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胡智霄關押的地方和女眷自然不是一處。
如果說國公府犯了什麼事,胡智霄自然是首當其衝的罪犯,世子有可能不知道,國公夫人也有可能不知道,但他是必然知曉的。
“父親。”
胡筱屏聲音有些哽咽,她那個無所不能的父親,現在也成了別人的階下囚。
“屏兒,你來了。”
胡智霄精神還好,個性較爲堅韌,年齡這麼大,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
“父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胡筱屏知道,這種事情只有胡智霄才最清楚。
“國公府遭此大難,實在是無妄之災,老天要滅我國公府。”胡智霄聲音悲切,沙啞中透着傷懷。
同時,偷偷對胡筱屏比嘴型,這是胡筱屏小時候在閨房時就玩過的把戲。
“父親放心,女兒明白,我會好好求王爺徹查的,我去求太后,相信我們家的清白。”
一邊故意抹着眼淚,很是傷心的樣子,一邊留心胡智霄的口型。
王爺小心,假山密室。
胡筱屏拿起帕子擦了擦胡智霄的臉,“父親千萬保重自身。”
“我知道,你先回去,出來這麼久,章哥兒該找娘了。”
含淚點頭,胡筱屏哪裡捨得離開,抓着他的手不放。
“若是真的老天不想眼,賊子得逞,你就是國公府剩下的唯一血脈,千萬記得照顧我自己。”
“女兒明白。”胡筱屏自身一個側妃能夠在府裡佔了半邊天,自身也是聰慧的,父親說到那兩個字時手緊了緊,她便知曉了。
又絮叨了一會兒,胡筱屏起身離開,剛剛走出去,獄卒從門口進來,“國公爺,對不住了。按照慣例,要重新檢查。”
雖說剛纔是有人在暗地裡觀察的,但胡筱屏和他握過手,接觸過,就怕暗地裡塞了什麼東西。
國公府的罪還沒定,國公府出嫁的小姐來探望,他們自是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董家。
烏海最近似乎是喜歡上了董府的新茶,每次來都意猶未盡地品茶,還要帶些走。
“留國公府是翻不了身了,只是,不知道皇帝他們要怎麼搬倒開平郡王。”
“這不關我們的事,看戲就好。”董青禾手執毛筆,搖了搖頭,這確實不關董家的事,他們只需要在幕後適時推一把就好了。
她現在牽掛的主要是明年春闈,太京城中參加春闈的幾乎都是有各自背景的,要拉攏的,是外地人。
另外就是等着藥王谷送來她需要的藥材,加上大半棵天寶金芝和順安堂的幾味罕見的名貴藥材,要煉一味藥丸,用來調理她的身體。
她現在是好了個六七分,若是藥丸煉出來,成效好,指不定能好個八九分。
到時候她就不用擔心一運功就有病發的可能,只要不是太過分,應該就不會有問題。
一旦她身體的問題解決了,很多事情做起來會方便很多。
“青度怎麼還沒回來。”這個後輩一點也不貼心,烏海有些想念董青度了,兩人關係極好。
“兄長是在幫助那些受了水患的災民,倒是我的事,怎麼還沒有貴女捐東西的風聲?”
說起來董青禾就想起自己的事,她可是捐出去了好些小時候的首飾,可不能沒了下文。
“最近也沒有個貴女聚集的宴會,不當面,只要來一個深閨不知事,便沒有效果了。”烏海無奈攤手。
“罷了,過兩日我去給皇太后治病,順便提提這回事,到時候從宮裡傳出消息,會有更多的人願意附和,大出血博一個頭彩。”
若是從宮裡傳出消息,確實是好,烏海也暗自認同,明年選秀是誰選,還不就是皇太后,現在花錢就能露露臉,博得太后的歡心,指不定到時候隨便一指,份位就是三品以上,這種好事錯過了哪裡還有第二家。
“到時候就交給你。”烏海偏過頭問,“進宮沒問題?”
