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一眼三夫人,其實最累的當屬這位三姨娘了,大夫人不過來坐,她只能在旁邊侍立。關鍵大夫人她也是坐在小輦上啊,她不累呀,累的只是擡輦的家丁護院。
三夫人不悅地瞧着姜冬竹優哉遊哉地喝茶,大爲不滿:“四小姐當真是無禮之極,嫡母尚未就座,你這當女兒的反而悠哉的坐着喝茶,你眼裡還有嫡母嗎?”
姜冬竹不氣不惱,溫笑着:“母親雖未就座,卻是坐着,而且,我很有孝心啊,不是願意抱母親過來就座麼,是母親不屑於落座,也不屑於我這紫秀院的茶水。以三姨娘之見,難道我這當女兒的應該違背母親意願,強行抱她過來坐下,然後強行往母親嘴裡灌茶水麼?那可就真是不孝之舉了,何況我也沒這膽量。”
三夫人語窒,臉色緋紅,好一會兒才道:“四小姐這是強辭奪理了。嫡母未坐,你便不能坐,嫡母未喝茶,你更不能獨自喝茶。”
姜冬竹偏偏端起茶杯輕抿一小口,道:“依禮要做的事多了,三姨娘樣樣都做到了麼?比如依禮,三姨娘是不能這樣跟我說話的……還有依禮,自家人是該相親相愛,而不是借親人之名來陷害的我這無依無靠的女兒。”
三夫人臉色更紅,低下頭,道:“四小姐說什麼陷害……”
大夫人不耐煩地道:“好了,都住嘴,她要喝就讓她喝個夠,或許以後想喝也喝不到了。”
三夫人抿脣一笑。
姜冬竹只作未聞,仍然喝着茶水。不過這茶水喝多了,便易內急,尤其這天已經入冬,更容易內急,她忍着,也不敢再喝了。忍啊忍啊,終於隱隱聽到遠處傳來的輕盈腳步聲。
於是苦着一張臉道:“母親,女兒內急,要去解個手。”
大夫人看着她憋得面頰酡紅,哪個得意啊,她早就料到這賤人會有出醜的一刻,憋也要憋死她!嘴角露出一絲獰笑,冷聲道:“忍着!”
姜冬竹咬咬嘴脣,扁着小嘴,一副委屈想哭的模樣:“母親,人有三急,我又是個女兒家,難道要讓我在衆人面前出醜麼?”
大夫人不語,冷冷看着她。
“母親!”她微微提高聲音,略微帶着哭腔道:“母親無緣無故帶人來搜查,也不知怎麼找出一把鑰匙,便教高手來教訓我,還讓這麼多護院家丁將女兒禁錮起來,如今女兒內急,母親卻連小解都不允許了,就只因爲恨霜兒的生母就這般對女兒嗎?”
大夫人哼了一聲:“你莫跟我耍花招,想借機逃走!”
“母親,百里府就是女兒的家,女兒爲何要藉機逃走?那鑰匙女兒根本未見過,是誰放進花瓶了,女兒根本不知,母親和三姨娘偏要認定這是庫房的鑰匙,竟連女兒解手都不許,女兒若是出醜,母親臉上就好看麼?”
大夫人冷眼睨着她,算計着時間,百里府距館驛來回得半個多時辰的路程,現在尚早,總得讓嚐嚐惹她的下場,若是當衆出了醜,那才叫遂了她的意,反正門主回來後,由着她說黑說白,這滿屋子都是她的人,誰敢亂說話?
“母親若是再不允女兒,女兒便要硬闖了!”姜冬竹虎着臉站起,伸手將鳳離劍握在手中。
“你敢?!”大夫人眯眼睇她:“你若再動手,我立時讓他們將你綁了杖責!”
“母親是百里府的當家主母,更是嫡母,竟然這般對待女兒,若傳出去,母親不覺得大損百里家的顏面嗎?”姜冬竹“義正言辭”地質問。
大夫人再一次怒拍扶手,厲聲道:“你要記住,在百里家是我說了算,我想如何就如何,誰敢亂說?!你原就是個粗俗賤種,若非我大發慈悲讓你進府,你現在還想當什麼百里家的小姐,早被賣進青樓成爲千人騎萬……”
姜冬竹正色制止:“母親今日失常了,母親出身高貴,怎麼會說出這般惡毒難聽的話?女兒知道母親恨女兒的生母,可是就算再狠,故人已逝,我們活着的人爲何就不能好好相處呢?女兒只是想去解個手而已,母親何必這般暴躁?”
