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大帥蕭護讓“忠心”二字擊倒!
而郡王們也說中他的心事。
不管是哪一個人來看,大帥準備挾天子而令諸侯的姿態已成,大帥自己也做得毫無保留。蕭護先是任成年郡王們京中爭鬥不聞不問,這是他的第一大明顯可以讓人指責的錯處。
你蕭帥管的乃是京中治安。
坐山觀虎鬥之心足矣!
第二大明顯可以讓人指出的錯誤就是私下裡找來漢中王私子。
半週歲的小皇帝就是明君,也不能現在立他爲皇帝。戲言一下,天子是金口玉言,萬一小皇帝學說話時,隨便說一個“殺”字,可讓誰去死呢?
這是你蕭帥挾制之心足矣!
還有禁閉大成長公主等等……算以下犯上吧?理當由皇帝來定或內閣同定!
眼前隨便一指,蕭護就錯得不能再錯,隨便拎,就是幾條大錯。
蕭護自己心中就更明白!
他是仗着自己理民生,爲京都,還有他時時抱着的“我已忠心,你們動我我就不客氣”的心態,讓他驟然在郡王們以死相逼之下,面色慘淡!
心底,不用說也是一片黯然無色。
可蕭護,到底是久經戰仗的人。戰場上忽然遇到敵人增兵,頭一個反應會是條件反射似的鎮定下來。
是以他一纔開口:“罷了罷了,”自己也聽出來自己語氣中的頹廢味兒時,大帥本能的振起精神。
對着金階上抱着小皇帝在手中,此時真正是挾天子以令蕭護的怒目寧江侯,對着神色鎮定,泰然自若,面上帶着你蕭護非走不可的臨安郡王孫珉,對着一干子或傷或怒或嗔或恨不能吃了自己的郡王們,大帥微微的笑了!
寧江侯大驚,孫珉大驚,郡王們大驚,關注的大成長公主母子大驚,受拉攏的官員們大驚…。
大帥含笑,儀態風度半點兒不走樣,溫和地責問:“臨安郡王,你說我有罪,證據在哪裡?”
張太妃居然頭一個跟上,她讓出其不意的事變驚得心焦頭暈時,聽到蕭護問證據,忙道:“是是,你們說大帥不好,得把證據拿出來!”
平江侯樑源吉一直在看事態,認爲今天事情不簡單的樑御史第二個跟上,大聲道:“是啊,拿證據來!”
金殿上“嗡嗡”聲四起。心向蕭護的官員們,姚興獻等大帥手下,一起出列大聲責問:“證據!”
大成長公主緊張起來,不住地看寧江侯。張閣老這個時候,穩住驚軟的雙腿,把送到面前的紙筆推開,目不轉睛看着蕭護。
你素來聰明,快想對策!
只大帥蕭護一句話,金殿上就亂起來。大家分成兩撥,互相指責:“證據!”
“他立幼帝就是證據!”
“他賴在京中不走就是證據!”
孫珉心中起了讚賞的心,蕭護是沒有防備的,可他馬上鎮定,只一句話讓百官們爭論起來。換成別人,要證據的話也會說,不過可能說得急吼吼氣呼呼。而迎風玉樹般的蕭大帥,他今天爲皇帝登基是官袍上身,官袍不見得是最好看的,卻是最隆重的。
把大帥氣勢襯得更如天下第一人。
他含笑,輕輕的含笑着,竟然毫不慌張。這種瞬間就穩陣腳的胸懷,就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
孫珉心想,如果此人不是有挾制天子之心,那還可以爲自己所用。
眼下他挾天子之心還在,一山是容不下二虎的。
出意料之外的大帥一句話讓金殿上亂了,而早有準備的孫珉也只一句話,又讓金殿上安靜下來。
臨安郡王孫珉悠悠含笑,彷彿白雲蒼狗與他無關的悠然:“蕭護!你有功,人人知道!但按律法你有罪沒罪,你也心中有數!你是領靖邊王爵去邊城?還是在京中待查?”
這一句話厲害到十分!
京中待查?
蕭大帥一直乾的皇帝活,拿別人的人,自己對律法應該很清楚。這待查二字,足以讓別人慢慢的架空他。
京中待查!
開什麼玩笑!
首先,內閣是要避嫌不能再去,等於先讓人拿下來一層;再你大帥就在府中等着吧,一應兵權交出來,慢慢的交也行,直到架空爲止……
這個結局和帶上自己的兵去邊城,哪一個更好蕭護自然清楚!
他心中震驚,面上還是微微笑着,似乎在思索。可時間,已不容他思索太久。早上出來的是早,可皇帝登基一系列過程走完,已近中午!
本來接下來是賜宴百官!
再看來的郡王們,受傷的那幾個也來了。他們進京,每人帶的一萬到兩萬人爲先行,後面還有人想來,讓蕭護阻止!
京中爭鬥過各有損傷,可平均下來一萬人還是有的。十幾個郡王,計十幾萬人,蕭護加上這一年多裡新招的兵是有二十萬,可真正聽使喚,受過嚴格操練會陣法的只有他當初的幾萬人!
而且還不能打!
“忠心”二字,牢牢扣死蕭大帥是不能打的!
他的對手不是敵人烏蒙,不是造反的張守戶,而是大帥一直擁護的皇權中人!
這一打,就是造反的罪名!別人給你靖邊王,你還不答應,一定要呆在京裡,不是想造反是想幹什麼?
這一打,蕭家數代忠良名聲,盡數全毀在蕭護一個人手中!這不是衝冠一怒老子不怕你們的時候。
蕭護最不怕的就是打仗,要打此時殿上金甲士固然不是蕭帥的人,殿外宮中防務盡是他的人。而郡王們用放開的姿態,我們不和你打,你不走我們自盡,我們血濺金殿,讓我們的人來打你!
他們都有兒子,他們都有後代,他們的後代也是皇族身份!
那天下大亂,蕭護將是備受指責的人。而蕭家老帥雖然厲害,盤踞江南不讓分毫。但郡王們合起來打他們父子一對,雙拳難敵四手,又佔一個造反的名聲,人人可以誅之!
這一打,違背蕭護從小受到的教育!幼年的教育,是最能刻在人心上不能忘記的!哪一家的先生不是教自己學生,忠君愛國是無上榮耀!哪一家當官的父親不是這樣教導自己子女,忠君愛國纔是家教,以後你們要這樣教自己孩子。
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忠君愛國,歷史上纔有皇帝昏庸無道,不反而死諫撞階的人;纔有國破後隨皇帝一同去死的人;走投無路抱皇帝唯一子孫跳海,不願他受到凌辱的人……
蕭護唯一的選擇,自然是:“我走!”
他心底發涼發寒,想到自己一年多死戰又有起早貪黑的辛苦理朝政,就理出來這樣的結局!雖強打笑容不輸陣勢,眸子已經黯然。
大帥答應走,從寧江侯開始,郡王們齊齊鬆一口氣。大家實在是怕蕭護,不願意在這裡和他拼人馬,也不願意血濺金殿。
張閣老在這個時候,老薑彌辣。原本不願意接紙筆的他,迅速搶過紙筆,揮筆而就,一道封王聖旨。
別人來寫,閣老怎麼放心?
閣老寫過以後,還覺得對不往蕭護,送給身邊的人:“拿去給大帥看看!”蕭護對他感激一下,救他沒有白救!
