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女
美若愣怔怔地看嬰兒車裡的妹妹,小美正哭得雙頰泛紅。
七姑放心不下,帶了小美來看她。
“小小姐,你抱下小美小姐哄哄,我這裡還忙。”七姑從廚房探出頭來。
知道七姑有心讓她和妹妹建立感情,美若應一聲,但不伸手。
小傢伙終於止啼,眼角還有餘淚,轉動眼珠,發現身邊有人,她好奇地瞅來。
美若對妹妹扯扯嘴角,勉強算作安撫。“七姑,我有事出門。”
去過菩提街,又轉回櫻桃街。
仙家館現在看場的幾個人不認識她,攔住她調笑:“妹妹仔,你知道這種地方做什麼的?”
“妹妹仔,你幾歲?”
“成年沒有?沒成年仙家館可不敢收,哥哥我可以照顧你。”
美若笑,“不知道這地方做什麼,我可以問何平安。”
聽見老大的名號,幾個人訕訕收手。
上到五樓,仙嬸懶洋洋地正打瞌睡。望見她,精神一振,將美若從頭打量到腳,然後,嘴角頗含興味地揚起。
“貴客啊貴客。”
“仙嬸,不用調侃我。我們現在是同行。”
仙嬸瞟她一眼,點上煙。“許久不見,還認得我們仙家館?”
美若在她身旁坐下。“哪裡會不記得。”
簡直是沒齒難忘。
仙嬸彈菸灰,“珠女嫁了個老貨,好歹生計有人照料。茵茵說賺夠了給弟弟娶老婆的錢,偷偷回了鄉下。小紅今日休班,可能去了接私活。阿若,閒話都聊完了。”
美若靜靜坐了會,道:“我方纔去了菩提街,振興診所關了門。”
仙嬸聽見此話,將手撫上美若小腹。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月還沒有來。”
仙嬸按熄了香菸,起身道:“菩提街加租,振興診所換了地方,就在兩條街外。剛巧生意不好,我帶你去。”
方醫生說沒事,美若聽見幾乎虛脫。
“心理因素也會影響經期的穩定,年紀小小,不要操太多心。”
美若點頭,又問:“方醫生,有沒有什麼避孕的方法?長期的。”
方醫生望向仙嬸,仙嬸解釋,“不是仙家館的妹仔。”
“上節育環和長效避孕藥。上環有宮外孕的風險,上好之後一個月內禁止房事。長效一樣有副作用,會經期紊亂,甚至大出血。將來停藥也會肥胖。”
“那給我開點藥。”
出來後仙嬸面目陰沉,“用不用這樣糟蹋你?連仙家館的嫖客也知道用套。”
美若不出聲。
看她低眉垂首,仙嬸不忍,“不要難過,仙嬸帶你吃好吃的。”
兩人上了附近一間茶樓,茶博士剛斟好茶,送上一盅兩件茶點,就有人湊過來,“阿仙,店裡又來了新貨?”
“蛋十一,不要怪我沒勸過你,大圈嫂你也敢說嘴?”
那人黃牙尖瘦下巴,聞言瞟了美若一眼,不甘道:“是我沒長眼。”說罷退了回去。
“水上蛋家老十一,兄弟幾個都是船老大,蛇頭,專幹販私、賣豬仔的勾當。”仙嬸不屑。
舊時生活艱難,有人自賣自身,或者被騙被拐,用海輪運去三藩市或南洋做苦力。美若詫異:“現在還有豬仔?”
“怎會沒有,什麼樣的世道都有人活不下去。只不過現在換了名字,叫偷渡。甚至還有人做中介,從中抽成。”
“如果不賣人,只付錢,要多少錢纔有人肯接生意?”
仙嬸停了筷子,“這種事莫問我,仙嬸逍遙日子沒過完,不想惹禍上身。”
美若起筷。“仙嬸,不用擔心。我早已歇了心思,生不如死,好歹沒死。就這樣過着。”
“你啊,仙家館學到那許多手段,不會哄哄他?說現下年紀尚小,身體未長好,讓他記得體諒你,心疼你。總之,那種藥不能長期吃,好人也吃殘。”
“他對我如何,我不在意的,大不了也就那樣。我在意的是其他人,爲什麼要那樣對我,一直想不通。她怕他,於是要拿我來折磨解恨?”
“你家姊?”
美若苦笑,也不多解釋。
仙嬸嘆息。“英格蘭的瑪麗砍了九天女王簡格雷的頭,她的妹妹伊麗莎白又砍了蘇格蘭的瑪麗的頭。看看這四位,最遠的關係也是表姊妹。呵呵,女人,幼時比美貌,大時比老公,老來比兒女。女人與女人間,從來就是無硝煙的戰爭。”
“可我不想的。”
“你不想耽擱不了別人想。”
美若沉默。許久後問:“仙嬸,你讀過很多書?”
“讀得書多不稀罕,仙嬸我照樣能做出色的老鴇。”
美若噗嗤一笑,“讀得書多是不稀罕,我也照樣做J女。”
仙嬸拍拍她的手,“總有上岸機會。你一貫醒目,不然仙嬸也不願與你多費口舌聊天。先熬着吧。”
靳正雷晚上問她:“今日去了櫻桃街?”
“是,去見了仙嬸。同行總要互相切磋,交流經驗。”
“阿若。”他警告的語氣。
“我還去了菩提街,振興診所,沒人向你彙報嗎?”