大夫人哈哈獰笑:“好好相處?你這賤人有什麼資格跟我說好好相處?賤人而已……”
“夠了!安茹蘭!”院裡響起百里敬的暴喝聲。
衆人被這一聲暴喝驚嚇得大氣不敢喘,只覺眼前一花,便瞧見百里敬臉色陰沉地站在屋內。
百里敬鷹般的雙目瞪視大夫人:“你瞧瞧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安茹蘭,你是當家主母,是候爺的女兒,原本該是高貴淑雅的女人,卻對女兒滿口惡毒之語,像個潑婦般罵人,成何體統!又如何當這主母!”
轉眼瞥向姜冬竹,只見她雙頰微紅,雙腳不停在原地輕跺着,不像僞裝,於是輕斥一聲:“內急便去,在這裡跳噠什麼。”
姜冬竹聞言身形一晃,如一陣風般竄出。
百里敬撇開目光,再看向大夫人,她被他劈頭蓋臉訓斥了一頓,臉上一片青白之色,雙手緊緊抓着扶手,渾身顫個不停。
他更加不滿地道:“怎麼,我說你說錯了麼?我早就說過,霜兒骨胳清奇,適合習武,再加上聞人少主教得用心得法,她此時的武功甚至在瑾兒之上,若想脫身,憑眼前這十餘人,你以爲能攔住她麼?她一身武功卻敬重你這母親,心甘情願任你圈將她在這屋裡,竟因內急被你逼成這樣,就算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好歹她叫你一聲母親,你怎能做出這等事情,說出那等惡毒無恥的話?!不論如何她是我的女兒,你怎能咒她進青樓?!這就是你的淑雅?這你就是這樣當主母的麼!”
大夫人被他毫不留情地當衆訓斥,大失顏面委實難以嚥下這口氣,怎麼都覺得是被百里霜那賤人又給擺了一道,她故意引激得她大怒失態,卻將時間拿捏的剛好,連聲音大小都剛好,正好讓百里敬聽到一切,從前當真是小看了她!
她雖然斷腿後變得暴躁易怒,卻畢竟出身候府,又經過這許多年的磨練,知道輕重緩急,當即冷哼一聲:“門主爲了這個庶女連結髮夫妻的情義都不顧了!只怕你一心愛護的這個好女兒是個吃裡扒外的禍害!”
百里敬一怔,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大夫人道:“什麼意思,雨兒沒告訴你麼?”
百里敬板着臉道:“不就是搜到一把鑰匙嗎?茹蘭,不是我說你,你身爲百里家的主母,又是霜兒的嫡母,怎麼不由分說就帶着人來搜查女兒的房間?”
大夫人冷着臉道:“門主也不用袒護她,我來搜查自有我搜查的道理,事實證明,我來得絕沒有錯!她竟然偷配了庫房的鑰匙!”
她話音未落,姜冬竹已經解放了庫存積水,輕鬆進屋。看向大夫人,再看向百里敬,不禁翹起脣角。看百里敬的表情就知道,他對大夫人已是不耐煩,也不信任了。她進屋後就規規矩矩垂手立在一邊,靜候事情發展。
百里敬確實是不耐煩了,雖然自百里霜入府開始,他就對這個女兒萬般的不喜,對她極爲疑忌,但最近她行事大出意表,越來越對他的脾胃,何況她又搭上了聞人澈,對百里門大有益處,他自然對她態度大變,雖然疑忌難消,但卻開始認可她這個女兒了。而上次炸藥棉被一事,大夫人竟用這般聞所未聞的歹毒手段殘害他的女兒,卻反自食惡果,雖然最後他瞧在夫妻情份和安候爺的面上壓下此事,但卻對她越來越厭惡。
他是個男人,而且是個權勢驚人的男人,自然更少不了男人的劣根性。大夫人慾用棉被炸死自己女兒一事,他不反思是他自己一味冷眼看着且縱容着她們欺辱百里霜成習慣所致,反而認爲此事全錯在大夫人身上,全是她狠毒所致。
他聽了大夫人的話,轉目瞧向姜冬竹,她臉上不見半分心虛和驚慌,也不辯解,便道:“茹蘭此話太過武斷,一把鑰匙能說明什麼?”
