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喚作田先生的老者忍不住仰天大笑:“閔餘蓀,你可真的是會講笑話,你若是說閔青鬱入門重華,我勉強能相信,你卻和我說拜入商九齡門下?你是在侮辱商九齡還是重華派?”
“商九齡乃一派宗主,紫府仙卿,你可知道重華派掌門收親傳弟子必須是門中弟子,且須經過多輪資質稟賦和人品條件的考察,極爲苛刻,並且還必須要得到重華派中兩個以上的長老或者執事保薦才行?他會收你一個名不見經傳,而且還是沒入門的弟子當掌門親傳弟子?!”
“再說了,重華派又怎麼樣?真以爲可以在燕州就橫行無忌了?它一個外來戶,強龍還不壓地頭蛇了,很多人都看不慣他們了,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他們就得要栽筋斗!”
陳淮生聽得這姓田的這般一說,也忍不住對這個姓田的刮目相看。
重華派掌門親傳弟子資格的確相當嚴苛。
也正如那姓田的所言,必須要入門一年以上,而且資質稟賦極佳者方有可能。
但最關鍵的是,即便是商九齡本人有意要收徒,也需要得到兩人以上的長老、執事保薦才行。
因爲這掌門親傳弟子不僅僅是掌門一人的事情,更代表着宗門身份,意義重大。
那一輪李煜代商九齡收親傳弟子,也是形勢緊迫之下的一種穩定人心之舉。
陳淮生是得到了李煜和吳天恩的保薦。
而袁文博是得到了李煜和尤少遊的保薦。
佟童則是得到了佟百川和歐慶春的保薦。
三人才得以成爲上門親傳弟子。
這些條件一般人是不清楚的,即便是宗門裡的尋常弟子也未必知曉,但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都能瞭如指掌。
看樣子重華派的到來還是引起了燕州這邊這些宗門世家和散修們的高度關注,對重華派的各類消息也是不遺餘力的刺探了解才能做得到這個地步。
閔餘蓀臉色微變,他沒想到對方對重華派的情況如此熟知,自己這杜撰的一說,一下子就被戳破了牛皮。
陳淮生已經知道眼前這個老者是什麼人了,閔家樓的第二代閔餘蓀,閔仁言之子。
當初他去聯絡了一大圈,像大土圍子和大王鎮都是親自走到了,這兩地的村寨主事人他都基本見過。
但閔家樓那邊他卻沒有去,是陳鬆去的,再後來自己就開始閉關修行,沒有再管這些庶務,所以並不認識閔家樓這邊的人,只是聽說過。
第三批的弟子中就有閔家樓那邊的人,但是他們嘴裡說的這個閔青鬱應該還不是重華弟子,而且可能還是這個閔餘蓀的嫡女。
似乎是被這個姓田的給盯上了,非要強娶,不,還不是娶,而是要給自己徒弟強納爲道侶的意思,不過卻遭到了閔家的反對了。
見閔餘蓀被自己的質問給問住了,田姓道師更是得意:“再說了,你以爲我不知道這一年閔青鬱一直在躲着我們麼?你讓她躲到湯水道那邊去,一直未曾回滏陽這邊,就算是重華派來伱們閔家樓招收弟子也沒露面,這一次若非你老爹一百一十歲大壽,只怕她也還要躲着不回來吧?”
閔餘蓀臉色更變。
連這些都知道,不用問,這閔家內部也還是有和靈官廟那邊私通消息的人,明顯是不願意自己這一支主導閔家的閔姓人。
“田先生,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青鬱不願意與令徒成爲道侶,那我們做長輩怎麼能強扭瓜成對?”
閔餘蓀還是試圖用道理來說服對方,雖然他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父親,何必在向他苦苦哀求?”終於,一直在一旁帶着斗笠和帷帽遮臉的女子脆聲道:“他今日怕是有意要來折辱我們父女,我便是一死,也絕不從命!……”
“呵呵,小丫頭倒也是明白,我告訴你們,今日你二人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小丫頭不跟着我回去,那我就扛着她回去,……”田姓修士惡狠狠地道:“不給我面子,那我就誰的面子也不賣!”
“意思是我們重華派的面子也不賣?這麼狂?”陳淮生終於插話了。
本不想插手這種事情,但這傢伙對重華派瞭解頗深,而且言語中也對重華派不甚恭敬,一個小小的煉氣八重,他那個師尊好像也就是一個築基三重,居然也敢出言不遜?
