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照面,四個東廠好手便被人家弄倒,郭長乾和兩個大檔頭有心出擊,可心中都有些害怕。在抓捕鍾御史兩個子女的時候,他們靠人海戰術將熊白祥等人累得筋疲力盡,可當時因爲人家都要顧及兩個孩子,而現在,倪遠超只是一個人,再用人海戰術的話,縱然也能起到一定的效果,只怕己方的死傷將會過半。這種搏法,實在太不值得。可想來想去,除此之外,實在別無他法。
石彪與他們的想法不同。這一塊是他管轄的地界,在這一帶,他就是土皇帝,誰不聽話,誰就得死。倪遠超罵他是狗,他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現在又在他眼皮子底下殺了五個人,簡直是豈有此理!
“老頭報名,本將軍斧下不死無名之輩!
石彪將看家的長柄巨斧拿了出來,一手指着倪遠超道。倪遠超斜睨了他一眼,道:“憑你也配問老夫的姓名?”石彪怒吼一聲,一手按住馬首,縱身竄出,人如大雕,長柄巨斧雷電一般劈向倪遠超。斧刃撕裂空氣,掀起了一股狂風。倪遠超面色微微一變,知他力大無窮,可自己又怎能示弱。內力暗運,真氣灌注整個大毛筆,迎向長柄巨斧。
只聽“咣”的一聲,石彪翻飛出去,落回馬上,那馬經受不住巨大的壓力,慘鳴一聲,活活的斷了四肢,倒地不起。石彪臉色通紅,飄身站到一邊。衆人朝倪遠超望去,發覺他突然矮了一截,原來,他的兩隻小腿都陷入了泥土中。
表面上看去,兩人鬥了個旗鼓相當,可石彪用的是重兵器,而倪遠超用的是軟兵器。在兵器上,倪遠超吃了虧。倪遠超拔腿而出,鬍鬚飄動,放聲大笑。石彪喘了一口氣,道:“你笑什麼?”倪遠超笑聲一頓,道:“我笑軍中竟也有這等好手,可惜卻是個孔武有力的草包。”石彪怒道:“你敢罵我?”倪遠超冷笑道:“我罵你又怎麼樣?你不是問我叫什麼嗎?老夫告訴你,老夫坐不改姓,行不改名,鐵筆魔倪遠超是也。”
石彪道:“好!本將軍縱橫沙場十幾年,未曾遇到敵手,今天便與你大戰三百回合。”縱身掠來,長柄巨斧狂卷,宛如驚濤駭浪。長柄巨斧不下一百八十斤,可在他手中,卻如一張紙,想砍哪就砍哪,且是出手即到。倪遠超揮動大毛筆,施展筆法,點、拖、按、撇,運筆如風,筆尖硬如鋼鐵,一旦與長柄巨斧相觸,必定響起一聲巨響。
一個力大無比,動作敏捷,一個內力深厚,身形沉穩,一時之間,打得難分難解。場上捲起陣陣狂風,沙石亂飛,六丈之內,無法讓人立足。
好些人都十分驚訝,萬沒料到一個將軍,竟也能與倪遠超鬥得天昏地暗。其實,別看石彪是個粗魯的武官,他小時候也有奇遇的。傳授他武藝的那位異人曾在元末參加過紅巾軍,歷經數十次大戰,可謂九死一生,後來獨創了一門斧法,即適合千軍萬馬中交戰,也適合與武林高手交手。石彪學了後,倒也刻苦練習,征戰沙場,至今也沒有一個人能在戰場將他擊敗。
想當初,他可是與瓦剌的鐵頸元帥孛羅齊名。孛羅死後,他幾次奉命率軍與瓦剌軍交戰,只把瓦剌兵殺得鬼哭狼嚎。在他所管轄的範圍內,瓦剌人不敢進入,將他視作暴龍。因此,他深受朝廷看重,加上他的叔叔,佩有天下兵馬大元帥帥印的武清侯石亨在背後力挺他,三十出頭就做了鎮守一方的大官。
兩人激戰了近百招,石彪兀自氣勢如虎,口中又吼又叫,直震衆人耳朵嗡嗡作響。倪遠超內力雖然深厚,可在石彪這等瘋子面前,始終佔了半分便宜。好在他筆法精湛,將石彪的長柄巨斧限制在兩丈的範圍內,希望再打一百招,便可以將石彪擊敗。又是五十招過去後,石彪漸感不妙,看出了倪遠超的用意,奮不顧身的將長柄巨斧向倪遠超當頭砍下。
倪遠超見他空門大露,一偏身的瞬間,往前竄出五尺,大毛筆點中了石彪德肩頭。筆尖落處,竟是堅硬無比,一愣神的功夫,石彪長柄巨斧橫掃而出,倪遠超避之不及,頓時被擊中,好在他順勢往外疾掠出去,消去了不少力道,不然的話,可真夠他受的。
“好小子,你身上穿着什麼寶甲?”
