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請嘗。”流螢走了上來,將盤子一放便如那受驚了兔子,往後一縮。臉頰兩側火辣辣的,心上更是如同戰前擂鼓一般,任她念了數十遍靜心法也不見臉上的溫度褪去一點。
寂月涼存了幾分逗弄她的心,“你瞧瞧朕哪裡還有手拿糕點。?”
“那皇上一會再吃。”流螢不由的往後退了一步,連擡起頭來瞧着寂月涼的勇氣都沒有。偏生是這樣,她也能想到如今的寂月涼是如何的。眼眸中帶着幾分笑意合着幾分戲謔,頗有幾分遊戲人間的浪子模樣。
寂月涼最喜看她這般的模樣,實在叫人忍不住欺負她,“你是要朕吃涼了的糕點?”
“不敢。”
“喂朕。”
流螢聽此,不由的擡起頭來瞧着寂月涼。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樣的感覺,好似有千般的緊張,萬般的不願。忽的想起孃親來,流螢只好緩緩的朝着寂月涼走去。
伸出芊芊素手,拾起一塊糕點,正欲餵給寂月涼,邊聽門被人打開了。
流螢立刻如同一隻受了驚的兔子,腳上不由的被用了輕功,一躍就到了另一邊。
“皇上……”承德瞧着裡面的兩人,立刻明白了自己怕是險些毀了皇上的好事,摸了摸鼻子忙道,“景王求見。”
寂月涼瞧着流螢淡淡的道:“叫他進來。”
“皇上既是要和景王聊朝政之事,臣妾邊先行回宮了。”流螢左右心裡有幾分害羞,又不願見寂月景,便開口道。
寂月涼輕輕一笑,起身走過去,朝着流螢伸出手去,“今日不談政事,只言家事。你也在這兒聽聽罷。”
“好。”流螢剛剛伸出手,便被寂月涼抓住了。牽着她的手將她帶到一邊坐下,寂月涼的手比她的大很多,流螢莫名的生出幾分安全感來。
寂月景走進來瞧見的時候不由的愣了愣,眼神不由的便落到了流螢和寂月涼牽着的手上,神色之中是說不出頹靡。
流螢下意識的就要將手往回縮,誰知寂月涼好似早有察覺,將她的手抓的緊緊的。叫流螢動彈不得,流螢只好微微垂眸,不再去看寂月景。
“臣弟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寂月涼點了點頭道:“起來吧,早和你說過,只有我們在的時候不比這般的受規矩,朕到底比較懷念小的時候。”
“是,臣弟知道了。”說罷寂月景的眼神不由的落到了流螢的身上。
寂月涼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黯然,面上卻帶着幾分笑容,和煦如春風,“心嬪算不得什麼外人,你來嚐嚐,這是心嬪親手做的糕點。”
話雖這般說,可是殿內三人一個人也沒有動。寂月景勾起一抹勉強的微笑,“既然是心嬪娘娘做給皇兄吃的,臣弟又怎麼敢奪人所愛呢。”
寂月涼大笑着捻了一塊糕點放進嘴中,眼眸之中慢慢泛起笑意,“心嬪的手藝比起沁妃來說可是差的不止一丁點,不過朕倒是吃出來了你的心意。”
說着寂月涼伸出另一隻手將流螢被風吹亂的頭髮,輕輕的別到耳後,“怎麼手這般的涼?”
流螢只覺得左右不自在,卻只能硬着頭皮道:“臣妾打小身子就不好。”
“一會叫承德送些補品過去。”寂月涼把玩着流螢纖細修長的手指,眼眸之中帶上了幾分寵溺,“朕平日裡不能總是瞧着你,你左右要好好的照顧自己。”
“臣妾知道了。”流螢聽着,心頭一暖。不由的又生出幾分酸澀來,寂月涼無非是同她說了幾句話,她便心上立刻就軟了下來。
寂月景瞧着兩人,眼中帶上了幾分陰蟄。卻是瞧着自己手心的茶杯,見着兩人話罷才道:“今日臣弟來找皇兄是爲了母后生辰之事。”
“這事朕已經交給皇后來辦了,你不必操心。”寂月涼說這話眼神卻落在流螢的臉上,瞧着她微微泛紅的臉頰,不論怎麼看,他都覺得喜歡的很。
這般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換上了宮裝,倒有了幾分弱柳扶風之感。眉目之間添了幾分愁緒,眼中到底還是清明的。無論如何,她總歸是個殺手,掩住了那股子殺氣,卻掩不住她的倔強。
寂月景心中倍添苦澀,咬了咬牙,繼續道:“確實是臣弟多慮了,只是臣弟聽聞在南疆之地有一塊石頭,是一個天然的壽字。臣弟想是否要將那石頭運回京中呈給母后,好盡一番孝道。”
“不必了。”寂月涼撥弄着流螢華順的長髮道,“那塊石頭朕聽說了,要運到京都之中怕是不易。若是應了這個叫母后落下罵名,母后想來也會不開心。”
