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殼落在地上的聲音夾雜在嘈雜的人生中,並不算明顯,卻被夏北風敏銳的捕捉到了。
三個衝向許天樂的黑袍人不約而同的停頓了一下動作。
臺階下廝打的女人和小孩也趁着這個機會重新衝回了王座邊。
許天樂依舊懵懵懂懂的坐在那兒,仰着頭傻兮兮的笑着。
在這變故中,反應最快的人反而是許天洋。他對着身邊的男人做了個手勢,點了點頭,就繞過王座去尋找開槍之人了。
幾個黑袍人見狀,又將注意力集中在了許天樂和她坐着的王座上,許天洋來處理這件事。 шшш✿тTk ān✿¢O
當第二聲槍響發出的時候,夏北風也緊跟着許天洋衝到了王座後面。
他剛一露頭,就看到了王座後面站着的幾個人,心裡陡然一驚。
他左右看了看,瞄到了一塊勉強能供他藏身的巨石,幾個越步,飛快的藏到了巨石背後。
對方人數並不多,只是手裡有。雖然可以肯定他們跟許天洋之間有點問題,但也不知道是敵是友,還是先靜觀其變吧。
王座背後的幾個人完全沒有注意到除了許天洋之外,黑暗中還有個人從他們眼皮底下竄了過去,只是專注的看着眼前的眼前的許天洋。
寧峰帶着大黑和聾子正跟許天洋對峙着,大黑手中舉着一把半新不舊的手槍,對準了許天洋的頭部,手指始終扣在扳機上。
許天洋臉上依舊掛着滿不在乎的笑容,他高舉着雙手,笑嘻嘻的看着寧峰。
“寧叔,你可是看着我長大的,不會真的要殺了我吧。”
“閉嘴!”寧峰額頭上暴起了一根青筋,憤怒的衝他喊道:“我們卻是是把你當小孩子疼,然後呢?居然被你這個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崽子耍的團團轉,你膽子夠大的啊!”
“還行吧。”許天洋驚訝的瞪了一下眼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嗯,還行吧。”
大黑動了一下手,就要開槍。
卻被寧峰用眼神制止了。
“許賀那個老王八蛋在哪?”寧峰咬牙切齒的問道:“你現在說出來,我說不定還能饒你一命,你要是不說的話……”
“不說你也不會殺了我吧,畢竟我死了你可就真的什麼都撈不到了。”許天洋篤定的說道。
“而且……你知道在這地方殺人會怎麼樣嗎?”
他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問了一句,又胸有成竹的笑了一下。
寧峰懷疑的看着他,一時間有點看不懂他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不知道吧,讓我來告訴你。”許天洋慢悠悠的說道:“在這裡被殺死的人……我指的不是這座墓裡,而是說這片山裡。他們死了之後會立刻變成厲鬼來找你報仇,不論白天黑夜……你身上帶着什麼護身符都不好使,因爲這裡本來是鬼神生活的地方,不是活人該來的。”
寧峰咬了咬牙,轉頭看向了聾子。
聾子慎重的點了點頭。
許天洋嗤笑了一聲,繼續說道:“你不信也無所謂,大不了一會把阿澤叫來給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對,還有阿澤!你對阿澤做了什麼!”大黑按耐不住,厲聲向他問道:“你殺了他?”
“不不不……”許天洋伸出一指手指,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在看到大黑抖動了一下槍口之後,又迅速的將手舉回了頭頂,故作驚恐的縮了一下:“我沒殺他,阿澤兄弟人那麼好,我怎麼會殺他呢?他只是……一下來就死了而已。”
大黑瞪圓了眼睛,胸口不斷地起伏着,鼻翼不斷的煽動着,情緒激動的看着他。
“他是怎麼死的?”寧峰嘆了口氣,平緩了一下自己憤怒的心情,儘量平靜的向他問道:“他是被什麼人殺死的,還是說……被什麼東西殺死的?”
“看看,還是有明白人的嘛!”許天洋滿意的點了點頭:“不要沒事就喊打喊殺,不然的話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大黑一眼,氣的大黑握槍的手都開始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阿澤是被蛇君放蛇咬死的。”許天洋只瞟了大黑一眼,就爽快的說道:“你們還不知道蛇君是誰吧,他是一個專門控制毒蛇的惡鬼。他活着的時候,有一天深夜在山裡趕路,被路邊的草蛇咬了一口。這地方荒山野嶺的也沒個人通過,三更半夜更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沒人發現他,他自然就那麼死了。屍體擺在路邊十幾天才被發現。他因蛇而死,死後怨氣又太大,就開始控制自己生出來的草蛇襲擊過路的行人。在這山裡廝混了幾百年之後,倒是也混上了鬼府七君之一。”
那蛇應該不是他自己生出來的,是他用紙紮出來的吧。
夏北風躲在暗處,在心裡的糾正了一下許天洋話裡的錯誤,繼續豎起耳朵聽着他們的交談。
鬼府七君又是什麼東西?聽上去好像是挺厲害的職業,什麼時候又出來這樣的新設定了?
