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亮娘打定了注意,第二天早上起來,她就卡在了海亮跟玉珠的房間門口,等着兒子跟兒媳婦出來。
太陽升起以後,王海亮房間的門終於開了,玉珠頭髮蓬鬆走了出來。
玉珠是個勤勞的姑娘,沒有睡懶覺的習慣,特別是成親以後,要主動減輕公公跟婆婆的負擔,早上起來必須爲全家人做飯,還要漿洗衣服,打掃庭院。
門推開,玉珠吃了一驚,發現婆婆坐在門墩上,跟門神一樣杵在哪兒,女人嚇了一跳。
“娘,怎麼是您?您這是咋了?”
海亮娘發現兒媳婦出來,尷尬一笑:“玉珠,娘找你……有事。”
玉珠問:“啥事,您說唄。”
海亮娘還不好意思呢:“孩子,嫁給海亮委屈你了,娘知道你稀罕海亮,海亮也稀罕你,你們年輕人火力也比較大,可是……”
玉珠噗嗤一笑:“娘,俺是你兒媳,也就是您親閨女,有啥事您就直說唄,別這麼吞吞吐吐的。”
海亮娘還是尷尬笑笑,說道:“閨女,你以後跟海亮在一塊鼓搗的時候……能不能小點聲?一直那麼折騰……對身體不好哩!再說全村人都要休息,會影響人家睡覺的。”
玉珠的身子震了一下,小臉蛋騰地紅透了,羞得低下了頭,恨不得找個老鼠洞鑽進去。
“娘,不是俺非要叫不可,是你家海亮太猛……那種事,不叫出來,難受啊……”
海亮娘是過來人,當然明白這一切,當初他跟王慶祥成親的時候何嘗不是如此?比起現在的兒子跟兒媳,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梁山是神山,孕育了健壯的女人,也孕育了大山一樣勇猛的男人,男人野,女人更野。
千百年來,大梁山的人祖祖輩輩都在這裡繁衍生息,他們愚昧,但很善良,他們無知,但很淳樸。
上帝爲他們打開了一扇門,但同時又給他們關上了另一扇門。給了他們強壯的身體,卻剝奪了他們無窮的智慧。
因爲經濟跟教育的不發達,大山裡封閉,晚上真的沒有任何娛樂活動,夜裡燈一吹,窩一鑽,不幹那個事兒,真的沒事可做。
玉珠聽了婆婆的教訓,羞得無地自容,身子晃啊晃,小辮子甩啊甩。
海亮娘說:“叫就叫唄,但是……能不能小點聲?娘不是在怪你,就是要你們有點節制,以後……五天一次,可以嗎?”
婆婆不是在命令,而是在跟她商討,研究事情解決的辦法。這種婆婆十分地開明,畢竟海亮娘也是有媳婦熬成婆婆的,知道當媳婦的苦楚。
玉珠就點點頭說:“娘,俺知道了,以後俺……會注意的。”
“那就好,休息去吧,早飯我來做。”
玉珠恩了一聲,擡手捂住臉又衝回了屋子裡,女人一腦袋紮在被子上,羞得半天沒爬起來。
王海亮也準備起了,發現媳婦扭扭捏捏的樣子,十分奇怪,問道:“玉珠,你咋了?怎麼臉紅得像猴子屁股?”
玉珠擡手擰了海亮耳朵一下,怒道:“還不是因爲你?咱倆整天鬼叫,婆婆不樂意了……”
這時候王海亮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知道自己太張揚了,感到後悔不迭。
果然,從哪兒以後,海亮小心了很多,動作也輕柔了很多,玉珠夜裡再也不叫了,跟海亮一塊的時候,嘴巴里提前叼上了毛巾。
這種不叫的感覺令她感到更加刺激,欲仙欲死,欲罷不能,幾次差點暈死過去。
女人竭力忍耐着,將手巾撕扯得絲絲拉拉響,身子比平時扭動得更厲害了。
王海亮可倒了黴,因爲女人不能自抑,雙手來回地亂抓亂撓,十根指甲在他的後背上留下了無數的血道道,火辣辣地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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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的夏初,經歷了大半年的苦苦糾結,王海亮終於從二丫的慘死中掙脫了出來,跟玉珠成爲了兩口子。
但這並不代表他忘記了二丫,現在他的心裡同時容納了兩個女人,他愛這兩個女人勝過一切。
爲了彌補對二丫的虧欠,他一直在行動,爲大梁山修建小學,就是他對二丫做出的補償。
大梁山小學沒有修蓋以前,海亮做了大量的準備。
他用採來的名貴藥材還有捕獲的獸皮換成了現金,足足四五萬塊。
也到山坡上選好了木料,只等着五月收割以後,村民閒下來,壯勞力充足的時候,就可以動工了。
老師的人選也定好了,一個是自己的媳婦玉珠,再就是大夯哥的妹子帶娣。