而臨安郡王孫珉不用別人,上前一步雙手接過,親手送到蕭護面前,面帶笑容:“大帥請看,再用大寶!”
這雙手的一送,本來是孫珉怕蕭護不放心。可這一送,蕭護倒看明白了,這些人怕自己怕得厲害。
他們並不願意和自己開仗!
不能怪郡王們害怕,蕭護就在金殿上,而且他功夫過人,天下聞名!就像現在孫珉親手送到大帥面前,大帥要是有二心,一把可以把孫珉拿下!
大帥要是有二心,帶幾個忠心的人,還是能拿下幾個人作人質的!
蕭護心中迅速盤算他們怕自己,可怎麼利用纔好?再把聖旨掃了一眼。閣老寫的,字字句句不會出以後讓人鑽空子的錯,大帥滿意,點一點頭,還是笑容滿面:“如此甚好!”
當下蓋御璽,大帥接旨往外走,他的將軍他的人全跟着往外走,還有一批是大帥親手提拔的官員們也跟着大帥後面。
“大帥!”張太妃淚如雨下,對蕭護走上兩步,伸出一隻在袖子裡的手,泣道:“你幾時再還京?”
蕭護原地跪下,對張太妃叩了三個頭,也紅了眼圈:“娘娘,外臣如能進京,再來娘娘面前問安!”
借起身的功夫,深深的對顧孝慈使個眼色。
這眼色具體是什麼,顧孝慈不見得明白。可他知道蕭護告訴自己的意思是,一切小心!顧公公也回一個鄭重的眼色,咱家知道!
蕭護走出金殿,在白玉階上停一停步子。二月里正是春意出,宮中煙柳吐翠,綠意迎人。而自己,在這煙花盛景中成了讓攆出來的人。
他素來決斷,既然要走,只有半天時間就不再耽誤,一甩袖子:“咱們走!”再留一天也不是不行,只是大帥心中動怒,老子走,等着你們亂去!
皇帝只有一個,進京的郡王們卻有十幾個,各有兵馬能安生嗎?
邊走邊吩咐:“去人到西山,讓伍長河拔營到五十里長亭等我們!”伍思德邊走邊吩咐,守護宮門的士兵們整齊撤出,長街上頓時出現一排排整齊的隊伍,卻並不直接往外走,而是有序的迅速接管出城街道,怕有人襲擊!
臨安郡王孫珉帶着郡王們假惺惺走出金殿相送,見到士兵們絲毫不亂,隊伍整齊到盾牌手在後,弓箭手在裡一層,又一層是長槍手,竟然是防備不差。
有人敢襲擊,也討不到好去。
孫珉再一次在心中暗道,這個人了不得!
他辛苦經營一年多,傾刻間讓人攆出來,不慌也不亂,是孫珉見過最厲害的角色!臨安郡王會認爲自己放虎歸山嗎?
纔不!
他不是承認蕭護有功,還給他一道聖旨,並且安撫:“王爵應有的賞賜,後面有人送到邊城!”孫珉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蕭護,但是本能認爲能不和蕭護公開撕破臉,就保存着這層面皮好。
孫珉要能當上皇帝,自然是要用蕭護這樣的人。
見白雲悠悠,時作萬物狀。臨安郡王悄悄的嘆一口氣!
不能爲我所用者,可惜!
蕭護有些話,出宮纔開始吩咐。先出宮的士兵,迅速搶佔大帥所在的街道,大帥身後的宮門,和大帥回府的街道,餘下人去佔出城街道。
蕭護可以放心說話,對姚興獻沉聲道:“我看他們來勢洶洶,你跟我走,快,回家去把家人親戚盡數集齊,城外碼頭上包船,往江南我家去居住!”再道:“還有魯將軍家,王將軍家,趁路還通,今天必須上船!”
此時心情急上來,對蕭北掃一眼,蕭北道:“蕭西已經回去,且知會親兵們,前往姚將軍家、魯將軍家、王將軍等在京中的將軍家中知會,再以小隊爲建制往下傳話,士兵們妻子也盡數帶走!”
久跟大帥的小廝們最知道蕭護心!
大帥不及誇讚,此時越快越好,伸手拍拍伍思德肩頭,有些不忍,還是要說:“要是公主不跟你,你不要難過!去吧!”
伍思德也不多話,打馬就回家收拾東西!
一刻鐘時間,大帥派出去不少人,知會人收拾東西準備出城。幸好軍人風氣一直就在,帳篷備得齊全,現在要辦的就是城中採買乾糧,如燒餅牛肉之類,以爲晚飯!
他們午飯還沒有用。
打馬飛快到家,見家中井然有序。慌亂的,只是京中招來的家人。
張家帶親兵們大聲交待:“只拿有用,無用的全丟下!”三爺蕭拔爲調節氣勢,笑罵:“知道!”慧娘也交待小螺兒和水蘭:“只待足夠用的衣服,哥兒的多帶幾件,再來吃食包上,只拿細軟!”
什麼古董瓶子,不好帶的,全不要了!衣服,也丟了大半!
蕭護打馬到家又是一刻鐘,見家中已收拾三分之一。姐妹們也不慌亂,小表妹又小有得意,她最愛銀票,手中全是銀票,且是那種老字號,江南也能提銀子的銀票!
老字號銀莊,抗戰亂的底子還是有的。
蕭護不及多話,只匆匆抱抱慧娘,讓她把哥兒東西備好。想到三個知已沒經過,再次讓馬明武等人去安撫他們,幫他們收拾。
蔣少夫人還真的是慌亂不堪,在書房裡受先生們指點的蔣延玉動作不會快,又心中受驚,也纔到家,才說幾句,馬明武帶兩個士兵趕到,平時斯文客氣佔時間,全不要了,乾脆利落地大步進來:“我們幫着收拾,大公子,只拿好帶的細軟,”
有青銅器笨重,馬明武讓丟了。
蔣少夫人哭哭啼啼:“這是怎麼一回事?”正得意於她是不具名尚書的妻子,就在片刻間離京!
有人幫着,三個公子在規定時間內收拾好東西,自然是丟下大半,吃食不值錢,卻要多多包上。
伍思德到家,隨行的幾個兄弟奔雷似快,衝進房中就收拾!伍思德大步喊出翠姑等人,丁婆婆也出來,伍思德大聲道:“我們馬上離京,收拾細軟,帶輕巧東西,現成吃的,全部包上!”一句不多解釋,見十一也出來,伍思德粗聲大氣道:“公主,郡王們不是東西,逼迫大帥離京,我們要走了,就此別過!”
深深凝視十一公主嬌美的小臉蛋子,想到房中漸恩愛。五大三粗的漢子心頭一痛,大步進房收拾自己東西。
十一公主和豆花愣住,見聽懂話的翠姑等人開始收拾,她咬咬嘴脣,對豆花輕聲說了一句話,大步往出去。
等伍思德出來,主僕都不見蹤影。
他不再多想,奉着丁婆婆和族長翠姑等人坐上他們來的車,自己上馬,往大帥指定的城外地點而去。
都在大帥府前集合,也站不下這些人。
豆花卻在房中,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十一公主讓伍思德說的“就此別過”砸得居然清醒,馬上說了一句:“按他說的收拾,我去接母妃!”
十一公主猛然意識到,這是一個絕好的帶周妃離開皇宮的機會。她自嫁伍家,自由許多,一個人街上僱車,讓人:“快,再快!”
宮門外停下,狂奔入宮中!
