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副團長遲疑着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抿着紅脣,什麼話都不敢說。
葉玲反而又重新坐了下來,繼續削着蘋果,問道:“我提議把芭蕾舞劇改成歌劇的形式,你有說服司令嗎?”
葉玲的話音落地,柳茹腦袋嗡的一聲響,茫然地看向葉玲。
她明知道自己是多麼在乎這場演出的,她明知道自己一定要上臺表演芭蕾的,爲什麼,爲什麼她竟然會揹着自己讓文工團的副團長把節目改成歌劇?
歌劇,如果是歌劇的話,那麼……那麼主演不就是薛副團長了嗎?
柳茹難以置信的望着葉玲,她自以爲自己很瞭解葉玲的,爲什麼葉玲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突然就變得這麼模糊起來了?
薛副團長這纔在心裡動了動心思,手舞足蹈着,趕緊回道:“司令原本是同意的,他都來我們小禮堂看我們的歌劇雛形彩排了!可是……可是顧少校和蘇流年也來了,我也不知道他們來做什麼,反正他們來了之後就極力反對歌劇!
“說是……說是歌劇不能更好的展現我們西南軍區的特色,這不就是故意和老團長對着幹嗎?文工團裡面也有幾個人跟着瞎起鬨,蘇流年就一副眼睛長在了腦門頂上的囂張模樣,竟然上了舞臺,跳了段芭蕾,誰也沒想到就被司令看上了!司令現在的意思,還是表演芭蕾舞劇,柳團長女主的角色,就由蘇流年頂替了……”
“什麼?她可是外人啊!”柳茹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
薛副團長立刻皺着眉頭,嗤之以鼻地回道:“我也是這麼說的!她一個蘇流年,憑什麼能代替我們的團長啊!我想爲柳團長說話的,可是,我反倒被司令教訓了一頓……說什麼軍嫂是我們偉大的後勤力量,還讓我明天叫兩份深刻的檢討呢!”
“不行!我要去找司令!我要找司令說清楚!”
柳茹說着就要翻身下牀,可是她的腿上還打着石膏,根本動彈不得。
葉玲的心裡雖然也是惱羞成怒,但是她必須先要安穩住柳茹。
一旁的薛副團長就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臉色,使勁兒鼓動着柳茹去找蘇流年算賬。直到葉玲壓不住柳茹,側眸狠狠瞪了薛副團長一眼,薛副團長這才知趣的什麼話都沒有說,趕緊閉上了嘴巴。
葉玲的雙手壓在柳茹的肩頭上,皺眉道:“你現在去找司令有什麼用?司令看着你連站都站不起來,還會同意你去跳芭蕾嗎?你先冷靜下來,我們慢慢想辦法……”
“還想什麼辦法?”柳茹猛地擡手推開了葉玲,怒吼道,“你根本就是嫌棄我不能站,不能走,對不對?我以爲你每天來陪我,來照顧我,來幫着我活動筋骨,是想要我早點康復,迴文工團表演芭蕾的。沒想到,你居然揹着我,偷偷的找薛副團長商量,讓她改成歌劇表演!你是覺得我丟了你的面子嗎?我不配做你的得意門生了?”
葉玲的臉色一沉,側眸看向身後的薛副團長,道:“你可以回去了。”
薛副團長愣愣的纔回過神來,趕緊行了個軍禮,什麼話都沒說,就嚇得跑開了。但是她並沒有走遠,合上了病房的門後,她就一直貼在門上,聽着柳茹和葉玲在裡面的動靜。
葉玲這才收回目光,病牀上的柳茹已經委屈的痛哭流涕,原本整齊的白色牀單在剛纔的掙扎下,如今已經是亂七八雜的皺在了一起。
葉玲嘆了口氣,又重新坐了下來,苦口婆心地說道:“我將你腳踝上的傷情,交給了我一個老朋友看,她是美國最著名的骨科醫生之一。她看過你的x光之後,也說得很清楚,你是不可能在短短兩週不到的時間裡康復的。加上你的腳踝以前就因爲芭蕾受過傷,這次是新傷舊傷一起,所以,完全康復,至少也要一年半。至於日常行走,半年也就足夠。”
聽完葉玲的話,柳茹的身子瞬間就僵硬了。
她緩緩擡起淚眼,哽咽道:“我……我不知道團長……”
“我沒有告訴你,是不想你難過。”葉玲爲柳茹蓋好了被子,又說道,“正是因爲我知道你有多麼的想要登上這個舞臺,所以我纔不能告訴你實情。人,總該存有一線希望的。所以我纔會讓薛副團長把節目改成歌劇,這是她的強項,也能保住這次軍區匯演的成功。而且我有意在歌劇裡串入了你可以表演的戲份……只是眼下看來,我們都是在爲他人作嫁衣裳了。”
柳茹的眼睛一閉,握着葉玲的手,萬分慚愧地說道:“對不起,團長!我不知道你爲了我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剛纔……剛纔我對你說話的語氣……”
“你是傷者,已經承受了足夠的痛楚和壓力,我沒有怪你。”葉玲淺笑着安慰道,“只是現在令我最擔心的,是蘇流年代替你成爲了芭蕾舞劇的主角!而你,辛苦奮鬥了這麼久,卻連登臺的機會都沒有了。”
柳茹的眸子立刻一橫,咬牙切齒道:“我沒想到那個丫頭還會跳芭蕾的!”
