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十爺的家中,我的心情卻與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的那種逃離感讓我沒有更深層次地注意眼前的屋子。不知道十爺在這邊住了有多久,但是我從它的顏色與斑駁的歲月痕跡中可以看得出,時間必定不會短。
雖然說十爺的屋子一共只有兩間,但是顯得特別精緻。屋子的兩個門上,均放置了一枚鏡子,意味着高堂明鏡,看來十爺祖上應該有執政爲官的人,而且這個明鏡還有個巨大的作用,那就是辟邪祛穢。
而屋子的材料,卻都是用桃木和松木做成的。據十爺所說,全部用木頭做,也是有講究的。因爲他們姜家其一是來歷非凡,休息之地必須要脫凡;其二便是爲了躲避仇家,防止不小心着了別人的道。而且在民間不少的傳說中,桃木與松木都有辟邪的說法。
十爺此時收拾出一大堆東西,要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琳琅滿目的東西,居然全是從他的屋子裡拿出來的。
十爺似乎忘記了即將要離開,而是大大咧咧地和我介紹起了他那些寶貝的故事。
七星五運羅盤、五行旗、銅錢劍、雷霆八卦袍...甚至之前十爺用來束縛屍奴的姜家臨天墨斗,十爺一件件講的神乎其神。
一開始,我對十爺的敘述感到十分的好奇,而且對這些來歷非凡的東西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可到最後我才慢慢發現,十爺絕對是有意對這些進行了誇大,不然每一件都有天大的來歷,他此刻明顯是一副要把我培養成他接班人的模樣啊。
“十爺,咱們快點收拾東西吧,等下還要趕路呢!”恍然大悟後的我摸了摸額頭無奈道。沒有再看十爺那無辜的眼神,我迫不及待地衝進了屋子裡。
可更令我震撼的是,此時屋內八仙桌上擺的東西,數量比十爺之前拿出來的多了一倍。而按桌上的標籤來看,無一不是擁有着悠久的歷史。
東晉越窯香薰爐、影青鳳首壺、太白醉酒硯、黑釉斗笠碗...天啊,這些都是什麼年代的東西,十爺怎麼會有這些呢?那時的我,只是對十爺能擁有這麼悠久歷史的東西而感到震撼,可到後來我才知道,這些東西哪個拿到外面都絕對是天價啊,甚至是有價無市。
“十爺,等一下,咱們該不會要帶上這麼多的東西上路吧?”我想象不到如果我們帶這麼多的東西,該怎麼趕路。
“屋內剩下的這些,都不要了!”十爺的一句話讓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可我不知道的是,十爺放棄這些,究竟需要了多大的勇氣。
十爺語畢,徑直走到了一個櫃子前,只見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個盒子,我注意到,那個盒子居然是白色石頭做的,石頭上刻着的花紋極爲繁密,可排列的卻異常整齊,十爺後來才告訴我,這種石頭叫和田子玉。
打開盒子,眼前突然發出綠色的亮光,撲鼻而來的清爽感,讓人的精神都爲之一振。我睜大眼睛看去,原來是一塊綠色的環形玉佩,玉佩身上印着九條祥龍,大約十釐米的直徑,着實有不少的重量。
十爺小心翼翼地把這個玉佩取了出來,然後直直掛到了我的胸前。
“十爺,好重啊,你這是要做什麼?不要給我啊!”我滿臉不樂意。
“帶着它,它會救你一命的。”十爺一副鄙夷看着我,那樣子分明是在說我不識貨。
“十爺,你在開什麼玩笑啊?你是在講神話故事麼?”我依然不相信。
“九龍寶璧,不知何人何時製成。但絕對有非常之來歷,傳說只要擁有它,它就會爲主人抵擋一次災難,而前提就是一直佩戴着它,而當年我逃離血屍的時候其實就是戴着它的。”十爺第一次鎮重其事和我講出了緣由。
“這個如此貴重,十爺還是收起來吧!”我有點難爲情,不知道該怎樣拒絕十爺的饋贈。
“它已經救過我一命,再戴也沒有什麼效果,我膝下無子,還是送給你吧!如果你不要,我寧願讓它永遠消失!”十爺那不可動搖的目光,我只好點頭稱是。
我被感動了。我從來就不相信,對一個人的愛,能超過父母的愛。但是此刻,我從十爺的身上感覺到了。我不知道他之前所說的“九龍寶璧”對他已經沒有效果是不是真的,但我明白,這個玉佩的貴重價值是我此生都無法償還的。
不知怎麼,看着眼前這位半百的風殘老人,我突然有些不忍。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突然離開,誰都會有些不捨得。
“辰兒,想什麼呢。不要發呆了,準備上路!”十爺依舊是那種語氣,但他此時的心情我何嘗不能理解。
站在屋外,我很好奇,十爺究竟如何把沒有鎖的屋子封閉起來,畢竟裡面還有很多東西,而且未來我們還是要回來的。
可我這次卻沒有猜出十爺心中所想。
此時十爺把院子裡的乾柴全部堆到了屋子牆角,隨即用手取出一盒火柴,霎時間火焰沖天而起...
“十爺?!”我滿臉不解。
“唉,躲了半輩子,也該出去查查當年究竟是誰害死我的族人了。”十爺望着眼前燃起來的木屋說道,從他此時的臉色上絲毫看不出傷心,但我明白,十爺經歷的痛楚絕對不比我少。
沖天的火光,像飛龍一樣席捲着整個木屋,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多。我和十爺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場景,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人生就是一場旅行,有時候由不得自己,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也必須要走;人生也是一場修行,該做的終究是要做,躲是不可能的。
眼前的濃煙漸漸消失,此時我卻不懂腳下這片灰燼究竟隱藏了多少價值,但後來我才明白,幾乎耗盡十爺半輩子收藏的物件,而且焚燒的物件不乏有他父親送給他的遺物,這不僅僅是自己的多年歲月的記憶,更是對他父輩無聲的思念。
這一切,全部葬在了關外,十爺的人生,此時的我讀不懂。但用十爺之後的話來形容,便是燒了自己的東西,也就是在關外有個了結;燒了父親的東西,就是代表即便前路如何兇險,我也要查清當年血屍案的真實情況,哪怕是屍骨無存。
至於我自己,“七煞”命格不除,當然也是誓不回頭。
“十爺,我們要去哪裡呢?”我坐在十爺唯一的自行車後椅上問道。
“要去尋人,先要問心。咱們先去達茂旗古井。”十爺前面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