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單, 你想買?”程歡雪眉梢微揚,瞥了瞥一直被靜置於辦公桌上的資料,瞳眸隱隱含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看着走到身側並挨着自己斜坐在扶手上的人。
資料首頁, 清清楚楚地印着“萬宇地產公司”的簽章, 日期, 明明白白落的是今年九月, 與許氏樓盤開工建設的時間相差不了幾天。
“宋先生不是傻子!”宋承懷雍容華貴地笑着,順着程歡雪的視線飄向辦公桌的眸光收了回來,重新聚焦到程歡雪的瞳眸裡:“宋太太讓買的單, 宋先生纔會買!”
他的確不是傻子。萬宇在父親離職後不久,就由“地產公司”改稱“集團公司”, 但印章還沿用了一段時間, 到公司上市前才正式啓用。
萬宇上市, 是兩年前的是了。也就是說,按時間推算, 眼前這份資料上完全不具備法律效力。萬宇還可起訴對方盜用印章進行商業欺詐等違法行爲。
當然,他一眼看出來的事,程歡雪也早就瞭然於心了。只怕她和他一樣,關心的是早就作廢了的印章,怎麼會公然出現在近期的文書上。
能拿着這份資料要挾程歡雪的許傲芙, 顯然是不知情的。她年齡僅比宋詩嘉長一兩歲, 萬宇的沿革, 就算是她父親許世友, 也只知道大概, 她就不會知曉得更多。那給她這份資料的王瓊兄長王飛,是故意而爲, 還是也根本不知情?而王飛又是怎樣簽上這枚印章?按理,這枚印章,應封存在檔案室。
若王飛的簽章是真實的話,那就是萬宇的檔案管理出了問題。
此刻,宋承懷心裡想的,正是程歡雪腦海裡思索的。所以,兩人表面上看上去在你儂我儂地說着情話,實際通過眼神已經知曉了對方的心意。
許傲芙被兩人交纏的視線刺得眼痛,不甘心道:“承懷,爺爺不會允許她胡作非爲!”
“我允許!”宋承懷的視線終於輕飄飄地飄了過來:“只要是她下的單,我都會買!”
“你就不怕影響到爺爺的身體?爺爺血壓高,激不得!”
“當然怕!”宋承懷眼眸緩緩眯起,深邃的目光隱隱有些鋒銳:“所以,你最好收好你所謂的籌碼。也許,宋太太會看在爺爺的面上,不與你計較。”
“承懷!我們的婚約,是奶奶們早就定下來的!”許傲芙緊緊盯着宋承懷,眼裡漫出淚光:“是兩位奶奶訂的!”
“所以,”宋承懷放慢語速,一字一頓字字敲在許傲芙心上:“爺爺會看在兩位奶奶的情分上,不計較。爺爺不計較,宋太太就不會計較。宋太太不計較,我就不計較。傲芙,我的話,你可明白?”
一句“傲芙”,讓許傲芙崩潰流淚。自從將所謂的“婚約”提到明面上,她改口叫他“承懷”,而他再也沒有喚過她的名字——“傲芙”。
“我不明白!”許傲芙一張口,淚水都流進了她嘴裡:“我不明白!我們是有婚約的!她程歡雪只是一個意外!”
“她不是!”宋承懷喝斷許傲芙的話:“就算三年前她的闖入確實是意外,今天的宋太太,也只會是她!”
“不是!不是!”僅存的幻想被徹底打破,許傲芙變得有些揭斯底裡:“我不相信!不相信!你們以前根本沒有交集,她的男朋友是傅凌天!”
“我追她,遠在傅凌天之前!”宋承懷咧嘴一笑:“我早就悄悄跟在她身後了。還記得我曾骨折在牀上躺了一個月嗎?那是爲了推開塞着耳機聽音樂卻不知將要被意外墜落廣告牌砸中的她!知道我躺在牀上那一個月心裡最難受的是什麼嗎?是我恨自己沒有跟近一點!若近一點,就不會讓她也受傷!哪怕只是擦傷一點皮!”
“不可能!不可能!”許傲芙不相信地搖着頭,一步一步後退:“你那是備戰運動會不小心摔的!”
“爺爺當時就調查清楚了。不然,你認爲在爺爺那枚老薑面前,我們兄弟倆做的戲真能迷糊他的眼?還會那麼輕易妥協,立即承認並宣佈了宋太太的身份地位?”宋承懷感覺到程歡雪瞥過來的視線,只裝着什麼都不知道,僅對許傲芙說話。
“我不相信!”許傲芙繼續大步後退,後背因慣性重重撞上門把而傳來一陣鈍痛也不知覺。
“我不相信!”許傲芙尖聲高叫着,猛然拉開門不顧一切地奔了出去。
厚重的雙開門在許傲芙身後“嘭”的一聲合上後,辦公室裡久久寂靜無聲。
“不追上去?”程歡雪盯着早已緊緊合上的門,淡淡出聲。
“口是心非!”宋承懷攬上程歡雪的腰,將她往自己的懷裡帶:“吃醋就明說!”
“切!”程歡雪用鼻音哼了一聲,身體向後靠,雖然沒有睜開宋承懷的桎梏,但至少拉開一點距離:“那次,是你?”