這一年,大夯哥的妹妹帶娣也從鄉里回來了。
她剛剛初中畢業,因爲上高中要走出大梁山,爬二百里的山路,大夯哥怕妹妹吃苦,所以就讓她回家務了農,正好可以教孩子們唸書。
很快,到了五月收割的時間,地裡的麥子熟透了,像是鋪了滿地黃澄澄的金子。
沉甸甸的麥穗隨風起舞,預兆着又一個豐收年的到來,後半年村民不至於捱餓了。
大家做好了收割的準備,每家每戶都是磨刀霍霍,鐮刀磨出一道道亮麗的光彩。
捆麥個子用的草繩也打成了捆,牲口喂得飽飽的,牛車驢車經過了特意的返修。
那些在山外打工的村民也紛紛往家趕,準備收麥子。
莊稼人就這樣,民以食爲天,糧食就是他們頭上的天,沒有什麼比填飽肚子再大的事兒了。
在外面掙多少錢也不頂飢,錢在大山裡不是最重要的,不能讓老婆孩子吃飽穿暖。
因爲大梁山沒有路,什麼樣的好東西也不可能從城裡帶進大山。
一年的收成就在這幾天,割麥子是體力活兒,也是技術活兒。
首先要用鐮刀將所有的麥子割下放倒,然後再用草繩打成捆,利用牛車,驢車或者排子車將麥個子拉回家,攤在村頭那個公用的打麥場上進行晾曬。
經過十多天的晾曬以後,麥子就會變得焦黃枯乾,等到用手一撮可以搓出黃燦燦的麥粒時,就可以用牲口拉上磙子碾場了。
麥子經過碾場以後脫粒,然後就是揚場,就是把多餘的麥秸跟麥皮用鐵叉篩選出來,用風吹走,剩下的就是麥粒了。
從小麥開鐮,經過打捆回家,再到揚場放磙脫粒,一直到收倉入庫,至少需要20天的時間。
這二十天是一場戰爭,是村民跟老天在搶收成。
必須要趕在大暴雨季節來臨之前將所有的麥子收回家。要不然麥子就會被暴雨沖走,甚至發芽,一年的收成就糟蹋了。
五月的揚場放磙,還有九月的搖耬撒籽,都是技術活兒,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放磙要使喚牲口,乳臭味乾的毛孩子一般都要靠邊站,老人們不放心。
張大毛跟王慶祥都是使喚牲口的好把式,經驗老道。
可是今年割麥張大毛卻發愁了,因爲閨女二丫不在了。
二丫的死等於是削去了張大毛的一條臂膀。他跟老婆大白梨一直沉浸在閨女慘死的痛苦中沒有掙脫出來。
這半年張大毛幹啥也沒勁,整整病了一個多月。
他的老婆大白梨也沒精打采,整天對着大梁山幽魂谷的方向哭,眼睛都哭瞎了,因爲二丫就是從哪兒掉下去的。
他們兩個可就這麼一個閨女,後半輩子沒了指望,他們的鬥志早就泄了,感到前途渺茫。
自從二丫失蹤以後,兩口子不三不四的事兒再也沒幹過。
眼看着別人家的麥子已經開鐮,大白梨對男人說:“他爹,今年的麥子咋割?”
張大毛怒氣衝衝說:“割個毛?閨女沒有了,收了麥子給誰吃?一把火燒掉算了!”
嘴巴里雖然這麼說,可他的手卻沒有閒着,還是磨好了鐮,抗起了草繩,準備到地裡去看看。
剛剛走到地頭,他就傻了眼,只見自留地裡的麥子已經被人全部放倒了,打成了捆。
王海亮在地裡揮汗如雨,鐮刀飛舞,王慶祥正在牽着牲口,用鐵叉挑起麥個子裝車。
張大毛怔住了,他知道海亮在主動幫他。
其實王海亮這人是非常記仇的,而且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但是他對張大毛卻恨不起來。因爲張大毛畢竟是二丫的親爹。
二丫掉進山谷以後,張大毛的痛苦一點也不比他差,老天給了他報應,他也是罪有應得,不能跟張大毛結怨。
海亮發誓,就當自己平白無故又多了個爹,內心已經擔起了照顧張大毛跟大白梨的責任。
這些都是爲了二丫。
王海亮跟王慶祥一個收割一個裝車,玉珠也過來幫忙。
女孩子的力氣小,只能幹些力所能及的輕活兒,再說海亮也捨不得媳婦受苦。於是,下草繩的工作就交給了玉珠。
三個人在地裡幫着他忙活,張大毛沒有怎麼感激,但是也沒有拒絕。
他不吭聲,拿起鐮刀主動收割起來。
張大毛剛剛四十出頭,人到中年無論體力跟耐力都是如日中天。
發現張大毛來了,海亮跟王慶祥都沒有做聲,還是玉珠先打的招呼:“大毛叔,你來了?”
張大毛動作不停,只是發出一聲悶哼:“恩。”
玉珠說:“大毛叔,二丫姐姐不在了,你跟俺嬸子年紀大了,以後家裡有啥搬搬擡擡的活兒,您只管做聲,我跟海亮都可以幫你。”
二丫是好意,她之所以巴結張大毛,說白了也是爲海亮。
海亮惦記着二丫,張大毛是二丫的親爹,巴結張大毛就等於是維護自己男人。
張大毛還是低着頭,只是說了聲:“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