“只怕她不禁會跳,而且跳得很好。否則依照司令的性格,擔心匯演的效果不好,是不會輕易讓蘇流年代替你登臺的。”
葉玲皺了皺眉,心裡默默思忖着,這個蘇流年究竟有什麼魔力,能讓顧老太太和司令這兩個像泰山般的人物,都爲她傾倒?
想當初,葉玲嫁入顧家,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也不能讓顧老太太對自己的態度和藹一點,直到她生下了顧錦城。難道,就因爲蘇流年背後的蘇氏集團嗎?
就連司令也一樣,最開始也是對她不冷不熱,十分不器重。如果不是她在一次重要的匯演上有出衆的表演,只怕她也不會成爲團長。可是蘇流年只是跳了段芭蕾,素來謹慎的司令,就讓她代替柳茹,可能嗎?
葉玲搖了搖頭,默默地在心裡說道:“太匪夷所思了!”
而病牀上的柳茹,她的心也像她身下的牀單一樣,緊緊的扭曲在了一塊。
屬於她的男人,蘇流年要搶!
現在屬於她的舞臺,蘇流年也要奪!
柳茹不屑的冷笑着,她的東西,當真有這麼好嗎?
這原本就是她的生活,她絕對不能一讓再讓了!
“我不會讓蘇流年的演出順利的。”柳茹突然說道。
葉玲一愣,道:“可是你搞砸了匯演,同時也搞砸了你自己!”
柳茹冷笑道:“我已經這幅模樣了,我還害怕什麼?反正,我也鬧夠笑話了。”
葉玲正要勸說,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來電人是司令。
她的眸子立刻瞪得圓圓的,道:“司令來的電話,或許還有轉機。”
說着,葉玲接通了電話。
柳茹也懷着希望看着她,葉玲剛剛掛了電話,她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司令有說什麼嗎?”
“讓我現在趕去辦公室。你先不要着急,無論什麼事,都等我回來!”
柳茹點了點頭,滿臉都是殷切的期盼。
躲在門外的薛副團長聽見了葉玲的腳步聲,立刻慌張的躲在了轉角,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撲通撲通直跳。她從來沒想過葉玲是在針對蘇流年,看來,她的勝算又大了幾分。薛副團長一臉的欣喜,半探出腦袋,正好看見葉玲離開醫務室的背影。於是她躡手躡腳的,又跑回了柳茹的病房。
“你怎麼又來了?”柳茹看見她,十分不解。
薛副團長卻在葉玲剛纔坐的位置坐下了,笑道:“我剛纔一直都在前面詢問團長的傷勢,看見老團長急急忙忙出去了,我怕你一個人無聊,就進來陪你聊聊。”
“我累了,想休息了。”說着,柳茹不耐煩地閉上了眼睛。
薛副團長卻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反而是變着強調說道:“哎,如果我是團長啊,我也覺得累!你說,你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傷了腳呢?白白便宜了蘇流年!蘇流年有什麼好的,那個小雯啊,總是跟在她的屁股後面轉!你住院的這幾天,小雯有沒有來看過你?剛纔在小禮堂裡,小雯是阿諛奉承,都快要把蘇流年捧上天了!枉費她還是你的一手提拔上來的!”
柳茹還是沒有睜開眼睛,但是黛眉卻是緊緊的皺在了一起。
薛副團長有意停頓了片刻,捕捉着柳茹臉上表情的變化,嘴角卻笑開了。
“哎,團長現在又躺在這裡,鞭長莫及啊!想要訓斥小雯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文工團沒有團長的帶領,就是一鍋亂粥啊!現在蘇流年來了,又頂替團長成爲了芭蕾舞劇主角,團長,我只怕將來她收買人心,等團長回來,對團長不利啊!”
話音剛落地,柳茹立刻睜開了眼眸,冰冷的說道:“說夠了嗎?”
“差不多了,團長。”薛副團長笑道。
“你可以走了。”
薛副團長的臉一黑,知趣的起身,悻悻然地轉身就要離開。
柳茹卻又突然叫住了她,道:“我不在文工團裡,你就是文工團的帶頭人了。別人想要打我們文工團的主意,你就不會站出來嗎?如果你被別人欺負上了頭,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薛副團長的腳步一頓,立刻眉開眼笑地笑道:“我明白!團長就好好休息吧!要是蘇流年膽敢有一點壞心思,我立刻就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我累了。”
“團長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薛副團長咯咯的笑着,輕輕合上了門。
柳茹卻又睜開了眼睛,窗外的秋雨淅淅瀝瀝,朦朧了她的視線。
她緩緩摸出枕頭下的手機,沒有短信,也沒有電話,原來一直以來都沒有人在乎她的。柳茹又把手機塞了回去,茫然地望着窗外,祈禱着,也在盤算着。
“姐啊,等我畢業有時間了,就來軍區看你的匯演!”
柳茹嘆了口氣,如果讓柳意知道自己現在的窘境,她又有什麼臉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