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說:“來之不善吶,這是要跟我拼命嘛,你們怎麼看。”
秦墨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打。”
鄭孝章道:“窮途末路,玩哀兵必勝,希望有奇蹟發生,我看他是昏了頭了。”
文書丞道:“早打晚打都是打,雪地作戰不利於我,也不利他。”
金道安笑道:“打吧,打完好過年。”
李茂說:“那就打吧,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遼東的天上不能出兩個太陽。”
新羅人銳氣正盛,正面迎敵顯然並不明智,李茂以空間換時間,節節抵抗,節節敗退,慢慢消耗新羅人的銳氣和存糧。
僅僅只是半個月時間,李茂掌控的散佈在遼河以東、遼東城以西的數百座城鎮、農莊、礦區,除了龜甲山一處,其餘的相繼陷落,地勢險要處打一場阻擊,無險可守的唱一出空城計,什麼都可以留給新羅人,唯有糧食不行,寧可燒燬也不給。
新羅人一路勢如破竹,直接殺到東州城下,頭腦發熱的新羅將領們揚言三天攻下城池,擒殺李茂,但松木關一戰,卻似迎頭一盆冷水潑了過去。
祝九親率第二師第一旅重兵防守於此,新羅人強攻一日一夜,傷亡千餘人,松木關卻巋然不動。金梯邕沒有前往一線察看,而是淡淡地下了道命令:“明日黃昏前再拿不下,上至將軍下至馬伕,統統軍法從事。”
這道命令恰似一道催命符,三千新羅人前赴後繼,分班強攻不止。
祝九射完最後一支箭後,招呼左右說:“頂不住了,撤。”
除了糧食,所有東西一樣不帶,第二師第一旅成功轉移。
趁勝追擊,未到黃昏,新羅軍又兵不血刃地佔領了西甲營,再往前就是東州城。
新羅人遠道而來,來勢洶洶,面對堅城底氣卻不大足。
遼東冰雪封原,新羅人的大型攻城設備窩在遼東城下挪不開窩,這場攻守戰一開始就有利於守方。
東州是新建之城,有內外三重,最外面的一重牆體較低、較薄,主要爲了阻擋騎兵突襲和大型設備靠近,這道城牆內設有兵營、馬廄和臨時交易市場,以及一些不怎麼重要的民用設施。
金梯邕以雷霆萬鈞之勢,四面攻打,各部輪番上陣,這道牆只守了半天即告陷落。
清除完攻擊道路上的障礙,前面就是東州的主城,主城是在原東高鎮基礎上擴建而成,牆高五丈五,裡面是堆土斜坡,每五十步建有穹形涵洞一座,用以儲兵和物資。
雙方都知道這將是一場慘烈之戰。
金梯邕把他的指揮所移到外城門內的一座客棧裡,他對這座客棧的精美裝修很感興趣,看得出店主人是花了大心思的,這是否可以證明他們對李茂是有信心的?應該是可以的,否則怎麼願意在此下這麼大本錢?
金梯邕把所部分成三個打擊兵團,從東、南、北三面分頭髮起攻擊,東州西面臨遼河,河邊建有碼頭,遼河水量大,冬季只部分河段結冰,東高之間的這段河面本來是有冰的,大隊轉移結束後,冰面被破壞,主航道的水重新流動起來。
河的對面就是高州城,高州也是牆高池深,甚至比東州還要險要,但金梯邕知道,李茂的根基在東州,一旦東州動搖,高州勢不可守,
圍城三面,留一條生路,是爲了動搖守城者的決心。
這對熟讀漢家經典的金梯邕來說很容易理解。
李茂的精銳盡在城中,這將是一塊極難啃的骨頭。
看得出金梯邕是個行家,城能不能守的住,除了看戰略戰術的運用,還得看主帥的決心。李茂在經略使府做了部署,第一師及城防警備局負責彈壓城內,第二師負責北城、東城、第三師一部負責駐守南城。
李茂本人率親軍坐鎮西城,支應四方。
城中老弱大部分已經轉移到了對岸的高州,監軍使突吐承璀聽從李茂的勸告,也渡河去坐鎮。四部八總管分作兩處:鄭孝章、文書丞、蘇闢冒、秦墨渡河坐鎮高州。金道安、趙光良、謝彪、常木倉留在東州輔佐李茂。
李茂任命金道安爲東州都統,統一指揮防禦作戰。
現在唯一的麻煩是蘭兒死活不肯走,李茂強令將她送過河,一轉眼的功夫她又偷偷跑回來了。三送三回,李茂發了火,厲聲問蘭兒想幹什麼,蘭兒反問他幹做什麼,既然說好了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爲何大難臨頭要打發她走,她不走,死也死在一起。
蘭兒瞪着眼睛、氣鼓鼓的像只驕傲的鬥雞。
李茂只能笑罵:“烏鴉嘴,早晚被你咒死,你不走也可以,留在家中不要隨便出來,免得成爲我的累贅。”蘭兒冷笑着說:“好,我聽你的,我不做你的累贅。”