強龍不壓地頭蛇不假,但是還有一句話,不是猛龍不過江,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
重華派既然敢來河北,那就沒有考慮過其他。
其實閔餘蓀父女早就注意到一直在一旁佇立的陳淮生了,看得出來陳淮生的修行境界,心裡有些失望,但也有些期盼。
失望的是和田明貴比,遜色不少,和閔餘蓀自己境界相若,就算是聯手也不可能鬥得過煉氣八重的田明貴。
而且閔餘蓀也清楚自己這個煉氣六重是虛的,實際上這麼些年一直在退化,恐怕連煉氣五重的戰鬥力都夠嗆。
期盼的是萬一這一位是哪個散修或者世家的大人物,背後有什麼靠山,能把這田明貴嚇住呢。
畢竟這裡已經是靠近翟穀道了,雖然不認識,但沒準兒是翟穀道哪個散修弟子呢?
當然這得建立在對方是真的願意幫忙的前提下。
沒想到陳淮生一出口語氣就是這麼霸氣,直接就要和對方槓上,而且這話裡意思他竟然是重華派的人?
想到這裡又念及自己方纔謊言說青鬱已經入門成爲商掌門的弟子,也被此人聽了個明明白白,閔餘蓀是又喜又憂。
陳淮生的一插話,讓田姓修士也是大吃一驚,下意識地提升靈力:“尊駕是重華派弟子?”
“當然。”陳淮生慢條斯理地道:“重華派來燕州來滏陽,似乎從未得罪過本地同道,無論是漳池道那邊的天鶴宗,還是幽州的寧家,亦或是翟穀道的鳳翼宗,我印象中似乎都和睦相處,本宗也派人去幾家拜會過,都是客客氣氣,相談甚歡,怎麼從尊駕嘴裡鑽出來的居然都是種種陰謀詭計?”
“我不知道這是尊駕隨意栽誣,構陷於人,還是其他,若是前者,傳到天鶴宗和寧家這些宗門耳中,我不知道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接過,靈官廟的米真人的弟子難道就真的這般百無禁忌麼?……”
一番話說得田姓修士面如土色,大汗淋漓,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天鶴宗和幽州寧家這些對重華派再是不滿,再是有所圖謀,那也是暗中行事,怎麼可能公之於明面?
這不是要引發雙方立即爆發戰爭麼?
若是閔家人或者其他什麼人聽了去,無關緊要,可以不承認,但是眼前這個傢伙居然是重華派弟子,這就麻煩了。
或者只有殺人滅口?一時間田姓修士眼中兇光頓現。
“田前輩,我可以向你保證,我雖然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要想殺了我,可能很難,我有一百種方法逃遁,甚至也有無數種方法將兇手是誰傳遞給宗門,我想你和你的師尊都不會願意見到這種情形,那會給你和你的師尊乃至與你們有關的所有人帶來滅頂之災,我若是沒有把握,你覺得我會愚蠢到這個時候來質問你麼?”
陳淮生依然是慢條斯理地看着對方,然後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貪狼木妖亮了出來。
雖然很確定對方不敢對自己出手,也確定就算是對自己出手,自己也有把握逃遁掉,但他還是不想爲此而與對方發生衝突。
沒有太大必要的打鬥,智者不爲,浪費精力體力。
注意到對方手中靈力明滅的法器,田姓修士稍微冷靜了一些。
對方所言不錯,或許自己可以斬殺對方,但是這得在對方願意和自己相鬥的情形下。
可這傢伙顯然是個相當棘手的角色,一上來就表明態度要跑路和傳遞消息,這就不好辦了。
如此有恃無恐,而且還是煉氣六重,另外旁邊還有閔餘蓀父女倆,任誰逃脫掉,對自己來說都是不可承受之重,重華派的報復必定尾隨而來。
田姓修士清楚到那個時候重華派是不會聽任何解釋的,在強權面前,弱者沒有解釋餘地。
臉色變幻不定,田姓修士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個時候他都沒有考慮閔家父女的事兒了,他得考慮自己先前大放厥詞帶來的麻煩,該如何應對。
“行了,田前輩,你走吧,你先前說的事兒,我權當沒聽過。其實你說的那些情形,我們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罷了,不算是什麼新鮮事兒,只是不宜在大庭廣衆之下提起,尤其是像你這種無關之人,何必來爲了一時口舌之快,來攪這塘渾水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呢?另外,閔青鬱是我師尊弟子,算是我師妹,雖然我和她還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我卻聽我師尊提起過,……”
田姓修士微微色變:“尊駕是……”
“蓼縣陳淮生,師尊座下排行第六。”陳淮生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