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黑衣人聚在那所謂的“王座”周圍,交頭接耳了一陣子,終於推出了一個人上前。
那人在衆人矚目下毫不客氣的坐上了前方寬大的王座。
然後瞬間被燒成了一把骨灰,隨風飄散了。
剛剛開十分興奮的人羣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也就坐了一下你的椅子,你就把人家挫骨揚灰了,用得着這麼兇殘嗎?
夏北風伸手掐住了在繞在他手臂上扭來扭去的小東西。見縫插針的從人羣中鑽來鑽去,沒用多長時間便走到了臺階下方不遠處。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始終沒看到之前說好要在岸上等他的葉白羽、沈輕歌還有麻雀。
倒也不是擔心他們出事,就是……許久不見,還有點想念。
他嘆了口氣,眯着眼睛擡頭仔細數了一遍。
剛剛離得太遠看不清楚,這會兒離得近了,方纔能數清楚臺階上方的人數。
除去剛剛瞬間蒸發的那位倒黴蛋,現在王座周圍還剩下六個人。
好像是有兩個女的,三個男的,還有個個子直到身邊男人腰部的……小孩子?
此時正是那個小孩子正在跳着腳叫喚着什麼。時不時的指一下身邊的巫神王座,卻又十分恐懼觸碰到它,只是伸一下手便迅速的縮了回來。
但這並不妨礙他手舞足蹈的發着火,將身邊的一個男人罵的縮頭縮腦,一副無地自容的模樣。
那小孩罵了一陣子之後,終於有個人看不下去了。
是一個裹着寬大袍子的女人,她直接伸出手去,隨手將小孩攔腰抱起,放到了角落裡。
那小孩在她的懷裡始終不怎麼老實,揮拳蹬腿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誰家要買零食跟家長撒潑耍賴的熊孩子。
夏北風嘴角微微的翹了一下,見身邊的衆人都是一副嚴肅的表情,只好強行忍住了笑意,縮在人羣中不出聲的抖動着肩膀。
幾個大人圍成一個圈,湊在一起開始討論着什麼。被丟在一邊的小孩礙於身高原因,始終擠不到正在討論的人羣中,在徒勞的蹦躂了幾次,依舊夠不到別人肩膀的情況下,他倒也安靜了下來。
剛剛抱起他的女人轉頭看了他一眼,欣慰的點點頭,又重新回到了討論之中。
他們在說什麼站在下面夏北風根本聽不清楚,只能聽到“嗡嗡”的雜音從上面傳來,大概是說話的聲音被擋在了面具後面的原因,也不知上面的人能不能挺清對方說話的聲音。
小孩抱着膝蓋在臺階上坐了一會兒,身後的大人們還沒討論出個結果。
他猛地站起身來,摸出一個黑乎乎的什麼東西就往之前被他痛罵的男人身上捅去。
那男人毫無防備嗎,被捅中了後腰。只有那麼一下子,他便迅速的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頭一歪,倒在了一邊。
小孩鬆開了手,似乎是冷笑了一聲,望着停留在男人後腰上的黑色物體不斷的扭動着,向男人的身體裡鑽去。
男人疼的在地上直打滾,淒厲的哀嚎聲頓時傳遍了整個大廳。
那截黑色的東西飛快的扭動着身子,幾下便鑽到了男人的皮膚之下,連點尾巴尖都沒剩下。
躺在地上的男人乾嚎了一會便沒了力氣,只能蜷縮在地上,不斷地抽搐着。
他轉頭向之前的女人望去,一隻顫抖的手緩緩的伸出,抓住了那女人黑袍的邊角。
他“嗬嗬”的抽着氣,略微仰頭看着女人的下巴,用眼神哀求着女人能夠幫他一下。
那女人低下頭,冷漠的一腳將他的手踹開,踩着他的腦袋按到了巫神王座的底座上。
一股黑煙從男人的腦袋和王座接觸的地方冒出,緊接着他也步前一位老兄的後塵,化成了一把雪白細膩的骨灰,落在地上被風吹散了。
這女人又是何方神聖?
居然還穿恨天高!
看戲看的津津有味的夏北風感到十分驚訝。
於是只剩下了五個人。
脾氣火爆,一言不合就捅人的小孩大搖大擺的站在了之前被他痛罵又偷襲的男人的位置上,高傲的衝着身邊的人揚了揚下巴。
也沒人對剛剛發生的事情發表點什麼意見,他們冷漠的重新聚集了起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討論。
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幹看着也怪無聊的,夏北風只好抽空環顧了一下週圍。
幾乎所有的人都目不轉睛的望着臺階上方的幾個人,眼中流露出憧憬和豔羨的意味。
都是怎麼培養的這麼一羣腦殘粉啊!一個個看着都跟沒帶腦子一樣。
夏北風無奈的嘆了口氣。
臺階上方的幾個人看起來關係過於微妙,此時倒是在心平氣和的交換意見。但他十分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有人出手將身邊正在滔滔不絕的同伴殺掉。
令人期待的窩裡反大亂動並沒有出現,他們一羣不人不鬼的東西討論了十幾分鍾之後,終於動作一致的點了點頭。
總算是沒打起來。
看到這裡,夏北風也鬆了一口氣,忍不住想爲了他們肅立鼓掌。
一個男人站出來,面對着臺階下方的衆人,擡起了一隻手。
這什麼意思?
