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皓玉驚訝盯着她灑脫離開的背影。適才那一笑和神態更是像極了姜冬竹,爲何如此?忍不住轉向百里敬道:“門主可見過姜冬竹?”
百里敬微怔,“哦”地一聲:“見過幾面。”睇他一眼,他自然知道這位四皇子曾與那個姜冬竹來往過密,當然更知道姜冬竹是死在四皇子與百里家手裡。
“門主可覺得四小姐有些神態越來越像姜冬竹?”龍皓玉試探着問,他想百里敬是最清楚自己女兒變化的。他親手殺了姜冬竹,親眼看着她死透徹,卻無論如何弄不明白爲何百里霜越來越像姜冬竹,在他心裡,任何不正常的現象都值得懷疑!
他現在最懷疑的就是姜冬竹當時可能存了一絲生息,被人救了回來……可是就算救回來,又與百里霜有何什麼關係?難道百里霜被調包了麼?
百里敬倒毫不懷疑,哈哈大笑:“四皇子殿下難道在懷疑霜兒被姜冬竹冒充了麼?這是絕不可能的,霜兒確實是霜兒,容貌可以易容假貌,當時太陽穴上血淋淋的傷口假冒不了,那頭微微泛黃的頭髮假冒不了,尾指上的那塊燙傷假冒不了。”
聽百里敬如此說,龍皓玉更加疑惑,竟生出要去挖開姜冬竹墳棺一看究竟的念頭。
“聞人少主對霜兒起了興致,也是因爲死去的姜冬竹,或許霜兒是跟她有些相像的。一個死去的女子而已,四皇子有何好疑惑的,就算她活着,也不過是一介粗俗武女,還能翻出天去?”
龍皓玉輕笑,百里敬說得倒是不假,姜冬竹便是活着又如何,一介武女而已,可是心下的不安並未因此平息。
沒了姜冬竹這個掃興的,接下來的宴席,自然是賓主盡歡,更何況有百里冰這個絕色美女相伴,所以姜冬竹非常慶幸提前退席。
天氣漸冷,這日臨近黃昏時,竟飄起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
自從拿回聞人澈的鳳離劍後,姜冬竹再不比避諱百里府的人窺視,而是正大光明持劍在院裡練功。
“冰雁,咱們來練劍。”
冰雁望着天空中飄下的雪花,也興致大發,進屋抱出她的劍和鳳離劍。“小姐,你的劍。”
姜冬竹握着鳳離劍,拔劍出鞘,笑道:“來吧!”
冰雁也不客氣,拔劍就刺。姜冬竹避過兩招,劍如游龍輕吟攻上來。兩人皆未催動內勁,以雪中舞劍自娛爲樂。
冬竹粉白利落長袍,幾與雪景融在一起。冰雁一身水綠衣裙,成了茫茫白雪中的唯一一叢綠色點綴。配以美妙劍法,便如兩位仙女飛落人間——當然在不看臉的前提下!
百里雨雙手插在狐狸毛的暖手筒裡,怔怔地站在紫秀院的門口望着院子裡曼妙的身影,許久不曾動一下,她是最瞧不起這位半路進府的庶姐的,明明從前是那般卑怯畏縮的一個人,爲何現在變成衆姐妹中最爲恣意的一個,甚至比兩位嫡姐還要恣意風光,連父親的目光也被吸引了去,她竟成了百里家第一個可以學武的女子。
而她是衆姐妹中最想學武的一個,卻被父親粗暴阻制,所以只學了幾招花拳繡腿。若是當日她也一身的武功,是不是便不會被那些土匪給糟踏?濃濃的恨意和不平衡涌上心頭,這一切皆是因爲眼前這個賤人,若她沒有出現在百里府,若她能安安分分地就像從前那般,今時今日的百里雨不必這般狼狽,不會因破身在親事上被父親賤價處理。
在她一出現在紫秀院門口時,姜冬竹便已聽到,見她呆立不動,也懶得理她!她現在只想安安分分等到幾天後拿到解藥,然後尋機脫離百里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百里雨愛站在門口當門神,就站好了。
她和冰雁皆練了一身的薄汗,收劍取了帕子擦汗,轉頭瞥了百里雨一眼,與冰雁相視一笑,並肩進屋。
剛放下長劍,便聽院裡腳步聲響起。她轉身,看着房門口的那個紅色身影,客氣笑問:“五妹是不是走錯門了?”
