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十二個人,不,應該說是十四個人(還有兩孩子)趕到近前,卻被一批鏢師擋住去路。三個受傷漢子如臨大敵,爲首哪位將手中一把巨大的斧子一輪,呼呼作響,喝道:“來吧,鷹爪子,今天不把你們殺得片甲不留,我就不姓屠!”胡成武見了他那把巨斧,猛然想起一人來,立即開口:“閣下可是常州三俠中的老大,屠彪屠兄弟?”那人笑道:“你們不是早已知道了嗎?還裝什麼糊塗?”
胡成武將手一揮,衆鏢師退下,嚴守在鏢車四周。胡成武笑道:“誤會,誤會,我還以爲你們是劫鏢的。”屠彪一愣,這纔看清了當前形勢,哈哈一笑,道:“你把我們當成劫鏢的,我們也把你們當成了朝廷的鷹犬。原來是金刀鏢局的人,你是哪位?莫非就是胡總鏢頭?”胡成武道:“正是在下。”屠彪道:“看你們如此謹慎,難道天下還有誰敢打貴鏢局的主意嗎?”胡成武苦笑一聲,道:“世事多變幻,敝鏢局這趟鏢萬分重大,不得不小心行事。”
“請問可是護送鍾御史子女的朋友?”
孔海山從客棧中跑出,來到院中。那渾身是血的人擡頭望了一眼孔海山,目露驚喜之色,顫聲道:“孔兄,你……你來得正好,我……”一語未畢,由於失血過多,頓時昏倒過去。孔海山身形一愰,到了那人身前,將他扶住,道:“兄臺,你是……啊,熊白祥熊兄,我的天,誰把你弄成這樣。”衆人一聽這人是黃山“飛雲鶴”熊白祥,盡皆吃驚。這幾年來,他不知所蹤,有人傳言他遁入了空門,沒想到竟會在此出現,還是這麼一副可怕的樣兒。
那兩個身材高大的中年揹着孩子上前幾步,左邊哪位道:“孔大俠,這裡你能做主麼?”孔海山看了兩人一眼,喜道:“原來是天龍堡的兩位當家,我可以做主,裡面請。”向隨後趕來的蘇曉薇點了點頭,蘇曉薇似已和他商定好了,也不顧自己新娘子的身份,朝客棧後院走去,口中道:“各位請跟我來。”那些人也不遲疑,跟隨蘇曉薇,繞到了後院。許多看熱鬧的人涌出客棧,可誰也不便跟去。
孔海山把熊白祥抱進大廳,放在一張大桌上,先給他止住了血,又再給他包紮傷口,別人幫不上忙,只有靜靜地看着。有人看出情形不對,溜進了自己的客房,但仍有大部分人留在廳中。相識之人竊竊私語,有那比較關心朝中之事的人業已猜出了**分,並知道那兩個孩子是誰人之後。
陡聽得狂暴的蹄聲隱隱傳來,衆人心中微微一驚。聽這蹄聲,似是千軍萬馬。須臾,馬蹄聲愈發震耳,就像是在重擊天地一般。胡成武覺得事態嚴重,忙躍出了大廳,吩咐鏢局的人不要輕舉妄動。他未接這趟鏢前,已經聽說皇上爲了立儲的事大發雷霆,罷了不少官員,也鞭打了好些人,其中一個叫鍾同的御史,當場被行刑的錦衣衛活活打死。這種事,他管不上,也管不了。雖然他已猜出了熊白祥等人的來意,可他不願惹禍上身,只要來人不找鏢局的麻煩,他兩邊都不幫,也不得罪。
好事者也都涌出門外,議論起來。有的說是錦衣衛,有的說是東廠中的番子。這時,那楚家兄妹也走出了客棧,楚夢雨一張俏臉繃得緊緊地,心中似有無限怒火,楚夢簫碰了碰她,低聲道:“我們現在是楚氏兄妹,非到萬不得已,不可暴露身份。”楚夢雨點點頭,道:“這個我知道,不過,這次只怕事態太過嚴重,他們竟然動用了騎兵!”楚夢簫驚異地道:“你說的是駐守邊關的衛兵?”楚夢雨臉色凝重地道:“正是。他們好大的膽子,我倒要看看是誰領頭。”
片刻功夫,朦朧的月色下,但見無數的騎兵狂奔而至,將客棧圍得水泄不通。除了少部分騎者是錦衣衛和東廠的人外,絕大部分都是一色裝扮的大明騎兵。高踞首位的是個壯碩的高級武官,只見他將手中的馬鞭一揮,滿臉傲氣,道:“閒雜人等,快給本將軍閃開。”
胡成武上前一步,笑道:“原來是石將軍,幸會,幸會。”那武官看了看胡成武,一時之間想不起在哪見過,道:“你認得本將軍?”胡成武道:“在下金刀鏢局總鏢頭胡成武。”那武官這才猛然想起,道:“哦,原來是胡總鏢頭。上次在我叔叔的府上,我是見過你的,我叔叔說你一把金刀打遍天下無敵手。怎麼?你也親自押鏢嗎?”胡成武笑道:“那是侯爺給在下臉上貼金,在下怎敢當打遍天下無敵手。不瞞石將軍,這次鏢物重大,在下不得不親自出馬。”
那武官“嗯”了一聲,道:“你且站到一邊去,免得誤傷了你。還有,把你鏢局的人都叫到一處,不然的話,待會動起手來,連你鏢局的人也傷了。”胡成武心中暗道:“瞧你一臉神氣的樣子,要不是這趟鏢關係重大,老夫才懶得理你。”面上卻是微微一笑,叫趟子手把鏢車推到另一邊,與六個副總鏢頭善商議了幾句,便率領衆鏢師圍在鏢車四周,不再理會旁人。
那武官眼神冷冷地掃了一下,道:“掌櫃何在?”有的臉上帶笑,有的面露沉思,有的把玩着手中兵刃,有的低聲交談,可就沒有一個回答他。武官氣得雙目圓瞪,怒道:“你們這些武林中人在此聚會,可是要**不成?”一聲大笑傳來,朱笑白自客棧中走出,邊走邊道:“誰要給我們捏造**的惡名?我們可擔當不起。”武官見了他,面色微微一變,他身後一個錦衣衛忙下馬道:“哎呀,原來是正天教的朱使聖,失敬,失敬。”朱笑白瞟了那人一眼,道:“哦,我道是誰,原來是郭鎮撫,你不在京中享清福,怎麼跑到這雞不生蛋的地方來了?”