夏北風正疑惑着,便感到了身邊人羣開始緩緩的移動了起來。
他也只好跟着人羣向一邊退去。
人羣太過密集,一起行動的時候反而容易發生踩踏事故,這基本已經是先到社會的一個常識了。
可這羣……不知道是生活在地下還是死了之後把腦子也一起放棄了的“人”們,似乎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時不時的有人被撞倒,趴在地上被身邊的腳踩來踩去,卻連一點兒痛呼都聽不到。
夏北風看着腳下面朝下趴着的一個不過兩三歲的小孩,大步從他身上邁過去之後,於心不忍的又回頭看了一眼。
就在他晃神的這片刻功夫,身邊一個人狠狠的撞上了他的肩膀,差點帶着他也摔倒在地上。
等他找回了平衡,再回頭看去時,那小孩居然掀翻了身邊幾個人高馬大的大人,自己慢悠悠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正悠閒的拍着黑袍子上的塵土。
夏北風:……
看來這羣傢伙根本就不需要別人的關心,反正也不會死……估計應該也不知道疼。
他十分後悔的搖了搖頭,哀悼了一下他那點稀薄的同情心。幾個閃身藏鑽進了人羣中,遠離了這片正在連鎖摔跤的人羣。
臺階上的男人只是擡了一下手,人羣便烏央烏央的挪動了十幾分鍾,終於在人羣的中央留出了一道可供三人通過的道路。
這條小道緊緊的貼着河道,下面就是幽深的“巫溪”河牀,細小的水流無聲的流淌,反射着上方夜明珠透出的光芒。
人羣依舊鴉雀無聲,這麼多人擠在一起,卻連呼吸聲都沒有一點兒,寂靜到了幾乎令人發毛的程度。
作爲混在其中的唯一一個活人,夏北風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氣息,同時握緊了手中的刀,做好了隨時跟身邊的“人”拼命的準備。
不過,這麼多“人”,還都不知道實力如何的怪物。就算是一人一腳也夠踩死我的了吧。
他這樣想着,苦笑了一下。
人羣讓出的通道盡頭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來人離得還遠,聽上去走路的人已經儘量放輕腳步了,但在這寂靜無聲的環境中,他們發出的的聲音依舊像晴空霹靂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是三個人……也可能不是人,兩個男人正大步的向臺階方向走來,一個女人被扛在略微強壯的男人身上,頭朝下晃悠着,兩條沒骨頭似的手臂和一頭黑髮正隨着男人的動作盪來盪去,讓她看上去就像個屍體一般。
直到他們漸漸走進了,夏北風才能分辨出,那女人的身體還在微微的起伏着。
看來還沒死。
與此同時他也認出了另外的兩個人。
扛着女人的男人就是之前失蹤的阿澤。
他現在的相貌可謂是悽慘至極。
衣服還是之前穿着的那身衣服,卻已經被撕的破破爛爛,露出了下面猙獰的傷口。
臉上更是……
面色發青,七竅流血,這傢伙不會真的中毒死了吧。
夏北風望着走了一路,就留下一路血跡的阿澤,感覺自己脆弱的心臟好像受到了一點傷害。
至於跟在阿澤身後的人,那也是個熟人。
他身上沒什麼外傷,臉上還掛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嘴上叼着一根正在燃燒的香菸,背心下方露出花裡胡哨的紋身,耳朵上銀色的耳釘一閃一閃的,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中甚至有點晃眼。
許天洋。
這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從黑壓壓的人羣中走過時,始終是笑着的。就像一個檢閱部隊的首長一般,時不時的還揮揮手,對着周圍的人露出個驕傲的笑容。
只是被他“檢閱”的“部下”們卻沒他那麼好的心情,也可能是這羣傢伙身上根本就已經不存在“情緒”這個東西了,他們依舊麻木的望着面前走過的三人,目送着他們走上了寬闊的臺階。
之前示意人羣讓開的黑袍人從阿澤手中接過了女人,將她平放在了地上。
許天洋兩步竄到了他的身後,恭恭敬敬的低了下頭。
那暈着的女人不出意料的是許天樂。
夏北風眯着眼睛仰望着上方的幾個人,開始思考他們究竟想做什麼。
看起來像是想去坐一下那個什麼鬼王座的,但是折騰了這麼一圈,帶上來個小姑娘又是爲了什麼。
如果說他們想在這選個巫王什麼的好像也挺奇怪,畢竟按照飛炎的說法,選巫王的道具都被它給砸了。
之前只聽麻雀說過去找天書的時候要殺小姑娘祭……不知道什麼玩意,沒聽說過坐王座也要小姑娘的呀。
那他們聚在這是想幹嘛呢,搞個亡靈界的大聯歡嗎?