大夫人聞聽百里敬話裡有偏袒之意,卻不再跟他硬碰硬,不慍不火道:“是不是武斷,門主會有明斷的。”說着舉起這把鑰匙,“這鑰匙是衆目睽睽下,在霜兒的花瓶裡搜到的,這扣樣分明就是百里府最重要的丙字庫的鑰匙!我掌管此庫的鑰匙多年,豈會認錯?”
姜冬竹聽到“丙字庫”三個字,心下一跳,丙字庫不就是百里府最重要卻最小、每天都有兩名高手看守的那個庫房嗎?心裡那個真正的姜冬竹頃刻間打了雞血,偷偷插腰大笑,什麼叫得來全不費功夫?什麼叫求仁得仁?這就是!她正愁想不到法子得到那個庫房的鑰匙,她們竟親自給她送來了一把,哈哈,求仁得仁啊!
百里敬看着那鑰匙,鑰匙的鏤空扣樣確實像極丙字庫的鑰匙。斜目睨向姜冬竹,聲音嚴厲問道:“霜兒,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姜冬竹擡起秀眸,有些茫然,她確實茫然,實在不知是不是百里雨放進花瓶的,也不解,一支銅匙掉進花瓶裡,總的有些聲響,爲何梅兒完全未注意到?“父親,女兒實在不知這鑰匙是怎麼回事,但是女對天發誓,從未配製過任何鑰匙,更何況還是庫房的鑰匙。再說,庫房的鑰匙都在母親手裡,女兒怎麼可能拿出去照着配製?”
百里敬盯着那鑰匙不語。
大夫人冷笑:“那霜兒跟母親解釋一下,這把鑰匙是怎麼回事?”
百里雨這時從外面進來,氣息微喘,似乎是一路跑着來的。“父親,原本一把鑰匙是說明不了什麼,但是父親,大姐原本與喬家公子的婚事,四姐曾送給大姐一支無名竹的簪子,父親,那時的四姐還沒遇上聞人少主,她哪兒來的銀兩買那麼名貴的簪子?還有,四姐最近的衣飾雖然素淡,卻件件質料上乘,父親可以說是聞人少主給她置辦的,但女兒想不通,聞人少主這個大男人,怎麼可能事無鉅細地關心到四姐的每一件衣服?”
姜冬竹嗤笑一聲:“五妹,凡事要有證據,光靠猜測是證明不了什麼的。那支無名竹的簪子原是外婆的,是我軟磨硬泡得來的。”
百里雨眉間是嬌橫的戾氣,嘴角是冷笑:“這把鑰匙是丙字庫的鑰匙,是母親證實了的。至於你是收買還是迷藥迷倒每日守門的高手,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是我卻有證人證明,你確實偷拿了庫房銀子和銀票!”
百里敬和姜冬竹同時驚住,證人?!
過了一會兒,姜冬竹穩了下情緒,輕笑:“我沒做過的事情,便是有證人又如何?再說,我怎麼知道這證人是不是你們僞造的?”
百里雨囂張跋扈的大笑:“我就猜四妹會不承認,可是這個證人,你是無論如何都懶不掉的!”
姜冬竹側目與冰雁相視一笑,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答案,她果然放了一條毒蛇在身邊。
百里雨得意大聲叫道:“梅兒!”
姜冬竹轉頭,只見梅兒怯怯地從外面進來,偷偷看一眼姜冬竹,然後小心走到百里雨身旁,向百里敬施禮:“奴婢叩見門主。”
百里敬陰狠的眸子瞪着梅兒,然後轉眼瞧向姜冬竹,冷笑一聲道:“霜兒,你真是失敗,連身邊的人都管不住。”
姜冬竹無謂的聳聳肩,扯一下脣角,百里雨沒混過江湖是不懂的,像百里敬這種江湖大門派之主,其實最忌諱身邊的人背叛!正如那土匪,正如百里敬,看百里敬的臉色便知道了。
雖然出自她身邊的證人可以提拱最致命最有力的證據,但也犯了百里敬的忌諱,所以今日之事,就算他們栽贓成功,梅兒的下場也不會好了,這一點從百里敬對她說的話裡就能聽出來,而百里敬對百里雨也會越來越失望。
百里雨得意道:“父親,梅兒是四姐從府外帶進來的婢女,她的話應該是最爲可信的吧?”