周妃卻在張太妃宮中。
蕭護一出宮,郡王們百官們馬上商議事情,小皇帝?寧江侯隨手就交給一個宮人,帶着親信的人說話。
張閣老自然不是親信的,也不肯放他走!
宮門由郡王們零散扮成百姓混入京中的人接管,不過大家要分派宮門,又有爭執,伍思德回家快,十一公主出來也快,宮門無人時,竟然進來。
張太妃讓顧孝慈勸回來的,留在那裡也無意義。嬪妃們正在說郡王們和寧江侯不好,九皇子也在,文妃賢妃等人一起陪着落淚,十一公主氣喘吁吁跑進來,太累了,手扶在殿門上大喘幾口氣,發也散亂不少,一眼找出周妃,大聲喊:“母妃!”
奔過來也不對人見禮,握住周妃的手大聲道:“我們隨將軍走!”十一公主傲然地對周圍嬪妃們看一眼,再次認真的對周妃道:“我要帶你離京!”
周妃馬上明白過來,她哭道:“我的公主,我的孩子,我的好女兒,我一聽說,就讓人去告訴你,一同離京吧,不用管我……”
她還按平時那個節奏來哭,十一公主心急如焚,生怕晚上趕不上伍思德。她沒有當過兵,又不知道大帥說的最後一批人離京時辰,就急得不能再急,跺腳打斷周妃話,把她往外拖:“來不及了,快走吧!”
“我要陪太妃娘娘!”周妃讓女兒拖出去幾步遠,才硬生生掙住,脫口而出,然後對張太妃看一眼,見太妃娘娘發上似乎白髮又生,滿面淚水看着自己。
這一刻,太妃身上還沒有換下來的吉服,吉服上的金鳳,鳳眼上的寶石,太妃身後的大屏風……都堅定周妃的信念。
她自少年起,一生都在宮中,這裡纔是她的家。
周妃推女兒:“你走吧!”禁不住淚水常流!
十一公主急得亂蹦亂跳:“你留在這裡作什麼呀!”
張太妃看明白了,哭道:“你隨她去吧,蕭帥離京,只怕又要大亂了!”她懷中的小皇帝彷彿有感覺,再次大哭起來。
淚水,糊了他的新龍袍,有他的,也有張太妃的。
張太妃聽不得這哭聲,把小皇帝給奶媽子,對周妃忍痛拂袖:“快走!”也擔心晚了走不了。嬪妃們也勸,不管平時好還是不好的,全哭了:“你隨公主去吧,你可以自在過日子了!”
讓世事煎熬得滿頭白髮的文妃拔下自己發上最值錢首飾,匆匆過來送給十一公主:“這個留做念想,此一去,不知幾時才能得見?”
急匆匆的道別,文妃也哭出來一片真心:“你們要保重啊!”
嬪妃們受她感染,都送上自己一件首飾:“路上拿着用!”
可週妃瘋了似的,把女兒一把推開,狂奔到張太妃腳下跪倒,死死抱住她大腿,回身對女兒淚流滿面:“我是先帝的人,我要和太妃生死在一處!”
張太妃痛哭失聲,嬪妃們也痛哭失聲,九皇子心中憤怒,又沒有辦法。蕭護在京中,雖然不和九皇子過多交往,可強收錢糧的是他大帥,恢復宮中供給的也是大帥!
從沒有剋扣過。
從沒有說錢糧哪一城給的不足,扣閒人飯吃!
平時對上大帥,可能也會有幾句閒話,可大帥今天讓逼迫而走,實在讓人人心中憤怒!
小皇帝能引來御璽,他們也丟下來不管不問!
下一步,不用說,也是廢皇帝!
逼迫大帥離京,不就是爲廢皇帝他們爭位子!
亂,是必然的!
十一公主震驚當地,迷茫地道:“母妃!”她以爲母妃很想出宮,母妃不是總說宮裡悶宮裡不好,自成親後帶她扮成民婦到處遊玩到處作客,是十一公主見到母妃笑得最開心的時候。
周妃比她更急上來,怕女兒晚了跟不上,拔下頭上簪子對準自己咽喉,痛淚下來:“仔細晚了,快走!不走我就自盡給你看!”
一急,話全是乾脆的出來的,說得飛快。語速一快,自然決絕!
十一公主吃驚的大哭出來,往前奔:“母妃不要!”
周妃急出汗來,把簪子高擡起,用力就要紮下……
兩隻繡鳳袖子過來,張太妃沒有力氣的,死死抱住周妃手。她坐着,周妃跪在膝下,用力過猛,險些把自己帶到摔一個跟斗!
顧公公一把握住!
十一公主硬生生頓住步子!
周妃狠狠瞪着的眼,用力吐出的話:“跟你丈夫走!”
顧公公側耳聽聽,也提醒道:“有人往內宮來,應該是換防的人!”
這樣一說,周妃大吼,吼出一個以前打死她也不可能出來的咆哮:“晚了就走不了!”你可是公主!
張太妃急急命顧孝慈:“送她!”
十一公主對着母妃用力看一眼,跪下來“砰”一個頭叩下去,三個全有聲。起來對着各宮嬪妃們又是幾個頭叩下,全有聲,震得人心裡驚。
“請娘娘們多多照顧我母妃,有恩我回來相報!”十一公主起來就要走,手中才得的首飾多,跑步時身上越輕越好。
把首飾往地上一丟,跑過來抱住周妃,用力一親,慌亂中卻親在周妃額頭上,取了她手中要自盡的簪子,把自己一件首飾拔下來塞她手中:“作個念想!等我回來!”
毅然轉身大步就跑。
顧公公跟在後面。
周妃忽然想到什麼,跳起來追出去,對着女兒小身影大叫:“十一,和你丈夫好好過日子!”十一公主奔跑中回身:“知道了,等我回來!”
再次狂奔而去,她怕追不上自己丈夫!
春風中的周妃,淚水泉涌而出。可她心中是溫暖的,女兒溼熱的吻還在額頭上,如給周妃留下一個希望,十一會回來,十一的心還陪着自己。
她一面哭,一面唸佛,請菩薩先保佑女兒跟丈夫出京,再一想,應該保佑蕭帥纔對,蕭帥好,駙馬就好,駙馬好,女兒就好。
她回到張太妃面前,雙膝跪下,仰起淚臉兒:“太妃娘娘,以後我就和你相依爲命了!”嬪妃們全哭得不能自持,哭聲中,張太妃反而堅強起來,她拭乾淨淚,面色凝重:“都不要哭了,聽我說,我們去上香,求佛祖保佑蕭大帥早早回京,我們,得把小皇帝保護好!”
九皇子頭一個附合:“太妃說得是,我們得把皇帝保護起來!”他與皇帝再無緣分,可保護皇帝是有功的!
張太妃鄭重起身,嬪妃們跟上。見太妃高昂起頭,背竭力地直着,也學着走出皇妃的尊貴來,尊嚴的不錯位分,有先有後,互相恭敬禮讓的往太妃宮中小佛堂走去。
這裡有佛祖繡像,也有菩薩繡像。
張太妃帶着嬪妃們跪下,在心中默默誦讀:“保佑蕭帥早日還京!”
拜過三遍後,顧孝慈回來說十一公主已送出宮,又說宮內全換了人,亂哄哄的好似牛行!
