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外面的風充滿秋涼從窗戶吹進來,姜尋坐在書房面前的燈火不停晃動,滿屋的書籍不曾被帶走這讓姜尋覺得十分欣喜,但又想念在皇城之中的師傅,何算,秦靈兒,楚玉恆等人,圍着滿牆的書架走了一圈,挑出一本在這忽明忽暗的燈光下讀起來,時間過得飛快,眨眼間就已午夜,書被放下就在聖影劍旁,姜尋不禁感慨,書與劍就像是兩種人生。
散漫地躺在椅子上,有些渴了,就想着能不能找到些喝的,於是翻開書房的櫃子,裡面恰好有竹筒保存的茶葉,這家主人在逃跑前一定是極度慌忙,就連茶都忘記帶了,可就算能帶茶葉這種享受之物,身逢亂世又哪有坐下來品茶的心情,院中有一片竹林,零星的竹葉被秋風吹下,來到水井旁,井中的月亮正圓,姜尋一桶下去,打上來滿滿的月光,燒好水,泡好茶,姜尋端着茶杯,一躍上房,登高遠望,通化郡的房屋被一片黑暗籠罩,除了城中間的一座木樓,看着樓的建築風格,姜尋再熟悉不過,風花雪月,英雄也不捨柔鄉。沒待多久,熱茶變成溫,一口乾盡,從房上一躍而下,月光下抽出聖影在微涼的秋風中,劍破長空,竹葉落得更甚,月亮移動,最後矮石上的百餘茶盞被挑起,劍帶冽風,地上竹葉飛起,在電光火石間被劃成兩半,竹葉翻滾着落下,姜尋用劍接住下落的茶盞,長時間的舞劍讓他的額頭上出現細汗,胸膛也不斷起伏,回到屋中,不知不覺有些倦意,把劍放在枕邊,感受那分涼意,漸漸睡去。
長夢幾分愁,幻境無歲月。
當太陽照進房間,姜尋從夢中醒來,夢中的他回到了曾與師傅生活的小屋,日子平淡而恬靜,伸出那隻握劍的手,反覆看來,又看着這安靜的房間,恍惚間,他竟分不清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清晨,通化郡空氣中瀰漫着羊湯的味道,姜尋站在門口,不斷有趕車的漠人從他身邊路過又走進某間房子中,走在街上,在一處攤上,鍋中蒸汽徐徐,羊肉的味道傳出,早上這裡漠人衆多,食物不再是包子,淡粥,而是羊肉,牛羊奶,以及野菜餅,在嘈雜聲中姜尋要了食物,在與強吉接觸的日子中,話語間竟學會些漠人的口音,人多吃飯的地方也是消息最爲斑雜的,就聽身後兩個漠人道:“去競技場嗎?”
“競技場?”
“你居然不知道,上層王族都在那裡對賭,拿些銀子去試試眼光,這可有翻身的機會,塞爾罕在那裡豪擲千兩賭一個古月奴隸,十輪下來賺了百萬兩,直接躋身小貴族了。”他們笑談着,周圍桌新到的漠人聽後不由眼睛放光,急忙過來敬酒請教,競技場的事很來就在這裡傳開,姜尋喝下羊奶,心中不由想着,以殺戮爲樂只要有人就不可能消失,看着漠人組團離開,吃飽喝足的姜尋也跟了上去。
跟前面的漠人走了很遠,約有一個時辰,太陽當空,雖刮秋風,日頭卻還是那麼足,跟衆人走到通化郡北端,這裡的街上早已被馬車擠滿,三馬拉車,五馬拉車,甚至還有八匹馬拉車,周圍士兵衆多,還有人不斷地往外搬運着拆房子剩下的土,競技場從外看去就像個大帳篷,棚頂是橙黃色的,姜尋跟着人羣有序地進去,門口有個半人高的大筐,姜尋看到前面的人都往裡面扔着銀子,想要觀看每人十兩,有些人看到銀子的數額不禁搖頭,從另一條路直接離開,還有的則是早有隨身攜帶着狼牙,從兜裡掏出八九兩銀子,剩下的不足就拿狼牙換,姜尋兜裡的銀子不足十五兩,他從來都沒有金錢的概念向裡面扔完銀子,跟着攢動的腦袋不斷向前,狹小的通道變的寬闊,姜尋看到競技場的內部,簡陋無比,前面的擂臺四周就像圈養羊羔的柵欄,而打鬥的人裡面有古月奴隸,還有主動參加的大漠男人,坐的地方更是草率,是那純木色還沒刷顏色的小凳,每一層都是由土墊十寸有餘,以保證人人都能看到,時間尚早但競技場中已經人滿爲患了,一名漠人身材高大,臉黃的發黑,下顎全是長鬍子的人站在競技場中間,喊道“還有沒有人報名競技場的,生死不論,打下三場就有百兩銀子。”在財富的誘惑下,近十名看客從座位上站起來報了名字,隨後大漠士兵又帶出二十名帶着手銬腳鐐的古月人,大鬍子喊道:“他們一天對戰十場,大家有沒有憑藉面貌盲猜的,如果勝利獎金翻倍。”