寧峰的心情想來跟他一樣好奇,在他話音未落之時就直接脫口而出問道:“鬼府七君又是什麼鬼東西?”
“鬼府七君不是鬼東西,他們就是鬼……”許天洋揚了揚下巴,倨傲的說道:“二十年前,住在這鬼王墓中的上任鬼王他老人家失蹤之後,這片山中亂了一陣子。這地方離那邊的世界太近,風水不好,容易出惡鬼妖孽。以前鬼王在的時候,這羣傢伙不敢出頭。等到鬼王不在了,鬼王墓裡看門的那位……又只顧着蹲在墓室裡,只要沒人去動鬼王的棺材,他就不管。於是下面的人物心思就開始活絡起來了。”
他搖着頭冷笑了一下,似乎十分的不屑。
“要我說,那個守棺材的也是死心眼。他要是真站出來,這裡沒有誰是他的對手。可他偏偏守着那口裡面都空了的破棺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讓一羣猴子在山裡稱大王。”
“這羣傢伙又折騰了五六年,終於安定了下來。他們選出了七個實力最強的,並稱爲鬼府七君,這鬼王墓也改名叫做鬼府了。那七位統領百鬼十幾年,眼看着時機將要成熟,今天在這就是要選出一個新鬼王來,等到冬至鬼門大開的時候,帶着這山裡幾千年來死後不肯離去的冤魂惡鬼,打到下面去……一、統、陰、間。”
他最後四個字說的鏗鏘有力,臉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的篤定。
寧峰愣住了。
站在寧峰身後的大黑和聾子也愣住了。
躲在角落裡看戲的夏北風和……
總之大家都愣住了。
這個鬼府七君,志向還挺遠大的啊!
夏北風腦子空白了片刻,勉強的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寧峰明顯沒有他這麼容易接受事實,他因爲震驚而沉默的時間更長,最後不知經過了怎樣的思考和天人交戰之後,竟鬼使神差的問出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這些……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不愧是老江湖,這個重點抓得真好!
夏北風簡直忍不住想爲他肅立鼓掌了。
“跟我有什麼關係?呵呵……”許天洋矜持的點了點頭,慢斯條理的說道:“……曾許諾我,待他陰間統一之時,便會帶着數不盡的亡魂,回到這裡,助我一統世界。”
夏北風在聽到他之前說的那個語焉不詳的人名時,就有點不太好的預感。等這人裝模作樣說了一大堆不倫不類的臺詞,最後吐出一統世界四個字的時候,他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
剛剛說那幾個什麼七君想一統陰間的時候,我還覺得他們挺有志向的。現在看看的話,你這孩子簡直更……應該怎麼說來着,壯志凌雲?
他一時間竟找不出一個詞來形容許天洋這種看似中二,細想想還挺現實,再仔細想想卻依舊是中二的言論。
只能說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吧,我這種有吃有睡就不管洪水滔天的人怎麼能夠理解英雄的志向呢?
不過孩子,有沒有人告訴你那邊是個單行道啊!
就算是這裡有裂縫可以讓活人跳下去,也不代表死人能爬上來啊!
你也不想想,這麼多年了,真能爬上來不早就亂套了嗎!
自認爲信息掌握比較全面的夏北風同志覺得自己的內心即將崩潰。
寧峰也再一次被震驚了。反倒是他帶着的手下大黑,在聽到他折段話之後,毫不客氣的笑了出來。
“一統世界?就你?”他仰着頭放聲大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那個我一巴掌就能拍翻的小身板,還一統世界……啊哈哈哈,峰哥,我們出去之後出錢找個精神病院給他好好治治吧!”