張太妃已鎮定下來,心想自己安享尊榮過,也經歷過生死兵亂,年紀有了,不活也沒什麼。只是小皇帝還需要自己,不能丟下他。
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太妃把在金殿上丟的魂回來幾分,安詳吩咐顧孝慈:“取我最愛的那枚金如意,賜給蕭帥!”
顧孝慈猶豫一下,他是很想去送的,可蕭護走時眼色明白,你得把宮中看好了。顧公公再一想,就更清楚蕭護意思。
又要照顧太妃。顧公公低聲道:“宮中如今亂得很,我不在這裡守着,怕他們對您無禮!”
張太妃淡然一笑:“他們已經是無禮在前!再要無禮,你一個人留在這裡也無用!去吧,代我們送送蕭帥,祝他路上順風順水,早到邊城!”
文妃道:“祝他平安!”
嬪妃們各有祝語,顧公公取如意在袖子裡。如今欽差也不是以前那大模大樣,帶着幾個小太監出宮時,他尋個偏些的宮門出了去。
十一公主坐車,催人家:“快,再快!”回到家門前,跳下車,見府門大開。十一公主大叫:“將軍,將軍!”
此時伍思德在公主心中重如泰山,她撕心裂肺的呼着,見沒有人,再次大哭着呼:“將軍,你不要丟下我!”
她還是認爲自己是公主,她還是認爲伍思德是粗人,可心裡早認可那是自己丈夫!
只有豆花奔出來,揹着個很大的包袱,沒出門就累得不行:“將軍走了一刻鐘,我聽他說在城外五十里長亭和蕭大帥會合!”
“去蕭府!我來的時候,街上還有兵!”十一公主對豆花背上包袱皺眉:“太重了吧?”豆花吃力地放下來:“不多,東西還沒有全帶上呢。”十一公主沒辦法,和豆花擡着包袱往外走。
見十六公主走出來,攔阻道:“姐姐哪裡去?”十一公主這纔看到她,很是抱歉:“對不住,我先想母妃,又想將軍,就把給忘了?咦?”十一公主心想不對呀,將軍不會不告訴她的?就是將軍不說,這府裡這麼亂,就沒有一個人對她說?
十一公主瞪着十六公主,忽然泄氣:“你不願意走也罷!”
“我不走,姐姐你也不要走。”十六公主固執地攔住她們主僕,竟然還有分析:“蕭護早就應該走了,他一走,正是你我姐妹回宮的時候,爲什麼你要跟去?”
十一公主哪有功夫和她廢話,把她一推,幾乎摔倒,十一公主去拎包袱一角,斬釘截鐵地道:“我要找我丈夫!”
和豆花到街口去叫車,見到長街上還有玄武軍在,十一公主小松一口氣,上車去蕭府。
下車去見慧娘,十一公主哭出來:“我找我家將軍!他先走了!”此時十分之急,多一個字都怕浪費時間。慧娘見公主來,這一刻喜歡得心花怒放,歡快,卻提醒她:“我們離京,興許許久不回!”
“我要去!我找我家將軍!”十一公主再哭。慧娘笑容滿面:“你先坐,跟我走!”十一公主道謝,找椅子坐下來,這才發現自己是呼呼地喘着粗氣,而汗水,如噴泉般從每一寸肌膚中往外噴出。
姐妹們全在這裡,林三姑娘好心給她遞帕子:“給。”十一公主接過勉強笑笑,自己狂奔來去,帕子早掉了。
豆花和包袱在府門上,張家看到,皺眉:“打開,不用的全不要!”豆花不敢不打開,見裡面光公主路上用的茶碗就是三套。張家全拿出來,又檢視一回,這才滿意。
豆花敢怒不敢言。
顧公公來送,田品正也來送,蕭護不在府中。
他安排事情過後,親自打馬去看魯永安家人、王源家人,還有士兵的妻子們怕她們不肯離京!讓衆人離京,是大帥已做好郡王們會撕破臉的準備。
也清楚又要大亂一陣。
亂中,死人很正常。
可大帥還有時間,兵力也足,往江南的路又通,父帥早有遠見,早把江南拿在手中。條件全有,就不能看着自己人留在亂地上。
一處一處去,大帥也來不及。
他只去了幾處軍官家中,別的地方安排人去。
玄武軍出宮,訓練有素的佔領出城街道和帥府等軍官們家外街道,自然有百姓來問。蕭傢俬兵去人通知,也是直往五十里長亭,城中士兵足可以自保,不用他們來。
負責打聽和散佈消息的宋衝之帶人卻在京中。
他迅速和蕭護見上一面,馬上開始散佈消息。
大帥出宮半個時辰,真相就開始傳播,自然還加上些料。把大帥功勞說得大大的,郡王們逼迫說得兇兇的……
京中的百姓們,誰不知道大帥兵亂有多大的功勞。當即譁然,不少人走出家門,走出商鋪,見到蕭護就圍起來。
“大帥不能走!”
“你有功,爲什麼要走!”
“大帥你走了我們怎麼辦?”
不要說命是蕭護當時在京中救的,就是後來運來的錢糧也是大帥一手促成!
蕭護熱淚盈眶,在金殿上的心寒瞬間彌補。這一刻,大帥蕭護心中是溫暖的,對着七嘴八舌的詢問,許多熱淚的眼光,蕭護狠狠心抱拳,面上流下淚水:“父老們,聖旨已下,命我今晚前離京!請讓出一條路來,恕我不能和你們久談!”
他提氣說了三遍,纔有人願意讓路。這一讓出路,又大家流淚自己維持秩序:“給大帥一條通道,”
有人失聲痛哭:“大帥,我們捨不得你,你走了可怎麼辦呢?”
蕭護無力回話,只四面抱拳馬上長揖,流淚而去。
到王源家裡,蕭護還是淚水長流。王家的管家喜出望外:“大帥快去,姑奶奶們讓夫人走,夫人不肯!”
久居京中的世家,離鄉不是容易的。蕭護進來,在王母面前跪下,羞愧地道:“是我無能不防備,怕有大亂,請隨我離京!”
王母讓這一跪亂了分寸,王源姐姐已嫁人,不肯離京,只把母親和家人交給蕭大帥,對他跪下相送:“我等下去城外相送,大帥,我把母親和妹妹交給大帥了!”
蕭護對着她也淚水不幹:“你放心,我必定照顧好!”又叮囑她:“如有什麼,可去江南!”再道:“恐有人以後生事,你不必送到城外!”
再去魯永安家中,魯夫人倒是深明大義,對公婆道:“夫君敬佩大帥,以大帥話爲號令。既然大帥讓走,必有深意。”蕭護趕到時,魯家已收拾好。他們不是伍家簡單,又纔在京中安家根基淺,收拾起來快。有人來指點,可是包了又打開再丟下再包,就費時間。
蕭護見到魯永安父母和妻子孩子,也跪地羞愧:“是我無能!”魯夫人安慰他:“大帥在京中有何功績,自在人心中。大帥這樣子,倒真是耽誤鐘點了!”
蕭護親手扶他們出去,幸好家家自己有車,方便許多。
這樣走了一圈,再回帥府時,已是離出宮一個時辰多。蕭護一到家中,田品正顧公公等人都在,還有一些官員來送。
大家都體貼,見蕭護收拾得這麼急,是氣憤今天不想在京中,都道:“你快收拾,我們送你到出城!城外說話!”
蕭護進來,見到十一公主也喜歡。慧娘回話:“在家裡的家人散了錢,由他們自去。我們帶不走的東西,也允許他們自許用!他們卻不肯拿!”
