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歡雪簡單洗漱後，在孟婷客廳兼餐廳精緻的房間裡，吃着油條豆漿的早餐。
“孟婷，幫我問問，你們這個小區，還有沒有這樣小戶型的單身公寓出租。”歡雪滿滿地喝了口豆漿，用紙巾壓壓嘴角，補充道：“裝修好的，配備必須的生活設施，租房協議簽下後搬進去就能住。”
“程總，”孟婷費勁地吞下口裡食物，眼睛擠成了一條縫：“你的意思是？”
“是，租下來我住。”歡雪用筷子壓着浮在豆漿上的油條：“你可以直接向董事長彙報，不用隱瞞。”
“程總！”孟婷尷尬地笑笑：“我......”
“孟婷，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歡雪真誠地看向自己的秘書：“相反的，我很感激你。這三年，沒有你的提點和幫助，我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而且，若我是爺爺......”
歡雪頓了一下，第一次私下裡稱呼萬宇董事長也就是宋承懷的爺爺爲爺爺，帶着誠摯的尊重的敬佩的情感。
“若我是爺爺，”歡雪的眼神飄向不知名的遠處：“我也會這樣做。”
“程總......”孟婷沒有想到歡雪會說這些，一時不知怎樣接話。
“婷姐！”歡雪微微笑着轉臉面對孟婷：“我一直覺得，稱呼你一聲姐更合適。你瞞着爺爺對我的關照，我都記在心裡。我進宋家、進萬宇，純屬偶然。不過，最多一個月，我就可以徹底放下這副擔子了。”
“程總，”孟婷抿抿嘴脣：“董事長很看重你，也認準了你。這副擔子，可能是撂不下的。”
“我不是宋家人，本不應該承擔這樣的責任。”歡雪垂下眼眸，模棱兩可地笑笑，用筷子在碗裡緩緩地攪動着。
“你是董事長的孫媳婦，宋家的大少奶奶啊。”孟婷眼裡全是問號。宋家長孫的夫人，不是宋家的人，怎麼說？
“我會離婚，最遲一個月後。所以，請你抓緊幫我問問房子。其他小區也可以，租期也不需要很長，一個季度足夠。”歡雪放下筷子：“這之前，幫我安排酒店。”
“離婚？！”孟婷吃驚地睜圓了雙眸：“離開萬宇，也離開C市？！”程歡雪完全有能力買房而要租房，租期只計劃一個季度，這不是要徹底離開的前奏嗎？
歡雪不語，輕輕地點點頭。
“你讓我告訴董事長，是讓他有準備，提前物色接替你的人嗎？”孟婷揣度着問。
“我原本就不屬於這裡。”歡雪柔柔地看向孟婷，彎彎嘴角，展露了一個極其清淺的笑容。
宋家。
餐廳裡早餐的宋老爺子沉聲問一邊口襯衣袖口一邊往餐桌走的宋承懷：“小雪呢？你怎麼不等等她？”
“她......”宋承懷還沒來得及將準備好的詞句說出來，一旁的宋詩嘉打斷了他。
“哥，她昨晚出去就沒回來吧？都爲人妻的人了，還徹夜不歸！”
“詩嘉！”宋承懷狠狠瞪了自己的妹妹一眼：“你嫂子是有事！”
“能有什麼事比自己的丈夫還重要？”王瓊一邊幫宋風樺盛粥，一邊非常隨意地接口。
宋承懷暗中咬了咬牙，沒有打算回答王瓊。
“小雪因爲公司的事出去了？忙了一晚還沒回來？”宋老爺子眸潭深處一縷精光掠過，半眯着眼睛看向宋承懷。
“喲，這一大早，你們在說些什麼呢？”宋勁鬆邁着輕鬆的步伐走進餐廳，完全沒有了昨天的醉態。
“勁鬆啊，不舒服就多休息會兒！”王瓊急忙殷切地迎上去：“自己家的公司，用不着那麼拼命的！身體最重要。”
“媽，我知道！”宋勁鬆就着王瓊拉開的椅子坐下，咪咪笑着和在座的人打招呼：“爺爺早上好！爸爸早上好！大哥早上好！小妹早上好！”
“快吃早餐吧！”宋風樺睨了小兒子一眼：“都二十五六歲的人了，還沒個正型！”
“咱勁鬆咋沒個正型了？”王瓊嗔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咱家那麼大的公司，勁鬆可是將它管理得妥妥帖帖的。爸不是經常都在表揚他嗎？”
