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那個洋人!”
在舷梯上,突然響起一聲驚叫,然後人們便驚訝的看到先前那位年青而且頗爲帥氣的“洋人”拎着行李,在他踏上碼頭的瞬間,人便伏跪在地親吻着那土地。
“中國,我終於回來了!”
在陳瑞鈿用親吻土地表達自己的情感時,人們驚訝的看到這個“洋人”的目中竟然帶着淚水。
“這個外國人怎麼回事?”
在衆人的詫異中,雙膝跪地的陳瑞鈿站起身,他迎着周圍詫異,甚至還有同學隊友們的詫異大聲說道。
“我——是、中、國、人!”
一字一句的國語,說的極爲僵硬,發音甚至有些彆扭,但人們還是聽懂了他在說什麼,他是中國人?
這個藍眼珠的外國人說自己是中國人?
真是鮮事天天有,唯有今天多!
當然陳瑞鈿並沒有聽到人們奇怪的疑惑,即便是聽到了,他也不聽不懂北方話,在隊友們的召喚中,他喜衝衝地拎起行李,隨他們一同徑直朝着離碼頭並不遠的火車站走去,一個多鐘頭後,他們便隨同其它乘客一同登上了前往北平的火車,北平是北方的政治中心,自然也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所在。
無論是初下碼頭、還是在火車站,亦或是的在火車駛出青島時,他們都未對這祖國的印象生出其它太多的看法,相比於他人,只有從未回到中國的陳瑞鈿表現的極爲激動,下碼頭的時候他用雙膝跪地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情感,而在火車上,他更是不時的用驚訝來表示自己對這片土地的熱愛,更多的卻是他對這片只存在於夢中的土地的好奇。
“不要說我認識他!”
注意到幾乎整個車廂內的所有人,都注意到這個活寶,蘇英祥輕聲用廣東話對身邊坐着的楊仲安說道,的確,陳瑞鈿的樣子,實在是太惹眼,太……
“阿鈿像美國人多過像中國人,相貌到性格都是如此,不過,這也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黃桂燕倒是面上含笑的看着極爲帥氣的陳瑞鈿,無論在任何場合,性格張揚的他永遠最吸引女孩的視線,現在也是如此,就像這火車上,不少年青的女孩都會朝他投去一個羞溼的目光。
“可無論他相貌如何、性格如何,他的心卻永遠屬於中國!”
作爲女性,李月英也不由爲他辯解着,而她們的辯解卻讓大家一笑,無不羨慕陳瑞鈿的魅力,永遠能討得女孩的喜歡。
終於,當火車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後,當那鄉村開始出現在車窗外的時候,陳瑞鈿的心馬上涼了半截,入目所看到的一切,不再是青島的那些漂亮的歐式住宅、歐式樓房,而是一棟棟破敗不堪的土房,那破敗不堪的土房在雪地中,顯得甚是顯眼,全是一派滿目瘡痍之色。
在回來的時候,陳瑞鈿曾聽人提到過祖國的貧窮和落後,對於這一些他可以說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甚至於,在回國的時候,父親特意告訴他,也許他中國即便是當了軍官,一個月也只能掙10美元,因爲中國是貧窮的,本就不是爲了金錢回國的他對此當然無所謂,可讓他很難想象的,卻是這裡的貧窮與落後遠超過他的想象。
在初時的好奇與歡喜淡去之後,一路上,陳瑞鈿整個人慢慢的安靜了下來,雖然總會有人好奇的打量着這個做在二等軟車廂的洋人,但他卻不那麼扎眼了,尤其是他身處於十幾位年青人之中,甚至於沒有人會再注意到他。
濟南,這裡是山東省的省會,但是也不見得比他路上目睹的那些城市、鄉村好上多少,依然到處是貧窮和飢餓,到處都是面呈菜色的民衆,甚至於,他在火車上,還曾看到路邊凍死的屍體。
飢餓和貧窮,這一路上,或許這四個字,是他對中國所給他帶來的最爲深刻的感觸,在這列車上,乘客們的交談聲音使得的這裡顯得分外嘈雜喧囂。
陳瑞鈿想要安靜,他出同樣需要安靜,然而,卻無法安靜下來,事實上,他的心,在今天之後,已經無法在安靜下來了,此時,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中國會於外國受到歧視,同樣也明白了,爲什麼,父親總會夢到祖國,爲什麼每一個長輩提到中國時,他們總會流露出那濃濃的,甚至讓人不能理解的情感,不是因爲祖國的強大,而是因爲這個貧窮而落後的國家讓人有太多的牽掛……
牽掛!
