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姓修士驟然色變,聲音都變得有些嘶啞:“陳淮生?蓼縣陳淮生?”
可以說自從重華派遷入燕州之後,周邊的各方勢力都已經行動起來,甚至通過各種關係向大趙那邊瞭解重華派的基本情況,也包括重華派中重要人物的情況。
這種情形下,在道會中一鳴驚人的陳淮生自然也跑不掉有心人的關注。
臨近二十,在外晃盪多年,居然還未有宗門收納,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屬於那種很快會淪爲尋常道種的庸人。
但就這樣從一個連悟道都困難的角色,入了重華之後,三年時間,竟然晉階煉氣六重,尤其是閉關一年半,連破兩重,其表現讓人瞠目結舌。
田明貴自然也是知道的,就憑着這份表現成爲商九齡最後一批關門三弟子中一員,而大土圍子和大王鎮那邊的籠絡和聯繫首開紀錄,都是此人一手促成。
但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會出現在這裡,還爲明顯是撒謊的閔青鬱張目。
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但是看到對方淡然自若的姿態,田明貴又不得不信。
“尊駕就是陳淮生?”
“當然,想必也無人會冒充我這個角色了。”陳淮生點點頭:“田前輩,重華派素來與人爲善,不願與周鄰同修發生無謂的爭端,還請日後言辭謹慎,……”
聽得對方軟中帶硬,但也流露出無意爲難自己的意思,田明貴立即借坡下驢,一拱手:“田某受教了,此事就算了結,告辭了!”
話音一落,便借風而起,瞬間就消失在山埡口外。
神識一直尾隨,直到兩裡地外徹底消失,陳淮生才收回目光,看着眼前有些侷促不安的閔餘蓀,“閔前輩。”
閔餘蓀有些赧然地拱手作揖:“見過陳道師,先前閔某張狂妄言,還請道師見諒,實在是迫不得已,纔出此下策,……”
陳淮生笑了笑,擺擺手:“我還以爲我閉關半年,師尊還真的又收了一個小師妹呢。”
女子也揭下斗笠和帷帽遮簾,臉色微紅,脆生生地道:“閔青鬱見過陳道師,家父孟浪,還請恕罪。”
陳淮生目光神識在女子身上一轉,煉氣二重,十八歲,也算是不錯了。
畢竟這種連散修都算不上的自行摸索,家族又沒有修真積累,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閔姑娘不必客氣,重華派的確希望在燕州廣納英才,也許閔姑娘日後真的有機會入我重華呢。”陳淮生溫和一笑。
閔餘蓀有些遺憾,但閔青鬱卻是坦然:“聽聞重華仙宗只收十四歲以下的弟子,青鬱已經十八,想必是沒有希望了。”
“那也未必如此絕對,若真是有天賦才華且真心仰慕我宗,未必就不能行。”陳淮生搖搖頭,“十八歲並不算大,我入本宗時已經快二十了,而當時我可是連悟道都沒有成功。”
閔家父女都是心中大喜。
而且他們也的確聽說過陳淮生的故事,所以也才抱有一絲希望。
只不過重華派在河北這幾輪收錄弟子卻都是隻收十四歲以下的先天道種,而對已經悟道煉氣的,卻婉拒不納。
這讓許多人都大失所望。
這麼多年來,各家各族中自然少不了一些天縱奇才,年齡卻早已經過了十四歲。
可能夠憑藉自己摸索,悟道煉氣成功,甚至達到一定層級,自然是希望有機會再上一層的。
甚至也有不少人去了大趙尋求機遇,但更多的人卻沒有這等機會,在河北這片土地苦苦求索。
眼見得重華派來了,大家滿懷希望,卻又被這迎頭一棒,許多人都是失望、怨憤、落寞之意混雜,對重華派也是充滿了怨氣。
現在這一位本來就是掌門親傳弟子,卻親口表示重華派並非以年滿十四歲劃斷,就徹底不接納弟子了,這讓父女倆又都生出一份希望了。
陳淮生這個說法也並非他自己虛構,就目前來說,重華派肯定是以招錄未成年弟子爲主,這樣的弟子才具有更好的可塑性,哪家哪派都是如此。
至於說年過十四的,除非特別優秀,而且表現出了對宗門的認可和忠誠,否則像煉氣層級的,是不會輕易接納的。
至於說你能到築基層級,那也完全可以走客卿身份進入,但真到了築基層級,願意不願意進重華派受約束,那又兩說了。
“道師所言可當真?”閔餘蓀知道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有些不合適,但是事關重大,他還是想要確證。
“當然。”陳淮生瞥了對方一眼,又打量着眼前這個淵渟嶽立的女孩子,“令愛煉氣二重,這個年齡也算不錯了,特別是自行修行到這個境界,頗爲難得,如我宗並非毫無機會,只是這等事情非我能決定,……”
“但陳道師您肯定有舉薦權,是吧?”