倪遠超運氣護住擊中之處,大叫道。石彪嘿嘿一笑,長柄巨斧一舞,颳起一層泥沙,道:“老傢伙,沒想到吧,我身上確實穿着一件寶甲,名叫織雲羅紗,任何兵器,都傷不了它。”倪遠超吸了一口氣,怒喝一聲“卑鄙!”,大毛筆疾點出去。石彪雖然不怕,但被點中的話,肉體也是吃不消,便將長柄巨斧舞得風雨不透,把倪遠超擋在了外邊。他可不會再和倪遠超近身纏鬥,他鬥志昂揚,體力巨大,再打個千招沒有問題。
他打定主意,要把倪遠超的真氣一點點耗盡,可郭長乾與那兩個大檔頭等不起,生怕客棧中內有通道,叫欽犯跑掉。郭長乾向兩個大檔頭使了一個眼色,兩個大檔頭會意,雙雙縱起,一人使長鞭,一人使長刀,在外邊攻擊倪遠超。
郭長乾叫一聲“誰敢多管閒事,就是阻攔我們捉拿朝廷欽犯,形同謀反,殺無赦!”,率領二十幾個錦衣衛和東廠番子向客棧撲去。纔出了數丈,一道人影從大廳掠出,長嘯聲中,那人拔劍出鞘,一劍刺出,轉眼已臨郭長乾的面門,幸虧郭長乾機警,一偏頭,奮力向後縱躍,這才避過了這一劍,但一縷長髮早已被劍氣斬斷。
長髮飄飄蕩蕩,也不知要落向何處。那人身法如電,寶劍揮動,五聲慘叫響過之後,五個錦衣衛橫屍當場,其餘的人心膽俱裂,趕緊後退,四個東廠番子稍微慢了一拍,哼也沒哼一聲,伏屍場上。郭長乾等人嚇得又退了好幾丈。那人將劍藏於身後,冷冷地道:“我今天殺了九個人,不要再逼我!”他臉上蒙着面紗,可身上穿着新衣,一看便知是孔海山。這時,那縷長髮才飄落至地。
郭長乾等人卻不知道他是誰,見他有快捷得猶如神助的劍法,誰還敢造次?孔海山一步步地上前,郭長乾等人便一步步地後退。那一千名騎兵端坐馬上,屹然不動。他們沒有石彪的命令,自然是不敢擅自出手。孔海山將郭長乾等人逼得退了五丈後,忽地身形一轉,一劍刺去,喝道:“滾!”劍尖無聲無息地臨近那手使長刀的大檔頭身後,那大檔頭聽見喝聲,一俯身,斜竄而出。孔海山若不叫一聲,他只怕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使長鞭的大檔頭見了,一慌神的功夫,倪遠超捨去石彪,如鬼魅一般襲近他,大毛筆砸出。使長鞭的大檔頭臉色蒼白,將長鞭一扔,雙掌齊出,希望能擋對方一下。倪遠超冷哼一聲,忽地一腳飛出。使長鞭的大檔頭怎麼也想不到倪遠超會有此一招,襠部頓時中招,痛徹心肺,人高高地拋棄,之後便什麼也不再記得了。
倪遠超行走江湖的時候,心狠手辣,武功又高,這纔會被武林中人評爲“六大魔”之一。雖已退出江湖,可一旦被惹怒,兇性復發,殺人從不講道理。使長刀的大檔頭見他如此兇悍,退到郭長乾身邊,朝石彪喊道:“石將軍,捉拿朝廷欽犯要緊。”石彪怒道:“我與這老傢伙還沒有分出勝負,捉什麼欽犯?等我將他拿下,再捉欽犯不遲!”