百里敬板着臉坐到正堂椅上,陰冷地看着梅兒,“你連自己的小姐都敢出賣。”
梅兒忙即跪地:“門主,非是梅兒敢出賣小姐,也非是梅兒看不下去小姐的所作所爲,梅兒只是膽小,怕東窗事發時自己性命難保,門主,梅兒只求保命而已,若是我家小姐未做下這種事情,梅兒自然拼死護主,可是現在,梅兒覺得不值。”
姜冬竹脣角掛着一絲笑容,一條蠅上的螞蚱呀,原來就是如此。幸虧她從來不敢信梅兒。只是她還是不明白,梅兒不是也身中七葉紅嗎?她背叛了自己就等於是背叛了外婆林清鳳,那麼她是不想要七葉紅的解藥了麼?不過剩幾天就要拿解藥了,她卻背叛了,其中原因實在太令人好奇了。
百里雨道:“梅兒,你告訴父親,你是不是瞧見四姐盜取了丙字庫裡的銀兩和銀票?”
梅兒點頭道:“回五小姐和門主,奴婢確實親眼瞧見四小姐拿出一摞銀票,都是德豐銀莊的銀票,奴婢在府裡這麼多年,知道府裡的銀票都出自德豐銀莊。”
百里敬冷哼:“這能說明什麼,溫涼城內的銀票多出自德豐銀莊,若是聞人少主給她的銀票,出自德豐銀莊,也沒什麼稀奇的。”
姜冬竹看了百里敬一眼,今日的百里敬,似乎還是頗爲偏袒她的,這真是百年不遇的頭一遭兒。怎麼,眼見她跟聞人少主的關係日益親密,他覺得她這顆棋子更有用了麼?她想,梅兒看見的那疊銀票應該就是她與土匪合作勒索百里家的那八千兩吧,當時她怕百里府在銀票上做手腳,未敢立時存入銀莊,過了幾日後,才通過少主幫她存入銀莊的。當時少主還調笑,說她與他不管誰以身相許,聞人山莊都會出豐厚嫁妝的,她根本不必這般辛苦的搶銀子。
撓了撓眉心,唉,頭痛了,她還留了一張二百兩的銀票在內室。可是那又如何,若是百里敬一心袒護,那張銀票真不算什麼,何況……只要他們的證據不成立,誰還會去搜?
梅兒道:“門主,奴婢是四小姐屋裡的婢女,小姐雖然防備着我,可因爲我是她帶進府裡的,她認定我除了這裡絕沒有去處,所以有些事情也並不在乎我能聽到。在四小姐與五小姐被土匪劫走那日後的第二天,我在外間打掃時,曾親耳聽見冰雁姐姐吃驚地問四小姐,哪裡來的這麼多銀票?”
姜冬竹與冰雁相視一眼,梅兒說得不錯,她雖然不信梅兒,但因梅兒也身中七葉紅,她篤定梅兒絕不敢背叛她和外婆。沒想到啊沒想到,事情往往出人意料地發生反轉,梅兒竟然不顧性命的背叛她,真是蹊蹺啊。
梅兒繼續道:“當時四小姐神秘笑着回答,是百里府的銀票。”微微一頓,又道:“奴婢不敢斷定就是丙字庫房裡丟失的銀票,但是奴婢卻非常害怕,因爲奴婢分明聽到冰雁驚歎,足足有好幾千兩!這麼鉅額的一筆款項,奴婢聽了就害怕!”
梅兒的話其實說得也很有技巧,她說不敢斷定是丙字庫裡的銀票,但話裡話外卻都佐證着就是從丙字庫裡偷出來。越是這樣才越容易讓百里敬這種奸滑之人相信。所以姜冬竹不得不佩服梅兒了。
百里敬睨向姜冬竹,見她倒是面色鎮定,似乎完全不在乎,因此他心下將信將疑,並不作聲。
梅兒轉目悄悄看向大夫人,大夫人向她使個眼色,她立即道:“還有那支送給大小姐的無名竹簪子,奴婢曾親口問過外婆,那簪子並非外婆給的,外婆根本沒有什麼無名竹的簪子!再說了,外婆素來不寬裕,哪裡來的閒錢買簪子。”
姜冬竹冷笑看向梅兒,真是誰指證也不如她身邊的人親自出來指證啊,有梅兒力證簪子不是外婆給的,她說什麼都沒用!瞧來這栽贓是成功了呢!可是她偏什麼都不需要解釋!
