了。久病成良醫,這話說的不假。打小便是執行任務,免不得受傷生病,寂月景向來認爲殺手犯不着那般嬌貴。若是不自己找藥,只有死路一條了。
於將軍夫人輕輕搖了搖頭,輕輕的摩挲着她纖悉白皙的手指,“怎的還是那個脾氣,在宮裡處處都要小心了。免得叫人抓住把柄,惹出些事端來。”
“咱們在於將軍府中,犯不着這般瞻前顧後的。”流螢伸出手去,輕輕的放在於蘭心額頭上,見着沒有發熱,才放心的收了回來,“女兒該早些回來陪着孃親纔是。”
“你如今在宮中,不比以前自由。”於蘭心輕輕的牽住流螢的手,嘴角露出幾抹笑意來,“孃親知道你的心就好了,左右不要因爲孃親,失了皇上的寵愛。”
流螢經了她的話,眼淚立刻便落了下來,心底一片紛雜,“孃親,你這病着呢,怎麼還替我操心。”
“鏡心打小就胡鬧,從來身子都不好。”於蘭心輕嘆了一口氣,轉過頭去瞧着牀
帳,“我一直嬌慣着她,什麼重話也不曾對她說過。才叫她如今是這般的脾氣,苦了你了。”
流螢狠狠的搖了搖頭,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孃親,這是說的哪裡話。”
“我心裡都明白。”於蘭心輕撫着流螢的側臉,“進了宮倒是瘦了,皇上待你不好嗎?”
流螢搖了搖頭,抹了一把眼淚道:“皇上待我很好,孃親莫要擔心我了。好好養好身子纔是,我在宮裡一切都好。”
“若是鏡心如你一般倒好了,我倒是少操一些心思。”於蘭心搖了搖頭,眼眸之中掃過一絲黯然,倒是沒有介意叫周遭的丫鬟聽見。
流螢瞧了一眼,便是也沒有放在心裡,“孃親,莫要想這些,好生養着身子纔是最重要的。過去的事總歸是過去了,孃親放在心上又有什麼用呢。如今她嫁了景王,孃親也該放心了。”
於蘭心點了點頭,端起一旁的藥碗,將濃黑醇厚的藥喝盡了。流螢忙的將一旁的蜜餞取來給於蘭心,“皇上許了些人蔘,孃親身子弱,要好好補補。冬日寒,可要注意着呢。”
“哎,你這丫頭怎的這般的討人喜歡。”於蘭心輕撫着流螢的臉,“叫你進宮,是叫你替我鏡心吃苦了,差着什麼都來告訴孃親。於將軍府有的,定然是要給你的。也莫叫人欺負了,總歸是於將軍府裡出去的。”
兩人倒是聊了好一陣子的天,流螢向來性子冷,倒是難得有這樣的時候。這一待倒是待到了響午時分,若不是紫蘭催,怕是忘了用午膳了。
流螢乍一出來,便瞧見一角玄色。不由的皺了皺眉,便是跟了上去,繞了個彎,才瞧見那身着玄色衣裳的男子正是寂月景。
他正跪在寂月涼身前,流螢愣了愣轉身便要走。卻叫那寂月涼瞧見了,“躲什麼?過來!”
僅僅一句話便叫流螢邁出去的腳退了回來,她轉過頭來,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來,“臣妾參見皇上。”
“過來。”寂月涼朝着她伸出手來,目光只落在她身上。眼眸之中帶着萬千柔情和耐心,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走過去。
流螢怔了怔,邁開腳朝着寂月涼走了過去。剛一靠近,便被他拉入懷中。流螢忙的要掙脫,卻被寂月涼死死的桎梏在懷中。
“怕什麼?”