不是一個貪心的沒有,而是見大帥和夫人寬厚,把賣身契盡數歸還,又給錢,就有人道:“我們不要!”
有貪心的人也不好意思說要,心想等大帥夫人離京,人走光了再來拿一樣。
偏偏又有兩個人,一個叫周良,一個叫於寬,是有力氣的粗漢,看門掃地乾重活。他們道:“本該跟大帥去,家中有老人,去到江南也添麻煩。我們願意看守這府中,直到大帥和夫人回來!”
慧娘額外多給一百兩銀子,又單獨交待:“如果後面有主人,你們不要頂撞,保護自己要緊!”周良和於寬道:“我們知道,就是後面有主人,他總要用人,我們只在這府中,儘量看守,等大帥和夫人回來,能不少一件就不少一件!”
十二個丫頭,也讓她們各回各家是自由身。滿庭和六麼一定要跟去:“回家也是賣我們。”看她們忠心,這才願意帶走。
別的人,還有幾個也是和周良於寬一樣:“我們願守這院子,等夫人回來相見!”慧娘也一一安撫過。
蕭護聽說,不顧時間緊急,也一一親自見過,見周良於寬膀大腰圓,道:“京裡呆不下去,可來尋我!”
四個爺們也收拾好,九爺蕭揚在此時顯示出他的立場,一個丫頭也不帶!大成長公主送的六個丫頭,死了一個,餘下五個全讓九爺佔在房中,幾乎和妻子祝氏就沒怎麼同房,可要走了,他一個也不要了。
別的丫頭們也罷了,明鐺一直算是知廉恥的,急得到慧娘房外跪下哭:“求帶我走吧,我雖是長公主府中出來的,卻是這府裡的人,身子也給了九爺,不帶我走,我只有一頭碰死的!”蕭護念她還算明理,到家裡後又沒有爲長公主作過什麼,讓九爺蕭揚和祝氏帶她走。
又問蘇雲鶴怎麼還不回來?蘇表弟去知會陳家舅母及來看來慧孃的封家親戚。看看時辰將到,大帥就命出府。
府門外,蘇表弟和陳家舅母等人下車。陳家舅母跌跌撞撞過來:“我的孩子,怎麼弄成這樣子?”但她老了,不願意離開家鄉。有兩個封家親戚願意走,大帥讓人送他們去碼頭。
陳家舅母坐上慧孃的車送他們出城,在車裡把謹哥兒看了又看,把慧娘叮嚀又叮嚀。封安張家小鬼們在車後。
姚興獻將軍,倒成了最晚的一個。他回到家,先和妻子打嘴仗。羅氏纏綿着纏他,百般笑容哄着他:“你不走可好?好幾位郡王都來見你,又和我孃家哥哥見面,說要你過去。憑他是誰皇帝,也不能把我們這根基深的人怎麼樣?”
姚將軍雷厲風行,執行軍人作風,不和她廢話,見妻子說不動,吩咐家人:“給大姑娘小公子收拾,夫人留下!”又知會親戚們有沒有人走。
羅氏見軟的不行,大哭大鬧,罵姚興獻不是人。自夫妻成親,夫人吃醋爭執有,大罵還是頭一回。姚興獻硬起心腸不理她,反而道:“夫妻就要別離,你不和我多說說話,反而罵什麼!”羅氏見他來真的,這纔沒了辦法,急切中想出一個主意:“讓我和哥哥道別!”
想拖時間。
姚興獻對着她也十分憐惜:“我讓人知會他們去了,應該必來。”他心中柔情上來,抱住妻子:“浣芷,聽我說句真心話,我娶你以前,心裡就沒有你鄒家表姐了,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你要想得通,和我走,江南好地方,老帥是我平生第一服的人,第二纔是大帥,你帶着孩子游玩幾年可好?要是你不走,我心中實在放不下!”
羅氏抱着他大哭:“爲什麼你不能留下?爲什麼你不要我?”羅氏的哥哥過來。羅大人官不大,只管一片街區治安,見識上卻還行,對妹妹道:“依我看,京中要亂,你隨妹夫避出去也好,這不,我把我的孩子們帶來,我身受皇命,不能負皇恩離去,孩子們你們好生照看!”又送上不少細軟。
羅氏沒有辦法,又淚眼婆娑問嫂嫂:“你呢?”羅夫人笑:“我陪夫君,請好生照看我的孩子們!”
姚家羅家親戚們聽到消息,來了不少。他們也是京中多年,哪一任皇帝來不用他們的人?總得有人使用,又最好是熟練的人。
願去的只有兩家,倒交出來十幾個孩子。都道:“受皇恩許多年,也進宮幾個嬪妃,雖然位次不高,也是皇恩。我們不走,孩子們給你們照看!”
十幾個孩子,大的是少年,十二歲,小的只有四、五歲,都讓家人交待過:“送你們去江南玩耍。”又不許哭,就怯生生的看着羅氏。
羅氏哭了又哭,直到姚興獻煩躁上來:“你不走,我走!”孩子們都有丫頭家人跟着,姚將軍一手扯過女兒,一手扯過兒子:“跟父親走!”
女兒和兒子催人心肝的哭,手讓父親牽着往外去,回頭大哭:“要母親,要母親!”羅氏的哥哥惱了,命妹妹:“我把兒女作交給你,你還留這裡作甚!”
羅氏這才讓人急包自己東西,姚興獻回頭:“全包好了。”夫妻成了最晚走的那一家。
他們出府,一個小軍官上前來行禮:“回將軍,大帥已出府,咱們是最晚的!”羅氏哥哥見士兵們跟在姚興獻後面不慌不亂的撤出,由衷地道:“蕭大帥對人,無可挑剔!”
蕭護出城,十分之慢。
兩個時辰早過去,百姓們全聞風而來,有人送上面餅,有人送上銀兩。每一處街口,都有這條街上的商鋪,是戰時受過庇護的商人擺下送行酒,又有無數香案燭火在兩邊,香案後跪着有人,爲蕭護送行。
蕭護再也忍不住淚水,不流就燙得他心窩子全是滾熱的。他面上流淚,手中抱拳,過一個街口,下來接送行酒。
不敢多飲,只淺淺一口,別人也不勉強。他行得如此之慢,姚將軍就跟上來,高興地道:“追上了!”
羅氏和姚氏兩家送行親戚見到百姓衆多,紛紛點頭,私下議論:“大帥得人心,走,纔是上着!”
和郡王們打,有一個可能造反的名聲,反而不美!
郡王們都有眼線在街上,一一回來回話,聽到蕭護得人心如此,都震驚不已,各自慶幸:“此人幸虧走了!”
他要是留下來攝政,那還得了!
蕭護行得如此之慢,眼看要黃昏纔出城門,收下無數銀兩包袱。
曹少夫人在家裡知道,是心中快意,讓人去找曹文弟回來,假模假樣的道:“我們也得去送送。”其實是想看笑話。
街上百姓太多,等到家人擠動的時候,蕭護已經走遠。
城門外,田品正難過的走上來,想蕭護受百姓愛戴,卻被攆出京去,抱拳時心頭一酸,在夕陽下虎目有淚:“大帥,願你順風如意,早到關城!”
蕭護謝過。
官員們上來送行,蕭護謝過。
顧公公來道別,對蕭護道:“把小鬼給咱家留下當兒子,咱家不會虧待他!”蕭護只能對他笑:“要問他自己!”
