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嘴角仍舊勾着,“臣妾笑王爺沒有心,臣妾笑王爺愚蠢。臣妾笑自己曾經許是瞎了眼纔會會替王爺在刀尖上混一條命。”
“你胡說什麼!”寂月景只覺得那陣煩躁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大到他全然掌控不了。大的他有些想要退縮了。
流螢擡起腳向前走了一步,生出無限的氣勢來,“王爺以爲流螢哪裡說錯了嗎?流螢曾經數次爲了王爺生死一線,如今卻落得被王爺懷疑的下場,難道不可笑?”
流螢眨了眨眼,枯澀的眼睛裡似有了幾分溼潤。她仍舊記得,那次也是這般的漫天大雪,爲了王爺的命令,她隻身一人去了北漠。殺了那人自己也受了傷,頂着這般的大雪,一步一步自大漠之中走出來。
她的手腳皆受了傷,卻走了三天三夜。當時大夫是怎麼說的?若是她再遲一點被人發現,興許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那個時候流螢不害怕,也不後悔。她於寂月景而言是個有用的人,何等的榮幸。而如今,流螢只覺得當時的自己,就像是個傻子。
寂月景一時被她的氣勢怔住了,半響才反應過來道:“殺人都是這般的,難不成你到以爲你比旁人高貴了?”
“臣妾怎麼敢呢?”流螢氣急反笑,“臣妾不過區區一個殺手,怎麼敢有這般的念頭呢?”
流螢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心,好似這種刺痛才能叫她心裡的痛減少一些。
她流螢是景王府裡的第一殺手,她自然將自己看做寂月景的左膀右臂。身份自然不同於一般的丫鬟奴才,如今從寂月景這裡聽到這般的話,她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可笑。
寂月景自以爲自己佔了上風,不免有些沾沾自喜,“那是最好,你於本王來說不過一顆棋子而已。若是你敢妄自行動,做出什麼於鏡心不利的事,本王絕對不會放過你。”
“王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流螢嫣然一笑,驚豔極了,恍若一個在黑夜之中行走多時的人,忽的瞧見光一般,寂月景不禁愣住了。
“王爺未免也忘了自己現如今的身份。”流螢輕輕的撥弄着自己的衣裳,桃紅色的衣邊,上鏽着花紋,卻瞧得不是很仔細,“臣妾如今是心嬪娘娘,可不是王爺府中的殺手流螢。臣妾現如今做什麼,王爺未必管的着。”
說罷流螢狠狠的將一塊玉佩從腰上取了下來,她拎起那玉佩的帶子。任那玉佩在空中搖晃,細細的瞧着,眼中似有幾分不捨,更多的卻是決絕。
“臣妾還記得這玉佩是王爺賞的。”流螢細細的摩挲着那枚玉佩,這上面的紋路她最是熟悉。做殺手之時,多少個寂寞的夜裡她都是摩挲這這塊玉佩過來的。
寂月景臉色一變,口裡的話卻遲疑了很多,“這是本王賞給你的?”
“是了,看來王爺已經不記得了。”流螢嘴角揚起一抹嘲諷
的笑容,“流螢還真是傻呀。”
說罷流螢一揚手,就將那塊玉佩狠狠的扔到了地上。片刻之間,那玉佩便被摔得四分五裂。
流螢毫不猶豫的轉過身去,大步邁開,“王爺,從此流螢和你再無人任何瓜葛,山重水複,望王爺珍重。”
寂月景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半響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是流螢?究竟寂月涼給她吃了什麼迷魂藥?
居然會違揹他的話了!