百里雨看她一眼,從她身側越過徑直進屋,然後大方坐下。
姜冬竹有些錯愕,緩緩轉頭瞧她:“五妹真是不客氣,不請自入,卻是爲哪般?”
百里雨端坐椅上,雙手抄在暖手筒裡,擡眼看着她,面容憔悴:“我來姐妹屋裡坐坐,不可以嗎?”
姜冬竹皺眉,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她說話還如從前那般無理驕橫,竟完全沒有收斂。懶得跟她爭辯,命冰雁關上房門擋住外面的凜凜寒風。取了火鉗夾了幾塊木炭丟進火盆裡,然後坐在她旁邊。
冰雁立即奉上熱茶,爲兩人分別斟上一杯茶,便退了出去。
“五妹與我有那麼好的感情麼?”
百里雨側頭看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四姐現在是不是很得意?”
姜冬竹睨她一眼,不語,只是伸手取過鳳離劍,有一下沒一下的摸索着劍鞘。
百里雨輕哼了一聲:“想當年你進百里府時,就跟一隻流浪狗似的,進府兩年都難改你那村姑的惡習,一朝跟了聞人少主,竟神氣了起來。”
姜冬竹輕笑:“五妹來此只是想找個發泄出口麼?你是想親眼瞧瞧百里家還有比你更慘更不堪入目的人是吧?若是如此,那麼你看到了,比起你來,我確實更慘一些。”話裡之意含了逐客令。
百里雨卻完全不在意,低聲喃道:“一個流浪狗而已,怎地就得到了聞人少主的青睞?你怎麼就敢搶二姐的風頭,這不是找死麼?”
姜冬竹微怔,她這是何意,終於發現了百里冰對她的險惡用心了麼?終於覺悟到百里冰根本也是想借土匪之手除掉她麼?
“敢搶二姐風頭的人,敢跟二姐作對的人,哪一個有好下場?我受她擺佈,也不過爲自己和孃親爭一條活路而已,本想着她吃肉,我也不求吃點肉渣,只求能有口湯喝,只求活下來而已。哪知最後連活路都沒有了……”
姜冬竹將信將疑地看她,她實在不信驕橫的百里雨會因爲身子受辱就看透一切,就會知道悔悟。
“四姐很得意是不是?看着姐妹們一個個栽在你手裡,你很得意是不是?”
姜冬竹輕哼一聲,依舊不語。
“你覺得你的好日子就在眼前是不是?”那張臉沒有任何表情,雙目空洞,只是說出來的話,卻依然難改尖酸:“那是妄想,二姐和母親不會讓如願的,她們想做的事,就一定會做到,沒人能阻止。哈哈,你以爲你那狐媚孃親真是難產而死嗎……”
姜冬竹驚訝看向百里雨,辛蓮的死難道是另有隱情?
“吱——”房門被急促推開,“雨兒,不許亂說!”門口站着一臉慌亂的三夫人。
冰雁聽到聲音衝過來,見是三夫人,看了姜冬竹一眼,在她的示意下退下。
三夫人匆匆進來,向姜冬竹道:“四小姐莫放在心上,雨兒最近精神有些恍惚,總愛胡說八道,她知道什麼!不過是道聽途說。”
姜冬竹不知該稱讚一聲三夫人與百里雨配合得天衣無縫,還是該罵一句三夫人蠢蛋!難道不知道她此時習武,豈能聽不到有人在外駐立了一會兒?
她們的一唱一合,無非是想拐彎告訴她,百里霜之母是死於大夫人之手,而非難產而死。是想借她的手對付大夫人和百里冰吧?
三夫人急忙過去拉着百里雨往外走。百里雨卻生生甩開了她的手,連那暖手筒都甩掉在地,怒道:“娘在怕什麼?我都落了這副田地,還有什麼好怕的!這不是你說的嗎?她們利用完了我,便想趁機殺了我,我爲何不能說!我是毀在百里冰和百里霜手裡的,我就是要親眼看着她們互相殘殺,不管她們誰殺了誰,我都高興!”