大帥被送行人熱情感動,無力再和顧公公玩笑。
小鬼走上來,在地上掬土成三堆,又用三個小樹枝子往土堆上一插作香,對顧公公道:“老鬼,我要走了。我是奴才,你也奴才,我們結拜吧!”
夕陽,好大一輪紅日,掛在遠處樹梢上。
顧公公暴跳追着小鬼打,咱家也忘了:“老子多大,你多大,和你拜兄弟!”蕭護看着他們鬧,也笑上一笑。
這就對諸人辭行,大帥深情的道:“千里,終須一別!天晚了,請回城吧!”大帥上馬,依依惜別。
百姓們不肯回去,有的跟在蕭護身後。田品正上城牆上,和守這個城門的房安國並肩看夕陽中大帥遠去身影,靜靜道:“傳令下去,今夜城門晚關,方便百姓們回城!”
夕陽血紅,透着詭異的美。
城頭上風吹動兩個將軍髮絲,房安國道:“又要亂了!”
街上還有人,卻可以跑馬了,不像剛纔擁護不通。
兩騎快馬奔出城門,天邊將起的夜色攬起馬上人面容,俊美親切。房安國有羨慕:“平江侯也去了!”
可自己不能去。
田品正也嘆氣:“君恩不能負啊!”又展顏一笑:“他像是走不了!”後面又行來一輛馬車,車簾子高打,可以見到裡面兩個女眷面容。
老孫氏和小孫氏坐在車裡,不住往外面看,面上焦急惶然,嘴裡說着什麼,是追趕的樣子。
最後一絲紅日落下去,樑源吉追上蕭護。
蕭護憤然離京,本來想趕到下一個集鎮附近紮營,不想送行的人太多,他只能在五十里長亭紮營。
清點人數,共計十二萬人左右,比大帥估計的還多出不少。
私兵不算在內。
寧江侯太高估自己能力和皇權,沒有想到一些後來投奔蕭護的人,他們選擇相信蕭護,跟着蕭護走。
大帥在金殿上,心是寒涼如自古冰川下浸過。而出城一路子,大帥的心重新又暖起來。他甚至神采奕奕,滿面春風。
去看過兒子,慧娘和陳家舅母對着他誇謹哥兒:“外面這麼鬧騰,哥兒睡自己的吃自己的,不像有些孩子容易受驚嚇,有動靜就會醒。”
蕭護興致更高,聽慧娘說完出城這一路上,謹哥兒尿了兩回,吃了一回,大帥笑容滿面出來,正和將軍們在帳篷裡說話。
小廝們回說平江侯到來。
樑源吉也是個成年人了,御史當了那麼久,也應該有穩重纔對。此時他興高采烈,一身行裝,手裡自己挽個包袱,腰上系的有劍,滿面洪光對着帳篷裡將軍們含笑相看,放下包袱,對着蕭護行了一個軍禮,笑聲響亮:“哈哈,我也可以展翅高飛了!”
他做夢都希望有這一天。
不會睜開眼就看到老孫氏,就看到平江侯府中景緻。
母親生前一步也沒有進來過,但父親爲安慰她,時常對她描述府中,對她保證會讓樑源吉住在哪裡哪裡。
書房是什麼樣子,樑源吉的睡房又會是什麼樣子,樑源吉的母親對兒子也時常描述,那面上是極幸福的:“你是他的兒子呢,以後要當侯爵的。”
金殿上發作太快,樑源吉沒怎麼作爲,孫珉就厲害的來了一句:“蕭護,你願待查?還是去邊城?”
樑源吉心裡馬上就轉起小九九,蕭護說願意走,平江侯那一刻心花怒放,怒放心花。心花不是一朵兩朵,而是從他頭髮絲上,一直開到腳丫子裡。
大帥走,自然自己也走。
認識蕭護這一年多,樑源吉有新的認識。
蕭護是不依靠父親,只自己數萬人就在京中鎮守!這是憑的自己!
平江侯每次回想,都熱血沸騰,再就恨自己當初爲什麼不憑自己去闖一番天地?反而聽信父母之言,要一直候着一直候着,當這什麼鬼侯爵?
自此,對秋雁南歸,平江侯倚窗前心嚮往之;對冬雪北風中飄舞,也羨慕過:“你們是自由自在無處不下啊。”
獨自己不自由!
蕭護一出宮,樑源吉馬上就想溜。偏偏平江侯府以前是和老孫氏有來往,對樑源吉這筆辣口辣的御史頗有賞識。
所謂是瘦田無人耕,耕開了有人爭。可以指平江侯這樣的作爲吧。
在蕭護手中當下御史的樑源吉,自然不答應。爲人修養上,也不能得罪他,就唯唯諾諾。孫珉請平江侯去商議事情,再就不許人輕易出去。
宮門上正轉防,平江侯路又不熟悉。在宮裡轉悠,遇到出宮的顧孝慈指點,才從一個偏僻小門中出來。
一出來宮門上馬也不要了,狂奔出家,他也是狂奔的。
到家裡喊小秋子:“我們要離京了,哈哈!”散碎銀子、好換的銀票、珠寶也拿了好些,一把劍,幾件衣服就要走。
還是小秋子想到,包上水和一些吃的。主僕是歡天喜地往府外去,那開心勁兒,活似孩子見到過年。
不管不顧從正廳出來,見到聞訊出來的大小孫氏。樑源吉心情太好,竟然對老孫氏笑吟吟抱拳行了一個禮,渾身輕鬆地,用以前稱呼喊她:“老夫人,我要走了,你們在家裡好好過日子吧。”
再就狂笑三聲:“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姬妾們哭着出來:“侯爺,你去哪裡?”
樑源吉這時候心中才有愧疚,道:“我賞賜的,全歸你們自己。你們要離家的,就此可以走人。賣身契約,我還你們!”
老孫氏還沒有發問,姬妾們一個一個痛哭打攪。那花姨娘更是上來要扯樑源吉衣服,樑源吉往後就退,憐惜她,且在此時說出實話:“我並不心愛你們,不過爲了和老夫人賭這口氣罷了!老夫人手段不好,我走了,你們在府中不會有好日子過,小秋子,取花草和她們賣身契來!”
小秋子跺腳:“您不怕晚了!”還是飛快取來。樑源吉看也不看,往她們手中一塞,道:“我沒功夫細看,自己找,我數十個數,賣身契不在的我也不管了!”
擡手用劍,把另一個要撲到身上的姬妾拂開。
那姬妾痛哭:“侯爺原來這般嫌棄我們?”
平江侯朗朗而笑:“對不住了,九,十!”轉身就走,小秋子緊緊跟上。主僕出來,讓街上行人堵住路。小秋子出主意:“走小路!”
小路也是一樣的堵。
繞出一身大汗也過不去,見天又半下午,索性路邊小店裡早用晚飯,直到人散開,主僕策馬出來。
在他們身後的一個家人回去告訴老孫氏,屏氣凝神等待的老孫氏才喊準備好的小孫氏:“隨我來!”
追在身後!
此時,站在蕭護面前的平江侯得意萬分:“大帥,我和小秋子都有功夫在身,你讓我當士兵也行!我給你當親兵吧?”
蕭護和將軍們對着他笑。
姚興獻笑道:“我缺親兵,還缺的就是侯爺親兵!”樑源吉往地上“呸”一口:“明擺着的,大帥一走,他們就要爲皇位爭起來。侯爺?哪朝哪代的侯爺!”