寂月景狠狠的捏緊了拳頭,拳頭上青筋崩起,直到流螢的背影再也瞧不見,拳頭才慢慢的鬆開了。瞧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玉佩,寂月景心頭紛繁雜亂,半響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原來她是這般的看中這枚玉佩嗎?那麼是不是說明……
寂月景忽的想到了什麼,眉宇之間露出一抹喜色。忽的便蹲下身來,將碎片盡數拾了起來,細緻的在手上拼着。
卻沒注意到,那走廊邊忽的閃過一抹白色的身影。
流螢一個勁兒的往前走,什麼也瞧不見。只覺得眼前一陣模糊,天地浩大。一片白茫茫,偶爾能瞧見幾抹硃紅色。
原不知她在寂月景的心上是這樣的一個人,一枚棋子。當真是高看了自己,原以爲寂月景處處對自己好,是因爲自己同旁人不一樣,如今想來不過是一枚比其他棋子使起來更順手的棋子罷了。
當真是好笑,好容易流螢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瞧見一樹的紅,流螢更覺得嘲諷。她時時都在自作多情,原以爲馨妃是真心誠意的待她好,卻那般侮辱她。
本是有幾分信了寂月涼,瞧見他同雲嬪的樣子時,才恍然大悟。她或許曾經確實是一枚棋子,可是現如今卻不是了。
流螢輕撫着梅樹溼潤的枝幹,能瞧見褐色的紋路。好似已經歷經千般困難一般,忽的手上輕輕一用力,那梅樹當即便被攔腰截斷。
一樹的梅花隨着梅樹的倒下,紛紛被抖落在了地上。流螢這時眼眸中才有了幾分笑意,更多的竟是從未在她眼中出現的狠辣。
卻不知如今的辰乾殿中,寂月涼狠狠的捏住了筆,指尖都有些微微泛白,“將你瞧見的仔細說出來給朕聽聽。”
跪在地下的男子身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好似與外面漫天的冰雪都融爲一體了,他眉眼冰涼,一絲表情也沒有,“臣看見心嬪娘娘和景王爭吵着,說着說着,心嬪娘娘便將一枚玉佩摔了,然後甩袖而走了。”
“可還有什麼?”寂月涼聽聞,眼眸之中竟出現了幾分笑意,平日裡面上總是波瀾不驚的皇上,如今卻有些不一樣了。
那侍衛不由的將頭低的更下去了,不敢擡頭瞧寂月涼的臉色,“臣只看到這些。”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寂月景輕輕的揮了揮手,那侍衛立刻便消失不見了,唯有武藝高強的人,能瞧見他剛纔的動作又多快。
寂月景不住的摩挲着筆,半響才露出一個笑容來。一直笑到了眼裡,看來景王已經讓他的心嬪心灰意冷了。
想着想着
寂月景再也坐不住了,索性起身來。
承德連忙迎了上來,“皇上這是要去哪?”
“明鏡宮。”寂月涼淡淡的道。
承德擡起頭來瞧了一眼寂月涼,不敢說任何的話。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高聲道:“擺駕明鏡宮。”
寂月涼剛擡腳,忽的心中又有了幾分顧慮,便道:“如今天色尚早,你且去明鏡宮中同心嬪說一聲便是了。”
承德點了點頭,小聲的退了出去。看來這心嬪還是有幾分本事,竟能叫皇上還念起她。宮妃一旦沒有皇上的寵愛,而且長久又無子,想要重新獲得皇上的寵愛簡直難如登天,偏生這個心嬪做到了。
“娘娘,你去哪了?”紫蘭瞧見流螢當即被嚇了一大跳。
只見流螢身上皆是雪花,玄色的披風盡數被浸溼,瞧不出原來的樣子。更叫人擔憂的是她一身的泥巴,也不知她去哪裡沾的。
流螢更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紫蘭這般說起,她才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褲腳,完全瞧不見原來的顏色。忽的她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粲若春花。
“本宮沒什麼大礙,叫你擔心了。”
紫蘭哪裡放下的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瞧了一遍才嘆了口氣道:“娘娘,你若是心裡不舒坦,也不能這麼作踐自己啊。”
“叫皇上瞧見了,皇上指不定怎麼心疼娘娘呢。”
流螢解下披風,才覺得那披風許是因爲浸溼了,有些沉的慌,“皇上?皇上哪裡瞧得見本宮,本宮只盼皇上不要出爾反爾,不放本宮出宮了。”
紫蘭擡起頭來瞧了流螢一眼,心底到底生出幾分不忍來。自打景王大婚之後,皇上便沒來瞧過娘娘了。娘娘這般傷心許是因爲這個,“皇上的辰乾宮委實遠了些。”
“是遠啊。”流螢說起這個眼神不由一黯,自然是遠的,“罷了,這到底也不是什麼要緊事,你替本宮收拾收拾東西,皇上先前賞給本宮的人蔘好生收着。若是孃親用的着,本宮好把它帶回去。”
紫蘭點了點頭,笑着道:“娘娘真是孝順。”
“這算什麼?”流螢端起茶杯淺淺的酌了一口,只覺一股熱流順着自己喉嚨口到了胃裡。這時才生出幾分寒意來,許是在外面已經凍的有些麻木了。
流螢伸出手去,正準備再倒一杯茶給自己。
還沒碰見那茶壺便被紫蘭橫手奪了過去,“娘娘怎的能做這般的事情,以後娘娘若是要端茶遞水,只管叫奴婢便是了。”
“這點小事本宮都做不了?”流螢笑着道。
紫蘭忙搖頭,都要搖成撥浪鼓了,“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娘娘身份尊貴,怎麼能做我們下人做的事情。”
流螢伸出纖細潔白的手指,輕輕的點了點桌面,眼神恍惚,“本宮的身份尊貴?到底是連馨妃的奴才都及不上,這算得上是什麼尊貴。”
若是惠貴人她倒也不至於這般的惱了,總歸不是一路人。偏生這馨妃先同她搭話,又任由她的丫鬟肆意的侮辱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