三夫人急得什麼都顧不上,伸手緊緊按住她的嘴,忙向姜冬竹陪笑:“四小姐莫放在心上,雨兒的精神最近確實時好時壞,你千萬別怪她。”
邊說邊拉着百里雨的嘴往外拖,怎奈百里雨也是學過幾招花拳繡腿的武功的,力氣比較大,發怒將三夫人甩到一旁,叫嚷着:“不用你管,你不能幫我報仇,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姜冬竹有些吃驚,百里雨的精神是真不好還是假不好?這一刻看來是完全不在三夫人的掌控下啊!
三夫人急得哭了,厲聲叫道:“雨兒你在說什麼?!你想害死你自己害死孃親嗎?!”撲過去再次拉起她往外拽。
姜冬竹看着眼前一幕,心下有些後悔,會不會因爲自己把百里雨逼瘋啊?當即命冰雁與三夫人一起將百里雨拖走。
誰知,第二日,百里雨再一次登門,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反來複去地說着昨日的話。
姜冬竹忽然惱道:“或許你並沒有被姦污,你何必來折磨我,折磨你自己?”她暗示着,若百里雨是個聰明,應該會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哪知百里雨木呆呆地道:“百里霜,你一向下手狠毒,怎麼也有善心了,會用謊言安慰人了,我是不是該好好謝謝你啊!”
姜冬竹無語,愛信不信,雖然始作俑者是她,但她自始至終未親口說過百里雨被土匪姦污了,她,最多算是誤導了衆人。她是未經人事,但以她的理解,女子被破身該很痛吧,不然,那日百里露也不會痛成那樣。旁人誤會了百里雨被污,但她自己完全沒察覺出來嗎?
“五妹,說什麼我下手狠毒,自始至終,我可有主動害過人?若論下手狠毒,哪一個狠毒過你們百里家的人?連自己的親生姐妹都不放過!”
百里雨冷笑:“我們百里家的人?說得多清高,難道你不是百里家的人?你又好到哪裡去?還不是對自家兄弟姐妹一個個下手!”
姜冬竹盯着百里雨,百里雨說的其實都是三夫人的心思吧?她不得不佩服,通房丫頭出身的三夫人其實將府裡的事看得挺透徹的,若她們不再來碰她,那麼她願意跟她們和平相處。不過她們終究想不到,她不是百里家的,而是他們的仇人,既不是血親,爲何下不得手!
她斜睨着百里雨,輕笑:“你錯了,我絕不害自家至親,更不害自己的兄弟姐妹。”
百里雨哼了一聲,只當她是狡辯胡說!
姜冬竹往火盆裡加了幾塊木炭,然後道:“五妹如果坐夠了,就離開吧。”說完起身,吩咐梅兒伺候着她,便走進內室。
上個月一直未往銀芝芳送圖樣,這個月無論如何得趕繪兩張。輕嘆一聲,不是她不想畫,而是畫不出了,自從進了百里府,被圈禁在這爭兇鬥狠的四方天地裡,眼界變小了,靈感也少了,沒有靈感,畫出來的東西只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過了好一會兒,照例是三夫人來將她帶走。
第三日,百里雨再一次出現在姜冬竹的屋裡。姜冬竹頭痛撫額,這位五小姐能不能換個人找啊,找百里冰啊,百里雪啊,不必老是來折磨她一個人吧?
這一回,她只是吩咐梅兒好生照顧着百里雨,她就與冰雁到院裡練劍去了。梅兒在屋內一邊打掃一邊給百里雨伺候着茶水,聽着她絮叨。
待她與冰雁練完功後,卻見百里雨已經走出房間,站在門口,怔怔望着兩人手裡的長劍。姜冬竹不由得心下一顫,她不會是想借劍自刎吧?那可不行,她的劍只殺人絕不用來給人自刎!忙把鳳離劍遞給冰雁,使個眼色,讓她趕緊將兩柄劍收進屋裡。
豈知百里雨徑直走下臺階,與她錯身時,對她冷冷一瞥,嗤之以鼻,然後大搖大擺離開。
姜冬竹回頭轉身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外的轉彎處,細細回憶她臨走時的那一瞥,覺得有些不對勁,那一瞥似乎不止是冷意,還有一種說不出感覺。心下不安,急忙回屋。
“梅兒,別擦了,過來。”
“四小姐?”梅兒微微驚訝。
“適才五小姐可碰過什麼東西?”