邁上一步,手拍胸膛:“叫我樑將軍吧!”
鬨然笑聲起來,和他熟悉的都罵:“你纔來就要當將軍!”
伍林兒在這裡,分開衆人:“不要笑!”扮個鬼臉兒:“侯爺你聽我說!我隨俺哥,三年纔是校尉,第四年將軍,你纔來還將軍?洗馬都輪不到你!”
樑源吉沒好氣:“我洗我自己的馬行不行!我來投大帥,你倒來數落我!”
外面又有親兵回話:“平江侯府老侯夫人和侯夫人到!”
蕭護微笑揚眉,樑源吉暴跳:“不見,讓她們走!”
大帥笑着擡擡手:“請樑侯爺坐,請兩位侯夫人進來。”再對坐着的將軍們看一眼,將軍們起身,整齊林立。
大帥在書案後理衣服,徐步起身,老孫氏和小孫氏已經進來。
樑源吉不肯坐,要和將軍們一例,見到她們眼角就跳幾跳!
老孫氏進來,只在他身上掃一眼,在蕭護面前跪下來。蕭護忙去扶:“老侯夫人請起。”還沒有扶起來,小孫氏又跪到,因她年青不算長輩要避嫌,不能用手去扶,大帥側身子避開,還了一禮:“夫人請起!”
大小孫氏都不肯起來。
老孫氏眸中有了淚:“我家的事情,大帥盡知。先夫對他母親有情,又怕我知道,揹着我生下他!我一生痛恨,和他算是個對頭!他母親的死,他要算在我身上,隨他!我一生痛恨,豈不算在他身上!
可我膝下,只有此子!”
用袖子拭過淚水:“本想與他一生爭鬥,幸得大帥指點他,算小作解開!我爲他娶孃家侄女兒,也有再次作解開的意思!不想,大帥要離京。大帥,我年紀大了,他是走不得的呀!”
她手在袖子里扣住卜卦用的東西,下午卜了再卜,全是一樣的卦象!
蕭護還沒有說話,樑源吉蹦出來:“你休想留下我,我要走,我不要管你們!”蕭護才皺眉:“你不要說話。”
老孫氏仰起面龐,很是倔強地一推身邊小孫氏:“你走可以!帶上你的妻子!這是你的人!”樑源吉目瞪口呆!
小孫氏進來時,身上負着一個包袱,樑源吉這纔看到。見小孫氏溫婉地對蕭護道:“大帥慈德,隨您的士兵們親眷都肯收留,何況是將軍們!想侯爺來投,總是個將軍吧。就是士兵,我是他妻子,願隨夫君追隨大帥。夫君不要我,可我卻是他三媒六證之妻,請大帥作主,讓我隨軍!”
這問題拋到蕭護面前。
蕭護一笑:“有話好說!”知天色晚,忙道:“我知道郡王們對平江侯賞識,我不會收留他的,天晚了,城門要關,你們快回去吧。”
瞪眼樑源吉。
樑源吉頭一梗,沒聽見!
小孫氏道:“回大帥,城門上今天晚關門,方便相送大帥的百姓們回城!”蕭護心頭又溫暖一下,田品正不是自己對頭人。
受人恩惠,理當感恩。就是一個道理一句話,只要你能明白,也應該感恩。蕭護知道田品正感恩於自己救過他不止一回,而大帥此時感激的是田將軍盡力了。
不關京城門的壓力,和不關一般城門的壓力不一樣。
蕭護含笑:“那我今天做個和事佬兒,慢慢地爲你們解開這家事。”吩咐將軍們:“可出去!”將軍們沉然鞠躬退出。
帳篷裡只餘下大帥和樑家三個人。
讓他們都坐下,老孫氏面色嚴肅,小孫氏溫馴柔和,樑源吉眼睛對天,大帥微微而笑。纔要說話,伍思德派人來回話:“回大帥!碼頭上船隻已安排好。”
這是女眷們去江南的船隻。
蕭護更有了笑容:“好,”看看樑府的人,也就不避他們,這事情街上應該早有傳聞。蕭護笑問:“多少隻船,大船多少,小船多少?”
“大船五十隻,各可坐三百人。本來船不足夠,是客商們聽到是大帥要用,把自己貨物騰出來,請大帥先用。小船三百隻,可坐五十,二十人不等!是江面上一個水幫頭子,叫秦亂。說妻兒兵亂時得大帥庇護纔有性命,他幫着調來這些船!”
蕭護滿意的笑了,兵亂時他救過多少人,自己也不知道。道:“告訴他,不許強徵船。凡徵來的船,銀兩照付,也不許他剋扣。他是爲我的心思,必然明白我的話。再取三百兩銀子給他,對他說實在簡薄,有情後補吧。他雪中送炭,本該親去見他,我有客人,如果他不嫌晚,我再去會他!”
來的人退出去。
蕭護侃侃:“你們別惱,我實在事多。依我說,咱們簡單些。我的意思,平江侯,”目視樑源吉:“你有老母妻子,我也知道郡王們有意於你,你留下!”
是不容反駁的語氣。
樑源吉鼻子裡一陣酸上來,他也知道留下來對蕭護同樣有幫助。可是……不想留!
老孫氏起身,柱着柺杖走上兩步,在樑源吉面前跪下來。
樑源吉頭一陣發暈,側身子避開也忘記。淚水再不能止住,心頭恨沖天而出:“你以爲這樣,就能解開事情!”
“你妻子生下孩子,以後對你母親煙火供奉不斷,這纔是你的孝敬!不然,”老孫氏決絕道:“就帶你妻子走!”
小孫氏跪到蕭護面前:“我願隨船先去江南,以候夫君!”
蕭護看看流淚的老孫氏,流淚的小孫氏,流淚的樑源吉,知趣地道:“啊,我有事呢,你們一家人慢慢的談。”
揭簾而出,留下帳篷裡淚流不止的三個人。他們,有仇恨,卻不折不扣是一家人。
帳篷外星月滿天,有四周帳篷擋着,風有春天之意。大帥上馬直奔五十里鋪的碼頭,也不是太遠。
江面上風,寒冷許多。
纔到這裡,身後馬蹄聲響。蕭墨引着張閣老家人過來,家人滿面大汗:“閣老有信!”月下展開,只有一句:“避爲上着,保存實力!”
蕭護眉頭緊緊擰上。
由百姓們歡送而來的溫暖驟然降下去不少。
他對着沉沉寂靜無人的水面上看,再看燈火通明的碼頭。一時失神,自言自語道:“是啊,他們怎麼會輕易放過我?”
當下更緊急起來,打發張閣老家人走,即命人:“請姑娘們今夜上船!再喊蘇表公子和廖姑爺來!”
又溫和地加上一句:“告訴夫人,給小哥兒穿暖些過來送一送。”
碼頭上已有不少人上船,伍思德過來回話:“奉大帥令,又有兩個五千人由陸地上前行,保證水道暢通!大帥,第一批大船十隻,小船四十隻,可以開船了吧?”
“五千人不夠!我才讓人帶一萬人走,保證水路暢通直到家眷們安全到江南!再有一萬人,我馬上再派!”
嚴肅說過的大帥又有了微笑,如夜風中吹開他心懷。他輕聲道:“伍思德,公主也來了!”伍思德“騰騰”往後退好幾步,這才站穩,自我掩飾:“這草地太滑!”