先前在自己父親與田姓修士言語交鋒時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女孩子此時卻活躍起來,讓陳淮生覺得自己似乎又看走眼了。
“唔,有,但是……”陳淮生話未說完,那女孩子立即接上話:“小妹知道,必須要在各方面都足夠優秀,靈根,道骨,品性,小妹自認爲自己不差,足以滿足條件,但也知道並不是每個滿足這些條件的,都能得到這樣的機會,所以但求道師給小妹一個展示機會。”
一句小妹貼上來,讓陳淮生猝不及防。
似乎用這個稱呼一下子就拉近了自己和對方的關係,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喊自己陳大哥了?
但陳淮生很難拒絕人家的這種稱呼,對自己也是相當尊重禮貌,而且也不得不說,眼前這個女子很符合陳淮生的審美觀。
身材高挑勻淨,不胖不瘦,尤其是這張臉飽滿均勻,濃淡皆宜。
左眼角下一顆淚痣,驟然就讓這個女孩子多了幾分宛若魅貓的貓系氣息。
眉峰略挺,肌膚也不是那種特別的白皙,而是那種勻淨柔和的肉粉色,也顯示出此女性格中有着幾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倔強。
紫羅色的馬面裙外罩一件寬大的棕紅色斗篷,冪離取下,讓一頭烏黑長髮披散而下,垂在肩頭,更增添了幾分英姿颯爽的味道。
陳淮生深看了對方一眼,淡淡地道:“若是有機會,我自然會舉薦,你的條件的確不錯。”
陳淮生不鹹不淡的話語讓閔青鬱有些難受。
她自認爲自己的姿色絕對稱得上是天姿國色了,滏陽道修真界中,自己的名聲並不小,否則田明貴的那個徒弟也不會如此苦苦糾纏。
她也感覺得出來對方對自己的容貌很感興趣,在她看來,自己表明了態度,再怎麼對方都應該流露出幾分興趣纔是,但自己還是小覷了對方的自律自控力。
“陳道師,您到崔家集這邊是打算去哪裡啊,小女對這一片十分熟悉,包括臨近的翟穀道和湯水道,若是不嫌棄的話,讓小女替您引路,你也能方便許多,……”
閔餘蓀就要比自己女兒臉皮厚得多,沒等陳淮生應承,就自顧自地道:“另外,那田明貴肯定不會死心,小女跟隨着老朽,也不安全,還望陳道師能施以援手,加以庇護,閔家上下不勝感激,……”
看到閔餘蓀和閔青鬱都是同時躬身道謝,陳淮生哪裡還不明白這父女倆的心思。
這是擺明了就要想讓閔青鬱入重華派,覺得只要攀上自己這個粗腿,就能如願以償了。
無論陳淮生如何婉拒和說明自己要去大趙一行赴約,閔家父女都不肯放手,非得要跟着陳淮生一行,否則閔青鬱就有可能要落入那田明貴魔掌,那責任就是陳淮生的。
陳淮生也是無可奈何,只能任由對方二人跟隨自己,他就不信對方二人還真能一直跟着自己去大趙。
要真跟着自己去大趙,到了大趙境內,自己把他們倆甩掉,量那田明貴也不敢跑到大趙境內來撒野。
從崔集鎮一過埡口,就進入了翟穀道的境內了。
燕州六道,漳池道,衛懷道,翟穀道,湯水道,滏陽道,邗山道。
其中漳池道是第一大道,位於燕州六道西面靠近五行山主嶺,漳水和鳳池位於漳池道境內,面積最大,人口最多,超過三百萬。
衛懷道次之,在漳池道南面,西面與晉州相鄰。
然後就是滏陽道。
滏陽道位於最北面,北與幽州五道相鄰,面積不小,但是人口卻只能在燕州六道中排到第五位,不及翟穀道和湯水道,僅比邗山道略多。
邗山道位於西北端,也是滏陽道的西面,已經深入到了五行山中段裡去了,人口只有一百餘萬,但面積卻僅次於漳池道和滏陽道,但其主要是山區,五行山中段相當大一部分區域都屬於邗山道。
面對着緊緊跟隨自己而行的父女倆,陳淮生最初也是無可奈何中有幾分膩歪,但是隨着一路行來,他倒是對這父女倆的觀感有所改觀。
無他,這父女倆對幽州乃至河北這邊的情況太熟悉了,而且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徹底投靠重華派的緣故,特別能說,也敢說。
許多原來包括陳淮生在內的重華派瞭解到的情況,通過這父女倆的一解釋,便通透起來。
很多原來連大土圍子和大王鎮那些宗族含糊其辭,或者閉口不談的情況,他也瞭解了不少,對河北這塊土地上的許多情形有了更深刻地瞭解。
“這麼說來,很多人看起來對我們重華派表面上熱情相待,其實都還藏着掖着有所保留啊。”陳淮生冷笑了一聲,“那閔老先生,你和令愛這般決絕,難道就不怕犯其他宗族的忌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