寂月景微微握緊了手中的杯子,“皇兄說的對,是臣弟考慮的不周到。”
“皇上,臣妾許是要去太后娘娘哪兒禮佛了。”流螢左右是待不下去,隨手捻了一個由頭道。
寂月涼聽此輕笑了一聲,無人瞧得明白他的所思所想,“你去吧,莫叫母后久等。回府這件事,朕會替你打點着。”
聽着最後一句話,流螢一直掉着的心總算是掉了下去。好容易笑了出來,轉過頭去卻瞧見寂月景看着自己的眼神,嘴角又落了下去,“臣妾知道了。”
說罷便轉身出去了,左右沒有什麼太后的禮佛。流螢心中像是壓着一塊大石頭,索性在宮裡漫無目的的走。
寂月涼剛纔那一切是爲了什麼?寂月景又爲何這般的瞧着自己,一心要叫她代替於鏡心進宮的是他,如今又這般的瞧着自己。
流螢走着走着便瞧見了一汪池水,只是應了寒冷。早已經結冰了,冰面光滑,好似一面大鏡子一般。池水中有些枯荷,還未來得及腐敗就被嵌進了堅冰之中。只能突兀的離着,像是一支箭,插進了天空之中。
流螢微微探出頭去,自冰面上能瞧見自己的臉。許是因爲有些冷,微微有些泛紅。流螢伸出手來,在自己的臉上摸了幾把。寒風忽起,流螢索性裹緊了披風。雪花順着寒風自天空降落,一時之間天地好似寂靜下來了。
好一陣,那
池面才被雪覆了個乾淨。仍是誰也猜不透這厚重的雪之下是一片波瀾不驚的池,流螢忽的覺得有些有趣,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便聽冰冷的男聲道:“你在笑什麼?”
流螢錯愕的轉過頭去,寂月景面無表情的瞧着自己,眸子裡的冰涼是久經風霜的雪山也及不上半點。流螢愣了愣,恍惚之間好似回到了在王府之時,寂月景還是她的主子。
轉身瞧見自己衣袂處的一絲桃紅,流螢才揚起一抹微笑,“臣妾在賞雪景,王爺呢?莫是也是爲了這雪景而來?”
“流螢,你裝什麼?”寂月景言語之中流露出幾分不屑,“就算你現在是心嬪又如何,也磨滅不了你曾經是我景王府中的下人這個事實。”
流螢仍舊笑着,好似寂月景的話對她來說一絲一毫的影響也沒有,“流螢從未想要磨滅我出生景王府這個事實,反倒是王爺在遮遮掩掩,唯恐叫皇上知道。”
“呵,也倒是,若是叫皇上知道了。”流螢伸出白皙的手來,輕輕掩住嘴角,頗有幾分嘲諷的說都,“就算是王爺,想來也是保不住自己了。”
寂月景微微一怔,許是沒有想到爲何流螢轉身之間便變成了這個模樣。半響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本王不管你在宮中如何,可是你爲何要回將軍府?”
“孃親念我了,我自然要回去盡孝道。”流螢輕輕一笑,探出手去將那離的最近的蓮杆折了下來,乾枯的模樣。
寂月景冷笑一聲,“你不能回府,本王不管你用什麼樣的理由。去找寂月涼說清楚,若是你這麼一回去,惹出什麼事端來鏡心該當如何?”
“臣妾要回府。”流螢淡淡的說道,把玩着手裡枯萎的荷杆,嘴角噙着笑容,“王爺真是膽大包天,竟敢直呼當今聖上的名諱。”
寂月景上前一步,正要捏住流螢的手。卻被流螢輕輕一側,便躲開了。
“王爺到底是小看臣妾了。”流螢微微用力,那荷杆立刻便化作了一片碎末。流螢伸開手,仍由它們被寒風吹散,最後什麼也不剩,“臣妾不光要回府,臣妾還要光明正大的回府。孃親念我了,我爲何不回去?”
寂月景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鄙夷,“老夫人念得明明不是你,本王今日回府就安排鏡心回將軍府去瞧瞧老夫人,這件事與你無關了。”
“王爺還像曾經一般。”流螢眼神薄涼,將心中的任何波動都掩飾的乾乾淨淨,“可惜流螢已經不是曾經的流螢了,王爺的話,流螢不會再聽了。”
說罷流螢轉身欲走,卻被寂月景一個閃身便擋住了身前的路,“你究竟要做什麼?鏡心的一切都給了你,身份、榮耀、還有這心嬪的位置。你還要做什麼?你非要將她逼上絕路嗎?”
流螢忽的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劍,露出一個大窟窿,寒風一個勁兒的往裡灌。冰涼又痛,痛的她整個人恨不得立刻就蜷成一團。恨不得將眼前的剝皮抽筋,可是她到底是笑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