梅兒想了想,然後茫然搖頭,“奴婢正在打掃,未曾注意。”
姜冬竹暗哼一聲:“你下去吧。”待梅兒出去,才喚來冰雁,將桌上的茶壺茶杯盡數打碎扔掉。然後讓冰雁和她檢查一下正堂的東西有沒有異樣。
正堂擺設極爲簡單,不一會兒就檢查完畢,並無異樣。
她坐在桌旁,總覺得還是不安,百里雨那眼神,實在是太奇怪了,身在百里家她不得不多心,不得不防備。
她目光掃視着四周,梅兒不是普通的婢女,也算是警惕之人,若是百里雨起身動什麼手腳,她既使再忙應該也能看得到,但她卻完全未發現,若非梅兒說謊,便是百里雨未離開過椅子……若是未開離椅子,那麼,她能動手做手腳只有茶壺茶杯……
轉目瞧見身後桌几上的兩隻裝飾用的仿古董的青瓷小花瓶,忙站起來,扒過一隻,將裡面的乾枝梅取出來丟到一面,晃了晃放下。然後扒過另一隻來,聽到裡面有輕微響聲,忙將幹技梅一把抓出,將花瓶倒扣過來,“噹啷”一聲,倒出來一把湛亮的銅鑰匙!
鑰匙?!姜冬竹瞪着那把銅鑰匙怔住,這是哪裡的鑰匙?百里雨放進花瓶的麼?可是放一把鑰匙做什麼?
冰雁走過來,拿起那支鑰匙,“難道這鑰匙就是五小姐最近幾天一直出現在我們紫秀院的原因嗎?”
姜冬竹正欲說話,便聽院外隱隱傳來一陣吵雜腳步聲,頓知事情不妙。當即立斷奔進內室,拿出一隻密封的小盒打開,取出準備了好久未用上的面泥,捏着那把銅鑰匙在面泥上按下反正兩個印模,然後將面泥收進小盒,縱身飛起,將小盒放在屋樑上。然後快步回到正堂,取了旁邊桌上的鳳離劍,刷地拔出,寒光閃過,只聽“錚”地一聲輕響,鑰匙前段旁側的一端整齊斬下極細的一小截——鑰匙這東西,差了一絲一毫便失了用處。
她還劍於鞘,將那把鑰匙輕輕放進花瓶裡,重新插進乾枝梅,將兩隻花瓶擺回原位放好。伸指輕輕拈起適才斬下的那一小截銅線,小心放進窗臺的盆景花盆裡。
剛放好,便見四人擡着一隻比普通轎輦小一些的小轎輦進屋,旁邊跟着百里雨和三夫人。後面是十餘名護院還有一名身着百里門青色服飾的門徒。
姜冬竹裝作伸手擺弄着那棵盆景,側頭看了一下,那名百里門門徒,步伐沉穩,應是名高手,只見他面上略現倦容,心下一笑,這名高手是守那個百里家極重要的丙字庫房的兩名高手之一吧?這麼說,那守庫的兩名高手也不是不能離開啊,得看是誰調動吧?只要府內之人能調動那兩名高手就好。
半個多月未見,大夫人消瘦憔悴了不少,原來的一頭黑髮變得花白起來,眼角周圍皺紋變深變多,乍一看,彷彿一下子老了十來歲,瞧來斷腿給她帶來不少打擊。
大夫人面色微青,雙目鋒利依舊,如刀劍般剜向姜冬竹。
姜冬竹想着,若目光真是刀劍能殺人,她的臉此時已經被毀得面目皆非,她的腦袋必定削掉了。
她轉身朝大夫人施了一禮,問道:“母親身體不好,若是有事吩咐侍雪過來傳一聲,女兒必定飛快過去伺候,怎地在這麼冷的天氣裡出來?”
大夫人一揮手,命那十來名護院:“給我仔細搜!”
姜冬竹佯作驚訝疑惑:“母親?”
大夫人板着臉冷笑,“閉嘴!”
百里雨那略微憔悴的臉上呆滯早已消逝貽盡,換上了殘酷的冷佞和幸災樂禍。提醒着:“你們搜仔細了,連花瓶都不要放過!”