“阿若。”他欺身上來,“我已問過,你沒有懷孕。”
“既然你都知道,那還問我?”
他詭笑。“試試我阿若現在乖不乖。”
她咬住脣。
“藥不要吃了,我放外面,過兩年養好身體再說。”
“可以用套,我是不會用針戳洞的。”
“我不願和你隔一道橡膠膜。”
“那隨便吧。”她開始解他衫鈕,“現在要不要做?”
靳正雷握住她的手,俯臉看她多時。
臥室靜默。
“你今日很不開心。”他深深呼吸。“明日我陪你去中環逛街可好?”
“我終日不出門,不需要添新裝。”
“……那我將事情安排好,新年我們去泰國曬太陽喝椰汁?”
“隨便了,反正我證件在你手中。”她起身換睡衣,“不做那我先睡了。”
半夜被驚醒,美若聽見他起牀下樓,以爲緊接着會有離去的車聲。哪知凌晨時,靳正雷回來,帶着滿身菸草味,抱緊她深吻。
美若打醒精神,伸出手攬住他頸項,任他爲所欲爲。
新年裡,七姑抱着小美,逃難一般回到寧波街,手中只有一個小布袋,裝着尿片與奶樽。
美若喚菲傭收拾客房,七姑邊鋪牀被邊嘮叨:“大小姐是不是該看醫生了?她看人時的眼神越來越可怖。今日着實被她嚇壞,她盯着小美小姐,不是我喝住,恐怕會伸手掐下去。”
小美似是心有所感,啼哭起來。
七姑抱起搖晃,越哄小美越是啼哭不止。七姑急道:“小小姐,你看住她,大約是餓了,我去衝奶粉。”
說罷把小美置於美若手中。
美若呆了兩秒,試探地把小美移上一點,托住腦袋,輕輕叫:“小美。”
小美止哭,嘟嘴望她。
“我……我是姐姐。”
小美癟嘴,又欲放聲。
“我是小美的姐姐。來,不哭。這是什麼?一隻手指,兩隻手指,三隻……”
小美眼淚滑下,嗚哇起來。
七姑進門就笑,接過小美,小壞蛋見有吃的,立即收了哭啼。
“小美小姐怕生呢,等熟悉了,和姐姐一起玩。”七姑輕聲哄寶寶,“是不是啊,小美小姐。”
美若靜靜坐在旁邊,看妹妹吃飽了入眠。
“小小姐,要不要同靳老闆說一聲,尋個好醫生。我真是很擔心大小姐。”
“這和我無關。”
七姑欲言又止,最後唯有嘆息。
美若起身打電話給何平安,何平安不在夜總會,她留言給經理:“靳老闆的女兒搬回寧波街,請他早些回來吃飯。”
美若在門口迎接靳正雷車駕。
這是她第一次迎他回家。遠遠望見被風捲起的裙襬,靳正雷心口一陣急跳,等看見她懷裡嬰兒,立刻黑了臉。
他下車後,看了不看,就往裡面走。
美若跟在身後。“回來了?小美,爹哋回來了。歡迎,歡迎。”
靳正雷脫下外套轉身,美若舉起小美手臂向他,哄小美道:“快叫爹哋。”
那樣黑的一張臉,小美生平僅見,嚇得愕一愕,隨即放聲慘嚎。
美若心有不忍,邊哄她邊喊七姑。
七姑接過寶寶,膽顫顫地道:“靳老闆回來了。”
靳正雷目光不離美若左右,似能飆出火來。
七姑拼命給美若使眼色。
“七姑,飯好了沒有?我去看看。”美若想溜。
被他一把扯住,靳正雷吼道:“阿若,你夠了!”
美若甩手。“我怎樣?我哄我妹妹不應該?她叫你爹哋不應該?我——”
靳正雷手上使力,把美若拉近懷中,一手捂她的嘴,一手摟她的腰,直接把她抱起來,“叫你激我脾氣!膽子養出毛了。”
“靳老闆。”七姑抱着咿哇大哭的小美,伸手想攔。
他閃過身,抱起不停踢彈雙腳,扇他耳光的美若往她房裡走,一腳踹上門,把美若丟上牀,開始解褲子。
“你敢!我妹妹就在外面,你還要不要臉?”
“我有什麼不敢?”他握住她腳踝拖向自己,伸手進她裙底扒她內褲,“我神憎鬼厭,也不差這一單。”
她擡腿踹他,被他順勢取下底褲。美若拱起腰想撕他的臉,“你怎麼能這樣無恥?”
靳正雷避開,將她翻過身,壓住兩腿,探手進她胸口搓揉。湊近她耳邊道:“有恥活不到現在。阿若,你還不瞭解我。”
她捶牀。
他用蘑菇腦袋摩挲她兩片軟肉,“阿若,別抵抗了,我已經殺得你片甲不留。”
美若抓緊手中牀單,眼有溼意。
“阿若,乖乖認輸。”
“你去死!”
他頂她幾下,“說認輸!”
“去死。”
他進去半寸,引得她痛楚地尖叫。
“認輸!”
“我……我認輸,不要,真疼。”
他咬她耳垂,“又裝無辜,這次沒眼淚。不像。”
美若嗚咽。“我輸了,我認輸。不要這樣,真的很疼很疼。我認輸,我放棄。”
他放開她,蹲下來,掀她裙子。“我親親就不疼了。”
她爲他敞開大腿。眼淚如何也抹不幹,瘋狂地滑下腮,浸溼了牀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