他的話在耳邊,炙熱的氣息剛一掃過,流螢的耳垂便變了顏色。紅的好似瑪瑙一般,要滴落在了地上。
兩人姿態親暱,寂月景擡頭瞧了一眼便低下了頭。
“臣妾什麼都不怕。”流螢咬着牙道,唯恐被寂月涼猜透了自己的心思。
寂月涼卻是輕輕一笑,便放過了他,倒是擡起頭來同寂月景說話,“景王怎麼也來於將軍府了?”
“聽聞於將軍夫人身子不適,正巧臣弟得了幾樣好東西,便想着送過來。”寂月景態度自然,好似之前的那一幕早已忘記。
寂月涼點了點頭,眼眸深深“景王倒是費心了。”
“自是不敢,於
將軍同臣弟有恩,臣弟又怎能看見於將軍夫人受折磨卻不施以援手。”寂月景一派的坦蕩模樣。自古以來皇上最忌臣子結黨營私,若是惹得皇上猜忌,處處堤防,他的野心可都白費了。
“既是這般,你便去吧。”寂月涼輕笑,無人能猜透他心中所想,眼眸之中一絲異樣的情緒也沒有。便是最熟悉他的人,想來也想不明白他如今的打算。
流螢心中一片慌亂,好似那受了驚的鳥,四處亂撞,卻怎麼找不到出口。兩人的話便是一句也沒有聽進心裡去,見着寂月景起身走了,神智纔回籠。
“於將軍夫人可還好?”寂月景輕輕撫着她紅的滴血的耳垂,似是覺得十分可愛。
流螢點了點頭,“臣妾瞧着已經好了一大半了,只是身子還虛的很,想來是要好生的養上一些時候。”
“朕叫承翼送些補身子的來,你也莫太擔心了。”
寂月景遠遠的瞧了一眼流螢和寂月涼,兩人耳鬢廝磨,郎才女貌,倒真像那天上掉下來的一對,羨煞他人。
寂月景不由的眯了眯眼睛,好半響才轉身走了。
月上西樓,疏影橫斜,水色清淺。四處很是安靜,擡起頭來放佛能瞧見那月亮之上的紋路。寒風凜冽,將那亭邊的燈籠吹的晃動不止。
寂月景獨坐在亭中,眼神落在那燈籠之上,光影混淆。在他臉上似是分割成了兩半,眼神陰蟄,忽的他伸出手去。
無人看見發生了什麼,便見那燈籠“嘭”的一聲,四分五裂。內裡的油燈,經了冷風一吹,立刻便熄滅了。餘下幾縷嫋嫋的煙霧,頃刻便融進了這霧一般夜色之中,尋不到一絲一毫的蹤跡。
寂月景忽的笑了出來,面帶嘲諷。流螢曾經也不是這樣麼?入了宮便若這煙霧一般,再尋不出以前的一丁點蹤跡,實在是可笑。
石桌上擺着三兩盤小吃,和一白玉壺。
寂月景信手便將那白玉壺取了過來,悠悠的倒了一杯。昂頭便喝盡了,酒是好酒,入口醇厚又熱辣。叫人覺得很是暢快,寂月景又倒了一杯來,擡起那酒杯來,朝着月亮遙遙向敬。
如此數次,酒入愁腸,更添了幾分愁腸罷了。寂月景大笑着,將那一壺酒盡數倒入口中,只覺得暢快。
流螢……
曾經他一個人的流螢,是他親手把她養大的。教她學會如何拿劍,如何毫不費力的取人性命。教她如何使用各種毒藥,教她忠心。又教她冷漠無情,寂月景默默的瞧着月亮。
口齒不清的念着:“冷漠無情,好個冷漠無情啊。”
不愧是他手下最好的殺手,學的就是這般的好。
寂月景依稀還記得,曾近小流螢第一次殺人之時,是何等顫抖。拿着劍的手一直抖着,卻是怎麼也不肯放下。眼神倔強,一張小臉,皆是血污,卻咬着嘴脣。
像個孩子,卻又不像孩子。
寂月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又取了一壺酒了。如此好些次,便是不知喝了多少,只覺得腳下都是酒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