那十名護院滿屋子的搜着,聽了百里雨的話,兩名護院分別奔向那兩隻花瓶,粗魯地拽出乾枝梅扔在地上,從花瓶裡倒出那把鑰匙,那名護院高舉着鑰匙叫道:“在這裡!”
其他護院一見果然搜到了證據,立時來了神氣,以爲四小姐這次必要倒黴到底。其中一名護院目光落在桌上隨意放着的那把鳳離劍上,一眼驚喜地伸手去拿劍。
姜冬竹身形如電,倏地跳過去,捏起那護院的手腕反擰一挫,“喀”地一聲,那隻手臂立時脫臼,她左手跟着揚起甩手抽了那護院一個耳光,那護院身子隨着耳光的重重力道反轉撲倒在地,慘叫不已。
姜冬竹伸手將劍握在手裡,冷哼一聲:“敢打這劍的主意,找死!”
大夫人和百里雨原本瞧見鑰匙找到,均臉露喜色。不想頃刻間出現此變故,登時驚呆。
“霜兒!你拿劍做什麼?難道還想殺了我們不成?”半晌,大夫人反應過來,怒問。
姜冬竹持劍走到那名護院跟前,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鑰匙,捏着看了一下,然後轉向大夫人道:“母親氣勢洶洶地帶着這麼多護院家丁闖進女兒房間搜查,就爲了這把銅鑰匙?”
大夫人厲聲喝道:“我早知你心懷不軌,沒想到竟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來人,將她給拿下!”說着轉向那名百里門高手。
那高手聽拿,出手如電奪抓向她左肩。
姜冬竹側身避過,然後將那把鑰匙一扔,不客氣的拔劍出鞘,劍氣如虹,聲若龍吟,直刺那高手喉間。
那高手倒底還算是名高手,比那些護院家丁武功不知高出多少倍,在這狹窄的空間裡,片刻功夫,兩人已拆了近十招,忽然姜冬竹身子飛起,使一招幻龍追月,鳳離劍瞬間粘上那高手手裡的長劍,催動內力,“錚”地輕響,跟着噹啷一聲,那名高手手中的長劍斷成兩半,一截跌落地上。
那高手一驚,忙跳後一步,露出恐懼目光。
姜冬竹“刷”地還劍入鞘,秀眸露出精光,冷冷睨向大夫人道:“母親若再不說明原因,上來就讓人拿我,莫怪我大開殺戒!”
大夫人臉色蒼白泛青,雙手不停地拍着那個類似小轎輦的扶手,怒道:“反了反了!你竟然以下犯上!反了!”
百里雨眼疾手快,見屋內打鬥停止,立即衝過去,撿起扔在地上的鑰匙退到大夫人身旁,悄聲道:“母親,鑰匙。”
大夫人伸手接過鑰匙,冷笑着瞥向姜冬竹,問道:“這把鑰匙你從哪裡得到的?拿了鑰匙想幹什麼?!”
姜冬竹冷冷瞧着大夫人手裡那把斬新的鑰匙,然後嘿嘿一笑:“一把鑰匙而已,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或許是誰手賤放了一把鑰匙那花瓶裡。也許本來就在那花瓶裡。”其實她只關心,這鑰匙能打開哪裡的鎖!
大夫人冷哼:“這鑰匙分明新配製的,若是早就在那花瓶裡,怎麼可能這般嶄新?若說誰手賤放一把鑰匙那花瓶裡,這是你的院子,你房間的花瓶,旁人如何能往裡面放東西?!你說,這鑰匙是怎麼回事?!”
姜冬竹斯條慢理地把玩着鳳離劍,輕笑:“女兒實在不知是怎麼回事,或許母親早已替女兒安排好了一切,不如母親提醒一下女兒如何?”
大夫人那個氣啊,鼻子直接要冒火了,怒道:“你!”狠狠拍一下扶手,喝道:“是誰給你的權力竟敢這般頂撞嫡母?!”
可能是她拍的那一下力道有點重,那四名擡着她的家丁未掌握好力度,旁邊一人手勁失控,竟險些將大夫人從輦上摔下。嚇得她“啊!”地一聲驚叫,身子前仰,雙手緊緊抓向扶手穩住身體。那家丁嚇得不輕,忙雙手穩住,顫道:“大夫人恕罪!”