這郭鎮撫可不是人名。錦衣衛中,指揮使官階三品,爲第一把手,副指揮使(也就是指揮同知)從三品,爲第二把手,指揮僉事正四品,爲第三把手。下來纔是鎮撫。因此,鎮撫算是錦衣衛中的四把手,屬於五品官,品級不大,但權勢甚重,衙門叫做鎮撫司,掌管刑名,分南北,南鎮撫司負責法紀、軍紀,北鎮撫司負責抓捕,刑訊。地方官員見了,無不恭恭敬敬招待。
這郭鎮撫叫做郭長乾,原先是王振心腹馬順的手下,在宮內一戰中,被方劍明一劍刺穿了肩胛骨,武功全廢。沒幾年,他竟被人從大牢中提出,非但幫他恢復了武功,還在皇上面前給他美言,讓他坐上了北鎮撫司的鎮撫之位。那提拔他的人便是現今東廠的廠公曹少欽。
這次他奉命與東廠的人前來追殺忠臣之後,本以爲是手到擒來,哪料到半路殺出好些武林中人,將忠臣之後救走。於是,這幫鷹犬加派人手,追着不放,一直追到了邊關。經過好幾場激戰之後,郭長乾與東廠派來的兩位大檔頭一商量,竟找上了駐守在此的將軍。
那將軍姓石名彪,乃武清侯石亨的侄子,打仗十分勇猛,在京師保衛戰中,立有戰功,封爲將軍,駐守此地。石彪聽說是捉拿欽犯,又有朝廷密旨,竟擅自離開駐地,率領一千騎兵浩浩蕩蕩的與郭長乾等人追來。
郭長乾聽了朱笑白的話,笑道:“朱聖使有所不知,我們是爲了捉拿朝廷欽犯,不然,又有誰願意跑到這裡來喝西北風哩。”朱笑白道:“朝廷欽犯?這裡正在擺喜酒,哪裡來的欽犯,我看你們是追錯了地方。”郭長乾道:“我們是沿着追蹤之人所給的標記追上來的,應該不會追錯。這些欽犯狡猾得很,朱聖使切莫上了他們的大當。”朱笑白一聽他們是尾隨而至,倒也不好再掩飾,笑道:“你們朝廷的事,我管不着,再說,這裡不是本教的地域,你們好自爲之吧。”
郭長乾一拱手,道:“朱聖使如此開明,在下謝了。”揚聲道:“掌櫃在不在,請出來說話。”倪遠超緩緩走出,右手提了一支巨大的毛筆。衆人見他帶着兵器出來,知道他要插手此事,全都散開,生怕他一動手,自己也被波及。郭長乾臉色一沉,喝道:“你就是掌櫃?”倪遠超冷冷一笑,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郭長乾道:“不是的話,別多管閒事,是的話,老實回答,朝廷欽犯現在何處?是不是被你藏起來了?”倪遠超咧嘴一笑,道:“我這裡除了來喝喜酒的朋友之外,其他的都是狗,哪裡來的欽犯?”
此話一出,把郭長乾、石彪等人氣得火冒三丈。一個錦衣衛意欲邀功,越衆而出,一刀向倪遠超劈去,刀風凜然,力道甚沉,顯見有些功底,可惜他遇上的是六大魔之一的“鐵筆魔”,刀剛遞出去兩尺,一股巨大的掌力襲來,慘叫一聲,橫飛出去,啪嗒一聲落地,便再也沒有氣息。
郭長乾大吃一驚,知道眼前這個老傢伙是個超凡高手。驀地,四條人影從馬上縱身而起,落在倪遠超身前,一個喝道:“老傢伙,你敢擅殺朝廷的人,我看你是活膩了。”倪遠超瞟了四人一眼,看出他們是東廠的番子,嘴皮一動,冷如寒冰的道:“滾!來一個,老夫就殺一個,來四個,老夫就殺四個,來一百個,老夫也照殺不誤。”四個東廠番子大怒,朝倪遠超撲去,手中兵刃毫無留情的招呼着。
這四個東廠番子雖是一流好手,但也不值倪遠超多看一眼。爲了給來人更大的教訓,身形飄忽間,閃過四人的攻擊,忽將大毛筆一提,瞬息點出。只用了一招,四個東廠番子便覺胸口如同雷擊,鮮血狂噴,全部倒地。看情形,四人也和先前那名錦衣衛一樣,到閻王殿報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