“不過勁鬆，”王瓊一臉關切地看向宋勁鬆：“你也不能只惦記着工作，是時候考慮個人大事了。有心儀的女孩一定要先帶來家裡，讓爺爺幫你把把關。爸，您說，對吧？”
王瓊說完，笑盈盈地看向宋老爺子，等待老爺子的指示。
“勁鬆是該好好考慮婚姻大事了。”宋老爺子的眸潭深不見底：“你們要閃婚也好，要來個愛情馬拉松什麼的也罷，但是得記住宋家的祖訓：家和萬事興。咱家，不允許離婚！”
聽了老爺子的話，宋承懷的眼神閃亮了一下，宋勁鬆的眸色卻黯淡了幾分。
王瓊的表情有些彆扭，訕訕地挨着宋風樺坐下。宋家確實不允許離婚，哪怕她讓宋風樺的整顆心都撲在了她身上，但是，只要宋家兄妹的親生母親董靜璇在一天，她就不可能正大光明地進宋家門。不過，她王瓊命好，董靜璇好強能幹又如何？累得一生的病，撒手人寰後，還不是她輕鬆坐享其成？
“承懷既然回來了，就要多關心關心小雪，讓她注意身體。”老爺子突然頓住，黯然輕嘆了一聲，蒼老的眸子變得有些渾濁。
宋承懷心裡一痛，他知道爺爺是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楚心雲，一個和程歡雪一樣對企業管理有天賦有能力有魄力的人。
“你們結婚快三年了，咱們宋家，是時候該添丁加口了。”老爺子暗歎之後，放慢語速對長孫宋承懷下指令。
“爺爺，大哥還那麼年輕，哪裡到考慮寶寶的年紀了？”宋詩嘉天真無邪地眨着她漂亮的大眼睛，脆生生地反駁宋老爺子：“聽人說，帶寶寶很費神的！”
“小孩家知道些什麼？”宋老爺子佯裝叱喝自己的小孫女：“你明年就要大學畢業了。好好考慮是繼續深造還是到公司跟你嫂子學習。女孩子不要只想着嫁好人家過舒適日子！只有自己有能力，足夠強大，日子才能真正舒坦！”
“哦！”宋詩嘉翻翻眼皮翹着嘴不情願地應了一聲，埋頭吃自己的早餐。
“我老了，精力越來越不濟。公司的事，我打算全權交給小雪。”宋老爺子沉思了會，言辭清晰地宣佈：“過幾天，我就召開董事會。”
宋承懷和宋勁鬆沒有應聲，表情上是贊同的。
宋詩嘉用鼻子哼了一聲，提了口氣，想要說什麼卻又忌憚着宋老爺子的威嚴，嘴角蠕動了下，眉眼恨出些許憤恨之色，將涌到舌尖的話吞了回去。
宋風樺從來唯父親的命是聽。他不是萬宇管理之良將，父親關於公司的決策，他沒有發言權。而且，父親也從來沒有考慮過將萬宇交到自己手裡。他也覺得有份舒適富裕生活足以，人生短暫，沒必要爲某件事耗費自己的心神。所以此刻，他只是淡然地吃着自己的早餐，覺得父親的決定全然與自己無關。
“爸！”王瓊的眼珠轉動了下：“這樣決定是不是太倉促了？她和承懷是閃婚，沒有什麼感情基礎。這將來......”
“阿姨！”宋承懷涼涼地喊了王瓊一聲，眸色冷凝如雪：“歡雪是我的妻子。她是爲我才承擔在萬宇的責任。而且我們，不管有沒有祖訓，都不會離婚！”
母親逝世、王瓊進入宋家的時候，他六歲不到，長弟弟宋勁鬆四歲多，而妹妹宋詩嘉還在襁褓之中。年幼的他，雖然看不懂大人間的情感世界，但他能感受母親生命最後那兩年精神上的苦痛。那時，他還不知什麼叫移情別戀。
弟弟妹妹更不知道這些，王瓊待他們很好。弟弟很快改口，妹妹一開口就直接喊了媽媽。只有他，一直喊阿姨，一直無法走近王瓊，還潛意識地抵制排斥她。但他從沒對任何人解釋過緣由，也沒有阻攔弟弟妹妹對王瓊的親近。畢竟，王瓊對他們兄妹確實很關心，特別是對妹妹，很是用心照料。
“承懷，阿姨也是爲你、爲宋家、爲萬宇着想！”王瓊蹙着眉頭盯着宋承懷說。
“謝謝阿姨！”宋承懷客氣的語氣充滿疏離：“歡雪她也是宋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