大夫人眼底盡是得意,嘴邊掛着殘忍的笑容,道:“門主,事實擺在眼前,她自己的婢女最是清楚她的事情,門主還要護着她麼?”
百里敬轉向姜冬竹道:“霜兒,你有什麼話要說?”
姜冬竹忍不住冷笑:“連身邊的貼身婢女都這樣說了,似乎我說什麼都是無法取信於人,更是沒用的。”
百里敬點頭,她說的不錯,梅兒作證,不管說得是真是假,她都難扭轉乾坤!
“既然如此,門主,爲何還不將她拿下!就算是門主的親生女兒,家裡也絕不能出這種家賊,再這樣放任,金山銀山,也讓她這吃裡扒外的聯合外人給扒空了!”大夫人簡直是怒不可遏。
姜冬竹不緊不慢地道:“母親,你們這樣認定我是個吃裡扒外的內賊,不過是因爲這把鑰匙,但是你們怎麼就知道這鑰匙一定是丙字庫的鑰匙?未經證實就憑空冤枉我,是不是太過武斷了?”
大夫人冷哼着:“這鑰匙我看了近二十年,豈會認錯,張氏也可作證……”
“母親。”姜冬竹打斷她的話道:“空口無憑,我是不會信服的,這把鑰匙莫名其妙出現在我屋裡,我說不清也不想說。但是捉賊拿贓,母親口口聲聲說那鑰匙是丙字庫的,先不說平素與我關係並不好的五妹爲何會一連三日來我屋裡坐着,也不說是五妹還是梅兒或者是兩人合夥,將那把鑰匙悄悄放進我的花瓶裡,只說這把鑰匙是不是丙字庫的。”
大夫人和三夫人相視一眼,幸災樂禍地看着她往陷井裡跳。
百里敬聽了她的話,疑忌的目光轉向百里雨。百里雨雖然強作鎮定,目光卻奪閃起來,不由得更令他大大起疑,冷睨她一眼,眼底盡是失望冷漠。
“請父親和母親移步丙字庫,我要親眼看着這鑰匙打開丙字庫房的門鎖,再跟你們理論其他!”姜冬竹走到桌旁取了鳳離劍,看着百里敬:“父親意下如何?”
百里敬的目光順着她的手看向那柄鳳離劍,她現在大受聞人少主的重視,倒真是不能輕易將她如何,既然她非要證明這把鑰匙是否是丙字庫房的,便是看在聞人澈的面子上,也要讓她試上一試。於是點頭道:“好,那我們就一起去瞧瞧。”
大夫人嘴角掛着得意的冷笑,點頭,毫無異議。
“母親,爲防這把鑰匙再被人動了手腳,還是讓父親拿着吧。”
對此,大夫人仍無異議,她也是唯恐這個賤人在路上動了手腳,此提議正合她的意。當即將鑰匙給了百里雨,讓她交到百里敬手裡。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趕去了百里府的丙字庫房。
百里敬推開行禮的守門高手,拿着鑰匙親自過去開那把關係着百里府諸人一年花銷的庫房的特製銅鎖。
左右旋轉,不開。拔出來重新插進去再擰,仍然打不開。
百里敬大怒轉身,順手拔出那把鑰匙狠狠丟在地上,厲聲喝道:“你們吃飽了撐的,一日不搞事就閒得難受是不是?!”
大夫人、三夫人和百里雨登時呆若泥塑!怎麼可能?!這鑰匙,大夫人明明親自試過的,確定能打開,她們才動手的!
姜冬竹面上淡然,心下簡直笑開了花兒,這鑰匙少上那麼一線,能打開就神了!若能打開,那隻能說明丙字庫這等重要庫房用的是隨便一根鐵絲都能勾開的鎖!那百里府還算什麼權勢世家,庫房還需要什麼鎖?!