頭一次,王天木知道什麼是牽掛一個人的感覺,在酒店的房間內,靜靜的閉着眼睛,他的腦海中總是不住的浮現出那個年青人的臉龐,在過去的近兩個月裡,他總是會想起這個年青人,準確的來說,是年青人帶來的驚訝不斷的提醒着他,提醒着他去記起那個人。
“委員長、汪院長、元老……”
喃語着這幾個詞語,王天木的心下微顫之餘,臉上卻浮現出一種讓人玩味的笑容,那笑容中似乎帶着幾分親熱之意,但這種在無人時表露出的情感,也太讓人覺得的奇怪了,在絕大多數時候,他總是笑着,可是他卻很少流露出這種笑容,但極少數非常瞭解他的人都知道,當他流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往往意味着是他下定決心的時候。
是時候做決定了!
王天木心下如此想到,雖說有些不捨,可有些決定總是要做的。
“哎……”
閉着眼睛,搖頭嘆息一聲,在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王天木的心情顯得有些失落,之所以失落到不是因爲那兩千餘臺老虎機日夜帶來的財富,而是因爲……
“可惜了!”
一聲長嘆,在黑暗中,王天木拿起了桌上的電話,左手拿着電話,右手卻又按下的電話,他猶豫着,猶豫着應該如何動手,首先,他並不想弄髒自己的手,其次,他更不想引起天津與北平的衝突,但實際上,他是在害怕,害怕解決了這個麻煩,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的麻煩,那些麻煩,甚至能要他的小命!
可,有什麼好的辦法嗎?
心下思索着以前慣用的法子,王天木卻發現,這幾個月下來,自己想解決掉那個人,卻在不經意變成了一個不得不慎重考慮的問題,若是按過去的法子辦的話,沒準會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可不按過去的法子,還有什麼辦法?
突然,王天木的腦海中浮現出剛剛轉往南京的一份情報,也許,雙眼一亮他的心下便有了主意,可以在鬆開壓電話的手時,他又按了下去,然後再次猶豫了起來,在猶豫了很長時間,足足數十秒鐘的樣子,王天木方纔鬆開壓着電話的右手,然後對電話那頭說道。
“請接1082號!”
一份電報,一道命令,一份再簡單不過的電報,一道再簡單不過的命令,卻把剛剛回到北平管明棠,生生給逼到了一個死角。
怎麼會這樣?
坐在辦公室內,管明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份電報是從房山保衛團發來的,而這一道命令,卻是北平綏靖公署下達的命令,這道命令道是極爲簡單。
“茲命令河北省房山縣保衛團團長管明棠於二月十日前率所部移防熱河省長山塔……”
熱河!
睜大眼睛,直到現在,管明棠還不敢相信自己這個保衛團要被調到熱河省,而熱河省……閉着眼睛,管明棠都知道,幾個月後,在熱河會發生什麼,會再次上演,幾十萬東北軍一槍不放棄守熱河。
而現在,自己竟然要被人派到熱河省“送死!”,自己不過就是一個花錢買來的保衛團長,自己的兵也不過只訓練了兩個來月,他們不僅想把自己的保衛團拉走,還指名讓自己率領,是誰是陷害自己?
“培侖,這個救國會的委任,咱們不接受行不行?”
望着高勝侖,管明棠有些沒底氣的問了一聲。
“董事長,救國會系統的委任,咱們不接受,倒也沒什麼,遼寧一帶義勇軍各路司令、參謀皆由救國會委任、並統一領導,他們委任的這個遼熱抗日義勇軍第五十八路軍的任命狀,也就是一個委任,一個把咱們調往熱河的一個由頭罷了!至於綏靖公署那邊……”
看一眼管明棠,高勝侖心知這事實在是古怪,應該說古怪到了極點,可從來沒有把一省的地方保衛團變個名目調到他省的。
“那邊的命令,真要是不服從的話,沒準會給咱們帶來什麼麻煩!”
高勝侖的回答,讓管明棠沉默片刻,他從沒想到,自己用來自保才辦的這個保衛團,現在竟然變成了自己的麻煩,甚至於就連同自己這團長的職務也……
“培侖,事有反常必有妖,這事裡肯定有什麼古怪,你看看能不能和綏靖公署裡的朋友聯繫、聯繫,把事弄清楚了再說,別咱們莫明其妙的成了炮灰,結果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這會管明棠說的到是實話,畢竟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上前線,而且還是“炮灰級”的,靠着那七百多訓練還不足三個月的新兵,即便是自己帶着隊伍去了熱河,又能派上什麼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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