寧峰皺起了眉頭,舉棋不定的看着許天洋。
“峰哥,你不用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一旁的聾子慢悠悠的開口道:“他這計劃也就一聽好像有點意思,其實處處都是死路。我學了小半輩子,也就敢跟着峰哥您鑽鑽地洞,連上擺攤算命都不敢自誇,實在是因爲這世上高人大能多的數不清。那些人,那些……他們是根本不可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寧峰這才鬆了一口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可是他們也要先知道才行啊!”許天洋譏諷的說道:“現在我們已經聚在這兒開始選定新的鬼王了,可你口中那些所謂的‘高人大能’在哪兒呢?他們還不一樣是什麼都不知道。等我帶着陰間的億萬大軍回來的時候,他們本事再大,也不過就那麼大貓小貓兩三隻,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毛爺爺說過,要陷敵人於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
少年,請問你想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我以爲你就是個不學無術成天做白日夢的小少爺,沒想到你居然還懂軍法啊!
夏北風崇敬的望着許天洋,卻實在是按耐不住心底的笑意,靠在石頭上笑出了眼淚。
他正笑着,忽然聽到了頭頂上傳來了點細碎的聲音。
他警惕的擡起頭,看到了一雙綠瑩瑩的眼睛,閃爍着晃眼的幽光,正在黑暗中注視着他。
他心裡先是一驚,在那道綠光閃過,看清了對方全貌之後,才鬆了一口氣,衝着上方招了招手。
上面站在他頭頂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的是一隻雪白的狐狸。
白素甩了甩尾巴,從石頭尖上跳了下來,一扭身鑽進了他身上罩着的黑袍中。
那廂邊寧峰和許天洋的交流還在繼續。
“你說的這麼厲害,爲什麼我們在這這麼久了,還不見你那些鬼朋友們來救你?”寧峰一臉好奇的問道:“莫非你們的關係其實也就那樣?”
“對付你們可用不着出動那麼多人,對他們來說現在選出新的鬼王纔是最重要的事情,等他們選完,你們自然一個都逃不掉。而我……”
他斜着眼睛輕蔑的看着大黑,和大黑手中對準了他的槍口,故作仁慈的說道:“我只是覺得我們相識一場,畢竟還有點情誼在,讓你們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死了不太好,特意過來見見你們,給你們講講這事情的來龍去脈。當然了,你們也不用全知道,反正都快要死了,知道的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寧峰無奈的轉頭看了一眼聾子。
聾子同情的看着許天洋。
“其實剛剛你要是不說的話,我還真沒想到這回事,不過你提了一下,倒是點醒了我。”聾子哄小孩子一般耐心的說道:“你還記得我們來時候姓沈的那對兄妹嗎?”
“記得。不過那個男的不姓沈,姓夏。現在應該已經被餵了凝血蟲。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貨,看到女人就腿軟的走不動路,我說什麼就信什麼,簡直比你們還蠢。”
夏北風:“……”
他用力的掐住了白素搭在他手腕上的長尾,臉上卻露出了些許“慈祥”的笑容。
很好,我很蠢,我真是太蠢了……
等你把事情都講完了,讓你來看看你那位愚蠢的夏大哥四肢到底有多發達。
白素疼的咧着嘴回頭咬了他一口。
許天洋奇怪的看着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目光中卻流露出無限同情的聾子。
“你提他們做什麼?”
“他們這兩人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後來又說失蹤就失蹤了,神神秘秘的,我們之前一直懷疑他們的目的,可那個女的……沈輕歌,本事確實不是說着玩的。”聾子慢斯條理的說完這段話,跟寧峰交換了一個眼神,點了點頭,才繼續說下去:“你不覺得奇怪嗎,那個小姑娘自己能打退那幾個惡鬼,可她的哥哥卻什麼都不會?”
“那又怎麼樣,這樣的事不是常有的?”
許天洋似乎還是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麼。
或者是聽明白了但不敢相信,藏在他背後的夏北風隱約看到他背在身後的手握成了拳頭。
“他們說他們是來斬妖除魔的,現在這句想想應該是沒騙我們。”聾子語氣平靜的說道:“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們的計劃,所以纔要混我們當中,就是爲了來對付你們這羣……圖謀不軌的傢伙。”
老天作證,你們想做什麼我原來可真是真的都不知道。
沈輕歌知不知道我就不敢說了。
夏北風無奈的嘆了口氣,被坑的感覺又加深了些。
“就算是又怎麼樣?”許天洋大聲的反問道:“他們就兩個人,對付的了我們這麼多下屬嗎?別說是他們兩個人了,就算一個月前那位……”
他說道這裡又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能說的事情。生硬的將這段略過,直接說出了結論:“之前來的那個自稱是什麼天下第一的,不也一樣不知道死在哪個角落,連骨頭都不剩了?就憑他們兩個?來了一樣是死。”
“一個月前?”
聾子正想追問,就聽到了一個清朗的聲音不知從何傳來。
“小朋友,誰告訴你說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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