大夫人命百里雨將那把鑰匙撿起給她,她讓家丁擡着親自過去開鎖,可是無論如何都打不開那把銅鎖,不禁疑惑,拔出鑰匙看着,確實是三夫人配製回來的那把鑰匙無疑,怎麼就打不開了?
百里敬一臉的怒氣,大喝一聲:“將梅兒拿下,杖責!直至她招出是誰指使的!”
梅兒嚇得忙跪到大夫人面前道:“大夫人救我!大夫人……”話還未說完,便被兩名家丁架走。
不得不說,這些家丁對主子們隨時隨地的命令很有經驗,片刻工夫,便搬來凳子,直接將梅兒按在椅上就打!
慘叫聲不絕於耳,只不過打了十來下,梅兒的臀部和大腿便血肉模糊了。
百里敬陰冷雙目盯着大夫人,聲音沒有一絲溫情,冷冷地問:“梅兒是霜兒的婢子,卻向你效忠,出事後第一反應是向你求救,茹蘭,你還敢說沒有合起夥來陷害霜兒嗎?”
大夫人倔強地瞪着百里敬,色厲內荏:“我不過是要防着家賊,何來陷害?門主要護着霜兒,我無話可說,卻不能爲了護着她反而倒打一耙來傷我這一心爲了百里家着想的髮妻之心!”
百里敬不語,只是陰冷地看着她,不想在下人面前給她難堪。片刻後,目光移向慘叫連天的梅兒。
梅兒大哭大叫:“大夫人,你不能不管我,不能不管我啊!我要見大少爺,門主,我要見大少爺!”她哭得聲嘶力竭震天響:“求你們讓我見大少爺!我要見大少爺……啊——大少爺,救命啊,救命啊!快救救梅兒啊!”
姜冬竹聽她在這種情況下,竟哭着大叫大少爺,不禁一怔,難道梅兒竟是爲了百里瑾背叛了她?但是百里瑾啊,那麼高傲的一位嫡少爺,怎麼可能看上一個婢子?
大夫人聽她叫大少爺立時慌了,大聲叫道:“這賤婢竟敢胡言亂語誤導我冤枉小姐!打,給我狠狠地打!”偷看一眼百里敬,厲聲道:“賤婢,你叫大少爺做什麼?!你自己背叛主子誤蔑小姐,便該受罰,叫大少爺做什麼?大少爺豈是你能妄想的?!賤婢!給我用力地打,要教那些敢肖想大少爺的婢子都瞧瞧,不安分守己幹活卻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這就是下場!一個賤婢也敢肖想主子!”
三夫人聞言臉色大變,當初她便是大夫人口裡的賤婢,後在老夫人的安排下成了百里敬的通房丫頭。大夫人此話下戳中她心中痛處。怨恨地看了大夫人一眼道:“夫人,梅兒雖是個婢子,但是在這種生死關生心心念念要見大少爺,想來不只是一廂情願的事情,或許是大少爺許過她什麼。”
大夫人猛地回頭瞪着她,厲聲尖道:“張氏!你胡說八道什麼?!大少爺什麼時候許過她?!”
三夫人不急不惱地道:“妾身也只是猜測,覺得一個婢子能在此時大叫着要見大少爺,必有原因,門主和夫人何不讓大少爺來見她一面,瞧瞧她有何話說?”
“張氏!”大夫人憤恨不已,不知三夫人怎地突然反咬起她來。
百里敬板着臉盯着被打得皮綻肉開的梅兒,揮手讓那兩名家丁停手,冷冷問道:“招是不招?”
梅兒從凳子上翻滾下,趴在地上痛哭:“門主,奴婢只求見一見大少爺,只求見一見大少爺……否則奴婢寧願被杖責而死……也不說!”
大夫人怒道:“賤婢!哪來那麼多廢話,大少爺豈是你一個賤婢想見就能見的?!你們兩個,還不快打,往死裡打,往死裡打!”
那兩名家丁立即伸手抓起梅兒再按到凳上,高高揚起粗粗的木棒。
“住手!”姜冬竹縱身過去,奪了一名家丁的木棒,反手一揮擊開另一名家丁手裡的木棒,喝道:“母親,往死裡打是想滅口麼?事關人命,也關乎女兒被陷害的幕後主使,既然她一心要見一見大哥才肯說,爲什麼不讓她見一見?父親,女兒想弄清究竟是誰在陷害我,不能每次都這麼縱容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