姜冬竹忍不住掩脣輕笑。大夫人見在她面前失了威風,更怒,轉身吩咐一名護院接替那家丁,然後命人將他拖出去杖責四十!
姜冬竹訝然看向大夫人,斷腿後的她似乎變得更暴戾起來,連虛僞的掩飾一下都懶得了。
一直未作聲的三夫人仔細看了一眼那支銅鑰匙,然後作驚訝狀掩脣:“大夫人,這鑰匙像極是那把庫房的鑰匙!”
大夫人愣了一下道:“庫房的鑰匙?”然後厲聲道:“張欣萍,你怎麼知道是庫房的鑰匙?!是不是你早就在打那鑰匙的主意?”
三夫人忙走到她身前卑怯施禮:“夫人明察,妾身自小便進了百里家,深受老夫人和大夫人之恩,絕從來不敢對百里家有半分異心!妾身之所以認得這鑰匙的花樣,也是因爲從前伺候老夫人多年時,經常見老夫人擺弄鑰匙,尤其是這支鑰匙,老夫人更是時常要用,所以記憶猶新……”
大夫人哼了一聲,一揮手道:“起來吧,我又未打你殺你,你嚇成這樣做什麼!”
三夫人起身退到一旁,囁嚅道:“夫人,這鑰匙,妾身瞧着確實是那個……庫房的鑰匙……”
庫房的鑰匙啊?哪個庫房呢?姜冬竹低頭輕笑。
大夫人佞笑一聲,睇向姜冬竹,繼而大喝一聲:“霜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配製庫房鑰匙!”狠狠瞪她一眼,道:“來人,去請門主來紫秀院!”
“母親,還是女兒跟他們一起去請父親吧。”百里雨忙自動請命。
大夫人揮揮手道:“要快!”
百里雨立即小步跑出去。
大夫人揮手命那些護院將房門口圍住堵死,以防姜冬竹這個眼中釘逃走!
姜冬竹瞧着大夫人極有魂力有條不紊地指揮着衆人,不得不暗自佩服,不虧是當家主母啊,若是百里家真出了大事,這位主母絕對是當仁不讓的百里家後院領頭人!輕笑一聲,“母親放心,不搞清事實,我是絕不會逃跑的。”
適才聽到三夫人說這鑰匙是庫房的鑰匙時,她的小心肝還真是激動一顫啊,再想想也不稀奇,要陷害人總得挑把有分量的鑰匙,像茅廁鑰匙這種隨隨便隨的鑰匙也陷害不了她呢。百里府有好幾個庫房,這把鑰匙是哪個庫房的呢?她迫切想知道!
她走到桌旁坐下,將鳳離劍放在桌上。擡頭對大夫人道:“母親要不要過來坐兒?”
大夫人聞言臉都綠了,她斷腿,若沒人揹她抱她,根本無法從這特製的小輦上下來坐到椅上,這賤人分明是在嘲諷她斷腿!
姜冬竹見她的臉青綠相間,頓時意識到自己似乎失言了,當下一笑道:“女兒忘記母親腿腳不便了,嘿嘿,若是母親對女兒放心的話,女兒倒是可以抱你過來坐下。”
大夫人怒道:“不必了!你的好意我領教了!”
姜冬竹笑了笑,絕不勉強。“冰雁,快給母親上壺茶,雖然是來興師問罪的,畢竟也是我的嫡母啊!”
大夫人冷哼:“也不必了!”
姜冬竹仍然不勉強,笑道:“母親何必這麼大火氣?一把鑰匙而已,女兒就在此處,既不會跑也跑不了……要我說定是有人不要臉地來陷害女兒,你說呢,母親?”
大夫人冷着臉既不答她也不理她,靜等百里敬到來。
姜冬竹不慍不火地讓冰雁給自己沏了一壺茶,然後好整以暇的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着,雖然她這粗人只適合牛飲,實在品不出好茶壞茶的味道。
不過,怕什麼呢,反正閒着也是閒着,百里敬今日不在府中,而是跟四皇子一起去了館驛,要回來總得半個時辰,她們願意站着就站着,反正她是要坐着喝茶的,就算不會品茶,也要裝腔作勢一番。說起來也丟人,除了繪畫,其他各道兒,她是學得一塌糊塗啊,當年把師父氣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