“你以爲是誰?傅凌天?!”宋承懷丟了個白眼,手臂加力,強制程歡雪貼緊了自己。
“我知道不是他......”當年,她只知道自己被推了一把才免受意外傷害。雖然因暈血症沒有看清救了自己的人,但暈倒之前,周圍一片驚恐的聲音讓她知道,當時的兇險和有人爲了就自己而身受重傷,很重的傷。
傅凌天是在之後到醫院的。而她醒來,多方打聽,都沒能打聽到“救命恩人”是誰。那時的她,只當是遇到了好心人,根本沒將恩人與被自己拒絕且完全沒有印象的宋承懷聯繫起來。
“還算沒忘恩負義!”宋承懷輕柔地在程歡雪的發頂落下淺淺的一吻。
“你跟着我幹嘛?”程歡雪緩緩擡起頭,對上宋承懷墨色的眸子:“那時,我不是已經拒絕你了嗎?”
“喜歡!”宋承懷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不自然地調開視線。就算人已經真正成了他的,但要他當面承認暗戀的那一段,還是很放不下面子。
“你爲什麼不跟近一點?或者,跟得更遠一點?”程歡雪定定地盯着宋承懷,喃喃低問。若跟得近一點,就可以在發現意外的時候及時攬上她避開,而不是遠遠跑過來,推開了她而讓自己被砸斷腿。
親密無間的時候,她觸及他大腿上的疤痕,問及原因,他只簡單說是意外。那凸凹不平的觸感,就算沒親眼瞧見,也可知傷口癒合處的猙獰和當時受傷的慘烈。
“你......”宋承懷緩緩回頭,驚喜中帶着不相信:“你那時想我跟得近一點?”
“......”程歡雪凝着宋承懷邃厚的眸底閃過的亮色,柔脣輕啓,吐氣如蘭:“你爲什麼不離我遠一點?”
離遠一點,她可能會受傷,但他就不會受傷!
“......”驚喜瞬間變爲薄怒,眸子裡全是不相信:“程歡雪!你會不會說話!什麼叫離你遠一點?我再遠一步,受傷的就是你!有你這樣對救命恩人說話的嗎?”
“......”程歡雪主動將頭拱進宋承懷的腰間:“我困了!”
“......”宋承懷起身彎腰環抱起大班椅裡的人往裡間的休息室走:“我也困了。”
“宋承懷,你要的協議,我簽了,給你的律師了。”程歡雪倚着宋承懷的胸膛,悶聲說。
“知道。”宋承懷將人放到牀上,卻不急於起身:“這就是你昨天不聲不響回孃家還關機的原因?”
程歡雪垂眸,不去接宋承懷逼過來的視線:“其實,許傲芙要我做的事,我已經提前做了。”
“什麼意思?”宋承懷眸色一緊,面色凝了下來。這個小女人,剛纔還霸道地對外人宣稱她不想也不願離開,一轉眼,又跟他提那狗屁的離婚協議。
“意思是,爺爺的身體,不宜受到情緒上的衝擊。”程歡雪悠悠嘆息:“許爺爺還躺着......”
“別把爺爺想得那麼虛弱!”宋承懷打斷程歡雪的話:“你以爲你的離開,對爺爺的影響,會低於外人帶來的衝擊嗎?況且,你說的那協議,早進碎紙機了!”
“......”
“還有什麼要說的?”宋承懷恨恨地問。
“她,不也是宋家人嗎?”程歡雪眨了眨眼,終於擡眸對上宋承懷的視線。
“你也這樣覺得是她,對不?”宋承懷似要穿透進程歡雪的眸底:“她那筆賬,該由爺爺或者我父親去算。現在,好好算的咱們之間的帳!”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程歡雪心虛地往後縮着,想要躲開宋承懷染上了狠勁的眸色。
“我們之間,多着呢!”宋承懷將人壓在自己身下,雙手捧着程歡雪的頭,讓她與自己鼻子對鼻子,眼睛對眼睛:“說,爲什麼要突然離開還關機?”
“......想我爸的辣子雞和紅燒肉了!”
“宋太太,看着我的眼睛,乖乖說實話!”
“......雙方都簽了字的協議,不就應該生效了?”
“你!”宋承懷在程歡雪的脣上懲罰性地啄了一下:“知道我爲什麼讓律師送給協議給你嗎?”
“不知道!”程歡雪眼神微閃,生硬地吐了三個字。
“嘴硬!”宋承懷又在同一地方啄了一下,極其溫柔而纏綿。
程歡雪心尖一顫,白皙的臉上隱隱泛出緋色。
“程歡雪,承認你心裡有我,就那麼難?”宋承懷用食指摩挲着程歡雪的臉頰,難掩眸底的傷痛,又帶着讓人心軟的期盼。
“你呢?”程歡雪咬脣反問:“不清不楚就給份協議。如你所願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允許你與別人情意綿綿,就不允許我發泄點醋意?”宋承懷的吻再次落了下來:“老婆,我以爲,那是成全你!”
“誰要你的成全!”程歡雪頭一偏,讓宋承懷的脣落了個空。
“老婆,乖一點!”宋承懷扳過程歡雪的頭讓她正面對着自己:“老婆,我可不可以理解你昨天的行爲是賭氣,是因爲你愛我?”
程歡雪閉了閉眼,不答話。
“我明白了!”宋承懷的吻準確無誤地落到了程歡雪脣上:“老婆,你愛我,我也愛你!現在,咱們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