那就請先嗨起來好嘛,你們這羣人除了許天洋之外到底誰看起來聯歡的氣氛?一個個跟死了全家似的,穿着黑衣服還帶着面具的,不知道還以爲是送葬,就差走個哀樂了。
不,等等……
說不定這邊就是這個風俗,還是別隨便吐槽了吧。
平躺在王座腳下的許天樂身體輕輕的晃動了一下,立刻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大氣都不敢喘……也就夏北風一個人需要喘氣,緊張的注視着躺在地上的許天樂。
過了一會兒,她在不知道多少雙閃着寒光的眼睛注視下,緩緩的甦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睛之後,先是迷茫了片刻,環顧了一圈四周之後,面對着下面黑壓壓的人羣楞了一下。
緊接着發出了一聲尖銳卻悠長的尖叫。
她那尖細的嗓音迴盪在空曠廣闊的地下大廳裡,刺激着夏北風的耳朵一陣陣的發疼。
安靜了太久,忽然聽到這種高分貝的噪音,對人類來說卻是有點不太適應。
許天洋也面露痛苦的捂住了耳朵,望着許天樂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是實打實的刻薄與嫌棄,完全沒有了之前那副笑嘻嘻的溫柔好哥哥模樣。
看來之前他的所作所爲果然都是裝出來的。
一直等到許天樂叫完,許天洋才調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從身後拍了拍許天樂肩膀。
許天樂渾身抖了一下,雙手抱住了肩膀,驚恐的回過頭去。
在看到許天洋的笑容時,她想也沒想的撲進了自己哥哥的懷裡,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許天洋仰望着頭頂閃爍的寶石,伸手在許天樂的肩上輕輕的撫動着,小聲的湊在她耳邊說着什麼。
許天樂一開始還小聲的“嗯”了幾下。也不知許天洋說了什麼,她忽然驚訝的擡起頭,開始飛快的搖頭。
她一邊搖頭,一邊一把推了開許天洋,站起來就想逃跑。
許天洋沒料到她居然這麼大反應,被她退的一個踉蹌,坐在了地上。
可她也沒跑出幾步,就被身邊的一個女人拉住了手臂。
那女人長髮披肩,戴着面具還低着頭,看不清相貌。伸手拉人時黑袍下面露出了一小段白生生的手腕,和窄窄一小條截大紅色的衣袖邊緣。
好像又是一個熟“人”。
夏北風的腦海裡出現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位待嫁的新娘。
這位姑娘牢牢地攥住了許天樂的手腕,控制住了她的行動,轉頭看向身邊的另一個女人。
這女人撩了一下頭頂的捲髮,踩着細細的高跟鞋,湊近了許天樂的耳邊,小聲的對她說了幾句什麼。
許天樂在她說話的過程中,逐漸的放棄了對抓着她手腕那隻手的抵抗,緩緩地轉過了頭,兩眼直勾勾的盯着一邊的王座,緩步的向它走去。
兩個女“人”都退後了一步,跟着身邊的同伴一起,望着許天樂走向王座的虛浮步子。
巫神王座那東西鬼坐上去就是一個灰飛煙滅,那麼人坐上去呢?
夏北風按着自己的劇烈跳動的心臟,居然有點緊張。
實際上也沒幾步的距離,但是在所有注視着她的人眼中,這短短的十幾秒鐘,似乎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許天樂終於坐上了巫神王座,仰着頭看着面前的捲髮女人,露出了一個小孩子討糖吃一般的笑容,期待的看着之前那女人。
那女人肩膀抖了一下,邁着妖嬈的步子,站在了許天樂的面前,伸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頂。
許天樂立刻翹起了嘴角。
可她還沒來得及笑出來,那女人的手就變掌爲爪,扣在了她的頭頂上,手上開始用力,似乎是想將她的頭蓋骨給掀起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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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天樂依舊保持着一種嗑藥一般癡呆的表情,似乎也沒覺得疼,只是傻傻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這變故將周圍的人都驚了一下,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某個脾氣暴躁的小孩。他張開嘴發出了一聲怒吼,兩步衝上去抱住了女人的大腿,張嘴咬了上去。
女人被他的野蠻衝撞直接撞得跌下了臺階,兩人抱在一起“咕嚕嚕”的滾了一陣子,在臺階中間停住,開始廝打了起來。
王座面前剩下的三個黑袍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衝向了目光呆滯的許天樂。
可能是老天爺還嫌棄場面不夠混亂,一聲清脆的槍響正巧從王座之後傳來。
黑壓壓的人羣就彷彿炸了鍋一般,瞬間喧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