把頭低下去,嘴角卻有了笑容。
慧娘帶着姐妹們過來,陳家舅母見他們今天晚上不走,就一直呆着。謹哥兒穿着大紅色鯉魚薄錦襖,披一件黃色小包被,沒有睡,瞪着眼睛到處看,十分精神。
姐妹們見到表哥,都忍住不哭:“表哥,我們再陪謹哥兒一晚,明天再走好不好?”她們都想多在蕭護身邊呆一夜。
獨小表妹走過來,貼近蕭護淚眼汪汪:“表哥,爲什麼這樣對你?這不公平!”蕭護疼愛的拂她頭髮:“月兒,沒什麼事叫公平。”
“帶我去邊城,我要跟着你。”小表妹終於流下淚水,也惹下別的姐妹們淚水,慧娘也哭了。蕭護鼻子也酸,對妹妹們他必須是強硬兄長形象,柔聲道:“也許路上會打仗,我不能帶着你們!”
張閣老才送的信,和大帥一直壓在心底的冰涼一起重浮在心頭上飄,一直不散。
賀二姑娘最先不哭:“我們不耽誤事,走吧!”對着蕭護和慧娘拜了幾拜,再次問道:“表嫂不走,哥兒也不走嗎?真的不走?”
既然要打仗,總要有危險。
蕭護一個是很自負,或者說自信;第二個事起倉促,大帥也後面發展也預料不足;再來他從來沒有想過十三和兒子會離開自己。
這一個下午到晚上,每時每刻大帥心頭就想到三、五個心思。自己離家進京,父親以私兵相助!自己京中鎮守,父親佔據江南相助!自己把事情弄砸,不能庇護妻兒,要求父親……
不!
大帥在心頭斷然拒絕!
他還有十二萬左右的人,豈護不了妻兒!
兒子是自己的孩子,就應該知道什麼是馬上日子!十三不用多說,自然是能行的。
他嘴角邊有譏笑,嘲笑的是孫珉等人。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棄妻離子的,還不讓他們笑話?
蕭護對賀二姑娘溫和地道:“不了,表嫂和哥兒是我的事情!”慧娘正在和林三姑娘說話,耳邊有這一句話飄來,十三立即驕傲地擡一擡頭,把懷裡哥兒也驕傲的抱上一抱。
不管經歷什麼樣的事情,夫君永遠是佇立不倒的!
小表妹泣道:“表哥,真的要打仗嗎?”蕭護柔聲:“只怕會的。”小表妹道:“那你和表嫂的一些東西帶着也不好,全給我吧。”小表妹怯生生:“表嫂,你的首飾匣子有好幾個,給了我吧。”
所有人都愕然。
這當口兒還要東西!
賀二姑娘動了怒,才說一個字:“你……”小表妹翻臉立即嗆她,兇巴巴道:“這是我的事!”慧娘最好的一條,就是對錶妹們十分疼愛。見爲東西爭執,而自己的首飾也實在不少。全是珠寶細軟,丫頭們收拾出來十個匣子。
也實在笨重,從打仗的角度上來說。
戰場上丟失,不如給了小表妹。
讓人取出五個來,林二姑娘,林三姑娘,賀二姑娘一個人一個,小表妹兩個。蕭護也讓人急急取來自己的東西,一個人給上一件子,小表妹兩件。
林二姑娘不肯要,但是感激,對蕭護和慧娘跪下來道:“您那妹夫居然和韓憲王好上了,讓人叫我不要走。我纔對表嫂說過,我不走,我要留下來勸他,一同回江南,或者爲表哥作個內應!這東西給了小妹妹吧。”
在這離別的時候,表哥表嫂拿自己和嫡出的妹妹林三姑娘,賀二姑娘一樣對待,林二姑娘感激不盡。
蕭護和慧娘就不勉強。
小表妹一個人捧了兩個匣子,最後淚眼相看:“表哥表嫂,我會爲你們放好的。”賀二姑娘氣她臨走還要東西,捧着自己得的東西道:“我會監督你的!我的,也是給表嫂放着的!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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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們一步一回頭,慢慢上了船。
蘇雲鶴和廖明堂點過兵纔過來。蘇表弟用力挺起胸膛:“表哥你讓我打誰,我就打誰!”蕭護微笑,手放在他肩頭:“雲鶴,廖姑爺對去家裡的路不熟悉,你帶着他,領這一萬人護送船隻平安到家!”
“這事情讓他去,讓別人去,就是與我無關!”蘇表弟馬上就跳:“一到打的時候,你就不要我!一到打的時候,我就成了躲開的那一個!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他一跳八丈高:“我不回家,我要跟着你!”
慧娘又靜靜流下淚水,無意中見到兒子靜靜的聽,小眼神兒很認真。“呵,你聽得明白嗎?”慧娘對兒子悄聲兒說。
這處處是真情!
蕭護小費了一番功夫才讓表弟就範,告訴他:“將軍和士兵們的孩子女眷全在船上,你們這一行人,只給一萬人,卻要和前面走的一萬人保證這路暢通無阻!已給父帥去信,請他派水兵接應。可是如果有變,你們得先頂住,你們保護的是將軍和士兵們的根,也是我最掛念的,不是表弟你,我可放心誰呢?”
蘇雲鶴悻悻然,這才答應。
本來就緊急,有張閣老的信就更緊急。蕭護和慧娘抱着兒子在碼頭上一船一船的送人走,抽空還見了那個水幫頭子秦亂,這個是個好漢型的,不要三百兩銀子,反而送上一千兩:“大帥不要嫌少,我兄弟們人多,吃水上飯,有時候也當強盜,不怕你笑話,你如今要走了,不能拿我們,也就說實話。不過自兵亂後,也知道不殺人,我們現在只劫財罷,只有這些相送,卻沒有一條性命在上面,你要嫌不乾淨,我也沒有辦法!”
蕭護欣賞他豪爽,接過銀子:“雪中送炭,是盜泉水我也飲了!”秦亂一翹大拇指:“好漢子,名不虛傳!”
在等最後一批船時,派出去四面打探的人回來頭一批。
“東二百里外,有臨安郡王的前行兵馬,計兩萬人!”
“西二百里,是幾處郡王的兵馬在,計兩萬人!”
“北二百里外,又有兵馬三萬人!”
“南邊,先去的一萬人暢通道路,已經打上,對方有兩萬人,但附近民衆相幫,又有民房相助,傷亡不大!”
“京門外,各處郡王兵馬計三萬人,有把京門圍起來之勢!”
蕭護一聲冷笑,命人急急傳令:“讓廖明堂和蘇表公子今晚必須趕到支援!保證水路暢通!”他面色鐵青,把京門圍起來,開弓沒有回頭之箭,本帥豈是回頭之人!
大帥在月色中心如明鏡,在這附近有百姓們幫着,他們打也不佔便宜。但是出了京城這一片,五百里以處,就得認認真真打上幾仗才行!
那就來吧,誰又怕誰?
……
離此數百里路上,張寶成催促人馬:“快,急行軍,必須趕到地方!”見新招來的土匪強盜沒有紀律性,走得懶懶散散,張寶成紅了眼睛,嘶呼:“不要耽誤!”
他卻是石明告訴他的!
孫珉說服郡王們齊心合力,本就是石明要做的事。
張寶成還不知道石明已死,他按石明交待的,連天加夜急行軍,要在石明說的那個地方給蕭護迎頭痛擊!
------題外話------
票子能往前不?
給大帥和仔鼓鼓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