二十名古月奴隸都站在中間,姜尋用眼睛掃過,他的眼神停在最後一位奴隸,這不到三十歲黝黑健壯青年身上,他的眼神空洞,他不管是看向競技場的人,還是圍觀競猜的人都像是看獵物,外人看來他是沒精神,姜尋卻感覺他時時都在養精蓄銳,於是喊來離自己最近的場中人員,指着此人道:“我壓他。”
這名漠人滿是歡喜,因爲像這種提前壓的客人,如果輸掉他會獲得更多,於是滿臉笑意道:“尊貴的客人壓多少。”
當姜尋掏出僅剩的五兩銀子遞過去,這人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隨即變成冷漠,轉身離開,當上層王族的男男女女趕到,在前排坐在高大的椅子上,競技場傳出吆喝聲,漠人武者的手中拿着彎刀,古月奴隸的手中也被髮下武器,姜尋看那名黝黑青年手中拿着的是一柄長劍,劍鞘露出劃痕與銀光像是剛打磨過的樣子,他抽出劍,劍身確是極黑,只有最前面三寸有鋒,其他地方倒是鈍的,外人看來這倒有譁衆取寵的意思。
坐在姜尋身邊的漠人同樣觀察到了這名青年,發出嗤笑,聲音極大道:“這劍也能殺人。”說完,座位上的人發出鬨笑。
姜尋目光緊盯這那把劍,身處競技場中這名黝黑的青年像是感覺到姜尋炙熱的目光,緩緩擡頭向他看來,平靜的眼中充滿殺意,四面相對,姜尋微微一笑。
競技開始,姜尋無心看這種血腥的殺戮,問好結束的時間拿了進出的牌子,陽光打在臉上,呼吸着新鮮空氣,姜尋感覺到無比痛快,隨後就聽見裡面熱烈的呼喊聲。身爲看客的姜尋坐在路邊,引來周圍士兵的注視,隨後他們也就釋然了,總會有膽小鬼不敢看,只可惜了那一個座位,坐在陰涼處觀察些路邊巡邏士兵的隊伍,人數以及交接時間,正看得入神,年輕的大漠聲音道:“這位兄弟怎麼沒進去。”
姜尋撇了一眼,見這漠人的頭髮在陽光下被映出淡黃色,額前的捲髮垂至一側,沒有多看,反問道:“你不也沒進去。”
這名身着黃色華麗長袍的漠人也不生氣點頭道:“兄弟說的有道理,要喝酒嗎?”說着,從身上把酒袋遞過來。
姜尋把身上的酒袋從腰間取下,道:“不用了,我有。”
青年看着酒袋眼神中露出詫異,隨即淺喝一口酒道:“我叫朮赤兒,這酒袋上的馬蘭花繡的真好,倒讓我想起一些舊事。”
姜尋翻過酒袋,當即也喝了一口酒,朮赤兒面容享受聞着酒香道:“還是熟悉的味道,兄弟我能喝一口嗎?”
姜尋擡頭又看他一眼道隨後把酒袋遞了過去,朮赤兒雙手接過酒袋,重重的喝了一大口,被辣的吐出嘶聲,道:“真是痛快。”說完,那不似漠人白皙的臉上漸漸出現酒紅,接過酒袋不想跟這年輕人多言,朮赤兒卻在旁邊卻喋喋不休,姜尋把手中的牌子扔給他,道:“裡面有你的位置了。”
朮赤兒接過牌子,臉上的表情凝固片刻,嘴角輕笑,用不屑的語氣道:“小孩子的熱鬧罷了。”說着,把牌子扔了回來。
姜尋接過牌子,仰頭喝酒,朮赤兒自己或許說累了,坐在姜尋的身邊,沒過多久,三個年紀小的士兵打鬧着經過,輕輕撞到二人,手指指出就要開罵,不經意間看到朮赤兒,突然縮縮脖,朮赤兒沒有當回事,眉毛微挑示意,三人嚇得趕快跑開。
姜尋詫異道:“他們好像很怕你。”
朮赤兒見姜尋主動跟他說話,快速回答道:“怕我的人多了,但你不怕,交個朋友?”
姜尋搖頭道:“居無定所,不必了。”
朮赤兒聽後哈哈一笑,站起身拍拍屁股道:“男兒四海爲家,朮赤兒的朋友都會山巔相見。”說完,只留給姜尋個桀驁不馴的背影。
太陽西垂,競技場的比武結束,有的人神采奕奕,有的則面帶失落,待人走的差不多,姜尋往裡走,路兩邊的士兵看到他都微微欠身顯得十分恭敬,進入競技場,一名漠人出現在他的面前,行禮道:“客人,您在我這裡壓五兩銀子,如今以翻至千兩,請查收。”說完,後面的大漠女子端着蓋黃布的盤子走來,黃布扯下竟被換成金燦燦的黃金。
姜尋內心震驚,怪不得那麼多人喜歡來這裡賭,他沒有接金,面容故作淡定道:“我壓的那人怎麼樣了。”
漠人恭敬道:“根據競技場的規定,打完比賽的奴隸,當天處死。”說着,大量士兵手拿弓弩衝了進來,彎弓搭箭,那名黝黑的青年也被在籠中放出來,站在競技場中央,面對黑壓壓的士兵他的眼神毫不退讓地看着所有人。
漠人回頭看了一眼,下令道:“放。”
士兵眼中射出兇光,千鈞一髮之際,姜尋喊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