休整了一天一夜,新羅的攻勢正式開始,密集的箭矢鋪天蓋地,壓的安東軍擡不起頭來,密如蟻羣的士卒擡着連夜趕造出來的攻城雲梯濁浪一般撞將過來。
天寒地凍,弓弦易折,新羅人爲了製造鋪天蓋地的箭雨,一口氣損失了三成的備用弦,現在青黃不接,箭雨一歇,城頭的弩箭飛蝗一般射下去,大批大批的士卒倒在衝鋒途中,慘叫,掙扎,死亡,但濁浪依舊滾滾向前,兇猛地撞擊在城牆上。
蟻附之法是最原始,最慘烈,也最有效的攻城術,人像螞蟻一樣攀着雲梯往上爬,箭矢、滾石、檑木或其他什麼東西,隨便扔一個就能傷到人,但攻方人太多,殺人一百,人還有一千,殺人一千,人還有一萬,總有讓你筋疲力竭、措手不及的時候。
第一波攻擊,新羅人就攀上了城頭,激烈的白刃戰旋即展開。
一支新羅軍突破防線衝入城中,準備四處放火製造混亂,卻遭到城防警備局的迎頭痛擊,慘烈的巷戰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城防警備局動用了三分之一的機動力量纔將這股頑敵全殲,但火還是燃燒起來,東州消防局緊急出動救火。
天寒水上了凍,於是只能拆屋,所幸這座城在規劃時就充分注意到了這一點,城中居民區被縱橫交錯的街巷分割成一個個網格,大網格套着小網格,一處着火不會累及左右。
戰時最激烈時,坐在李茂身邊的趙光良沉不住氣了,拔刀而起,要求率預備隊馳援。
李茂道:“趙總管稍安勿躁,若前軍抵擋不住,縱然預備隊壓上也只能阻擋一時。”
李茂的話趙光良不大明白,謝彪安撫道:“他們分有梯次,留有預備隊,如今前隊雖然受挫,卻沒動預備隊,說明形勢還有挽回的機會,貿然使用預備隊,只會動搖軍心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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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木倉則道:“東州攻防戰的最高指揮是金都頭,咱們還是不要去打擾他。”
趙光良也知自己失態,臉紅了一下,重新坐下。李茂按刀坐在東州西門城頭,穩如泰山給了守城各軍極大鼓舞,指揮作戰的金道安也鬆了口氣,戰前他還擔心一旦遇到挫折李茂會插手進來影響他的決斷。
白刃戰持續了一炷香的功夫後,各部都動用了預備隊,新羅人在城頭丟下密密麻麻的屍體上,敗退出城,第一波攻擊宣告失敗。
第二輪攻擊旋即展開,這一次不是全面開花,而是南敲北打東面牽制,新羅人聲東擊西,忽左忽右,哄祝九上了當,他將二師主力集中於城東,準備予敵以迎頭痛擊,卻不想新羅人突然發力在北城,一舉突破城防,嚎叫着殺入城中。
祝九急忙下令屯駐東城的士卒進城接戰,李茂聞聽吃了一驚,急令韋相成率部奪回北門,將新羅人攔腰斬斷。
韋相成、韋觀海兩部常被人戲作是“娘子軍”,意思是其作風不夠硬朗,但李茂知道二人只是謹慎有餘,並非無勇無謀,關鍵時刻還是能挺得住的。
韋相成領會李茂的意思,率部直奔北城,路上不論遇到新羅軍在做什麼,都不管不顧,新羅人佔據北門後,忙着破壞城門,好使更多的援軍進入,奈何東州城的幾座城門都是李茂親自督修,工程質量優加,堅固異常,新羅工兵費盡心力也只是在門上砸了幾個洞,大門巋然屹立,並未有大的損傷。
韋相成一支響箭射向工兵,萬箭追隨,新羅人僅有的幾十名工兵慘死在箭下。
這時候祝九也回過神來,親自率部來援,兩家合兵一處,激戰一個時辰纔將新羅軍一刀劈作兩段。
至此突入城中的數百新羅軍就成了甕中之鱉。
清肅行動主要由城防警備局和保安局擔當,激戰持續了一個時辰方宣告結束,這有賴於城內警備部隊的英雄奮戰,有賴於城防設計的合理科學和遼東一直奉行的全民皆兵政策。
突然城內的新羅人發現,這座大城內套着無數的小城,每一座坊都是一座小城,有牆有門有守軍,貿然闖入,其結果就是過街老鼠,只能落個人人喊打的窘境。
第一天的硝煙慢慢消散,入夜之後,氣溫降的很低,雖有雪光映照,但要想再發動大的戰役顯然是不可能的了。
李茂在經略府召開會議,檢討,一日苦戰,衆人雖然極度疲累,信心卻更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