畢竟是皇宮,皇家經營了幾百年的地方,也不知道有多險惡,他是不放心自家小侄女貿然進去的。
和所有長輩一樣,不管董青禾看上去有多成熟,本人本領有多高,就覺得這還是一個嬌貴體弱的大家小姐。
“不進宮,到時候讓皇太后來齊王府。”董青禾淡淡地道。
烏海不自禁讚歎,這一招很好。
一是告訴皇家的人,她不是那麼維維諾諾的,至少皇家太過分,她是會拒絕的,態度先甩出來,皇家有求於她,不會對付她,反而會高看一眼,這是人的劣根性。
二是這樣皇太后是絕對不會反對的,反而很得她的心。她是太后,哪裡能隨意出宮,去自己牽掛的兒子府裡看看,也是她的一個心願。
三來,只要沒進皇宮,在很多武林中人看來,這還是純粹的江湖人士,沒有和朝廷有數不清的牽扯。
藥王谷是聖地,聖地要保持神秘,也就不能給人奴顏示弱的感覺。
“我找出來了幾個還不錯的年輕人,到時候派人仔細查查底細。”
董青禾遞過一張紙,上面幾個人都是她欣賞的,至少從這上面的信息來看,很不錯。
“我回去後派人去查。”
烏海接過紙張,看了看,這些卷宗他都是看過的,這幾個名字有印象。
畢竟他是切切實實的二甲傳臚,至少在這方面的造詣,不知道甩了董青禾多遠。
董青禾忽然走過來,幫他倒了一杯茶,嘴裡還說着:“前幾天秋葦按着古籍制了一批新茶,送了兩包過來,待會我讓人給送來?”
“有什麼請求?”烏海盯着她看了一眼,無功不受祿,董青禾可不是忽然就變得這麼孝順的人。
“不知道當年您堂堂二甲傳臚,怎麼會流落他地,混跡了幾年江湖。”這是她不久前才發現的,烏海對於江湖術語、江湖規矩極爲了解,江湖人的習性也摸得很透徹。
才知道,當年他沒有做官,卻是在江湖中混跡了好幾年,後來才遇上了董家的人。
這是烏海的傷疤,輕易不可能被套出來,不滿地看了董青禾一眼:“沒規矩,長輩的事也是你能過問的。”
這個時候就知道你是長輩了,某人在心裡吐槽,對於他的態度很不滿意。
董家的情報絕大部分都是他經手的,董青禾自然是查不到她想要的,保和堂的情報大部分都和病人有關,還有就是江湖中的情況,也沒有大量關於他的。
“小叔叔,是不是有難言之隱,沒事,我去幫你報仇。”董青禾滿臉笑容,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沒大沒小,你有這空閒還不如好好想一下皇太后的手。我可是把卷宗都給你送來了,到時候治不好,可別指望我們會冒着觸犯龍顏的危險來救你。”
烏海甩了甩袖子,剛剛茶杯上有一滴水落到了袖子上。
這是他最不願意提及的,哪會告訴董青禾這個他認爲的晚輩。
“不要生氣,來,就算今日你不告訴我,來日總歸瞞不住。再說,這不是天生的例子,萬一這一次我們選出的,哪一個出類拔萃的,也是這種情況,豈不是得不償失。”
這是董青禾臨時想起來的,現在想來,她還真的特別感興趣。
“胡鬧。”
烏海斥責一聲,任她再說,也不願意再開口。
不久,侍衛稟報,竺曉居的艾雨來了。
董青禾疑惑,發生什麼事了。
這裡是董家的書房之一,重中之重,除了幾位主子,還有烏海這樣的大半個主人,還有就是原本就守在這裡的侍衛,幾位總管雖說得到了允許,但一般沒人踏足的,一般是沒人能進來的。
就連銀霜、竹亦這些特別的丫鬟都沒這個一個,等閒情況是沒人會來的。
“姑娘,西臨閣那裡送來了一個東西。”艾雨遞上了一封信。
這是上次送藥材的那個小廝的人送來的,因着上回董青禾的吩咐,送到了竺曉居。
信封很重,裡面裝着一塊金屬,竹亦拿在手裡捏了捏,臉色就變了。
但裴念找她有點事,竹亦脫不了身,就讓艾雨給送過來。
拿在手裡,董青禾也有些好奇,隔着信封摸了摸,眼底閃過一抹凝重,讓她回去後,進了書房。
“怎麼了?你拿着什麼東西?”