驀地,三聲陰測測的冷笑飄來,瞬息之間,場中多了三個怪模怪樣的老頭。倪遠超見了,臉色略顯凝重,道:“塞外三魔!”中間那個怪老頭哈哈笑道:“想不到倪兄還記得我們三兄弟。”郭長乾曾在曹少欽的府中見過這三個人,向前一拜,道:“郭長乾拜見三位前輩。”中間那個老怪頭一擺手,道:“起來。倪遠超交給我們三兄弟。”石彪怒道:“他是我的,你們滾開!”
這“塞外三魔”當年曾打過雷峰塔內武學秘笈的主意,三兄弟聯手,組成“三才陣”法對付方劍明,一時大意,被方劍明在五招之內破了陣法,弄得灰頭蓋臉,跑回塞外。經過幾年的的苦練,武功更進一步,三人看着倪遠超時,一副將他吃定的神情。因此,聽石彪要與他們搶對手,三**怒,三魔茅成宏隔空一掌拍出,喝道:“你算什麼東西?”石彪非但沒退,反而朝前迎上一步,長柄巨斧一劃,將那如山掌勁化解得乾乾淨淨。
“桀桀”一聲,兩道人影從天而降,落在郭長乾身前。這兩人來得比塞外三魔還快,頓時把郭長乾嚇了一跳,待看清是什麼人時,大喜,又是躬身一拜,道:“參見兩位總管。”楚夢簫見到這兩人時,眼神中閃過一種疑惑,似是不相信他們會在這裡出現。
只見這兩個人,一個胖得出奇,一個高得可怕。胖得出奇的一張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細聲細氣地道:“郭長乾,你是怎麼辦事的?連兩個小娃娃都抓不到。”郭長乾手心盡是冷汗,顫聲道:“卑職無能,請兩位總管責罰。”
忽聽一個聲音道:“卑職無能,請兩位總管責罰。”衆人都望着郭長乾,這話絕對不是他說的,奇怪的是,聲音與他一般無二。那胖得出奇的總管一擡頭,道:“是你在說話?”那隻小鳥不知何時飛到了半空,學着他的聲音道:“是你在說話?”胖得出奇的總管臉上忽然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伸手遙遙一抓,只聽那隻小鳥“哎喲”一聲,從半空掉下來,落在地上。
衆人都以爲它被胖得出奇的老頭擊斃,誰料它卻突然說道:“好舒服,謝謝你給我老人家按摩。”大大咧咧的躺在地上,活像一隻小懶鳥。衆人駭然,有的張大嘴巴,足可以吞下一個大肉包子。胖得出奇的總管臉色一沉,眸子內閃着駭人的精光,陰陰柔柔的彎指一彈,“咻”的一聲,一股陰氣甚重的指風破空射出,打在那隻小鳥身上。
“我的孃親呀。”
那隻小鳥怪叫一聲,滾出好遠。旋即,它掙扎着爬起來,一瘸一拐地鑽入人羣腳下,不見蹤影。胖得出奇的總管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伸手一指孔海山,道:“把你的面紗解下來,我要看看你是誰。”孔海山將劍從身後亮出,吹了吹劍身,笑道:“劍上血跡未乾,看來又要飲血了。”
“要打架的話,怎麼能少得了我北霸天?”
隨着話聲,北霸天、馬柏志從大廳走出,來到孔海山身後。胖得出奇的總管陰笑道:“又多來了兩個死人。”轉頭望向高得可怕的總管,道:“哥哥,老的交給你,年輕的留給我,可好?”高得可怕的總管道:“這使劍的小子氣定神閒,是個劍道高手,弟弟可不要大意。”胖得出奇的總管笑道:“我知道。我閆二要是連他都收拾不了,還能做大內副總管麼?”話音一落,幌身逼近孔海山,一爪抓落。
孔海山挺劍一挑,只聽“當”的一聲,竟傷不了他的手掌,心頭驚異。閆二身形飄動,向孔海山發動了疾電般的攻擊,看上去像一個浮在空中的大皮球。他身材肥胖,卻比許多人都要矯健。孔海山立在原地,身子不動,只是右臂轉動,霎時間,劍光如雨,劍氣縱橫,將他團團包圍。閆二那硬如鋼鐵的雙爪一旦碰着那層劍雨,勢必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高得可怕的總管轉身面向倪遠超,道:“你準備好了嗎?”倪遠超尚未開口,塞外三魔的老大顧金彪道:“閆總管,他是我們三兄弟的,你且在旁觀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