烏海看過來,有些好奇,信封裡面裝着什麼,還挺厚。
“沒什麼,找出來的舊東西。”董青禾找了一個極爲蹩腳的藉口。
“給我看看。”
烏海伸過手就去奪,董青禾一個反手躲開了他的手掌。
原本不是很感興趣的烏海這下子勾起好奇心了,手腕一翻,一式靈蛇出洞穿過去,要奪那封信。
手肘一彎,擋住了烏海的攻勢,手掌緊緊握住了信封裡面的東西。
“這裡面究竟是什麼?”烏海是真的來興趣了。
董青禾撇嘴:“我也不知道。”
烏海差點吐血,你保護得那麼好,到頭來你說居然也不知道這裡面究竟是什麼。
打開信封,倒出裡面的東西,放在手裡面翻看。
這是一枚令牌,雕刻很粗獷,像是軍隊裡面的東西。
董青禾沒見過這面令牌,烏海也沒有見過,但他們都知道這代表什麼。
其中一面的正中央,刻着一塊龍飛鳳舞的大字,很是用力,鐵骨錚錚的樣子,一個“羅”字。
背面還有一隻很是囂張的老虎,雙目圓瞪,四肢矯健有力,作出隨時撲出的姿勢。
這是羅大將軍的私令,背面的老虎代表猛虎軍,大夏最勇猛的一支軍隊。
正面和猛虎軍軍令不一樣,據說猛虎軍正面是一個猛字,而羅大將軍的私令,正面是一個羅字。
“這羅大公子對你可真好,說你們沒貓膩誰相信啊?”
烏海調侃,他也被震驚到了,真大方。
他倒是很想知道,華林山脈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這羅大公子爲人是不錯,但也沒好到這種地步吧。
“你想多了,我只是武林中人,在太京城裡面就像是身懷巨寶的外地人,他說借我用的護身符。”
董青禾道,一臉你想多了的表情。
“騙鬼呢。”烏海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回到椅子上喝茶。
可不就是騙你,董青禾腹誹。
同時握着令牌,心中滿不是滋味,羅宸怎麼會派人送來這東西,還是得給他送回去。
這是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倒是不宜經過太多人的手。
也沒了心思處理剩下的卷宗,和烏海道別後董青禾準備回竺曉居,看看醫書。
身後,烏海目光深邃,盯着茶水,想了很多,最終嘆了口氣。
剛到竺曉居坐下,便又有事情。
“小姐,有人強闖西臨閣,已經進去了。”
董青禾吃了一驚,西臨閣的門上是有毒藥的,她不是光說不做的,不止門上,西臨閣牆上、院子裡都是毒藥。
但外面的街道上灑有解藥,只是站在街道上是不會有事的。
就連羅宸的小廝也是藉助其他東西敲門,進去後,得了一顆解藥才離開的。
“我去看看。”
董青禾想了想,起身出去,去會會來的是何方神聖。
西臨閣。
順着小門進來,從後門到院子深處的房間,穿過小花園、樹林、小亭和長廊最後到前院。
前院,待客的地方。
一個文士打扮的人正坐在椅子上等着她前來。
看着董青禾從門口走進來,眼眸中透出異彩,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董青禾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原來是同道中人。
這一身裝扮,加上上次發生在保和堂的某事,董青禾心裡有了幾分影子。
“藥菩薩?”這人看起來還挺年輕的,可董青禾明白,這人真實年齡遠遠不像這般。
就像她兩位師傅,論年齡是要比韓珍大些的,還成天風吹日曬,可看起來卻要比養尊處優的韓珍年輕好幾歲。
“毒影書生?”
“不錯,幸會,幸會。”
“這可不是幸會,不知閣下前來何事,有何見教?”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可不會認爲這是來喝茶聊天的。
“只是聽說藥菩薩旅居太京城,剛好鄙人也在這裡,前來拜會。”
毒影書生起身抱拳行了一禮,表示敬意。
“恐怕不是這麼簡單。”
董青禾坐下,也不想和他太客氣,“還不知道原來不請自進也是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