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蒼,加傲隼三人盯着這滿目的山珍海味,心情各異。正中的一盤龍吟九天正是那日險些將蒼吞進肚子中的血紋巨蟒,只是已經沒有了那日令人膽寒的氣息。此刻被擺做龍吟的模樣,身上被澆灌上百種材料熬製的高湯,猶如翡翠一般的,散發着陶醉的清香。聞之便覺食慾大振。
唯有幾句詩詞可以形容,
紫駝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盤行素鱗。
犀箸饜飫久未下,鸞刀縷切空紛綸。
黃門飛鞚不動塵,御廚絡繹送八珍。
小犬抽動鼻子,兩隻眼睛滴溜溜亂轉,突然一躍而起,跳到了桌子對面,在三人目瞪口呆中,將一整條血牙野豬腿送入口中,咔哧咔哧,一條比小犬還大一半的豬腿便只剩下一根乾淨的骨頭。他絲毫不懂客氣,嘴一張一閉之間,另外一條豬腿也利落下肚。
雲海急切的呼喝,“管不了這麼多了!”隨即單手卸下土狼的大腿,放在嘴邊大口撕咬。加傲隼也急火火加入戰鬥。
蒼看着兩人一獸風捲殘雲,不由的想起小犬對他說的一句話:“你現在對它而言就是惡魔,屠夫,令一個完整的家庭四分五裂!雖然只是魔獸!”
“我現在又算什麼?美食家嗎?還是爲了滿足自己食慾的惡魔?”蒼輕聲嘆息,看着鋪滿美食方圓幾丈的巨型圓桌,於心不安。
一條被烤的金黃焦脆的豬腿被塞進蒼的嘴巴,雲海撕下一大塊鮮嫩的肉塊,含糊不清說:“小蒼,面對美食無動於衷的纔是魔鬼!快點吃!你還沒有那寵物豪爽呢!”
大口咀嚼着肉塊,小犬也暫且放下了雲海對自己的不敬。
蒼悄悄擦了下冷汗,撕下大口填入最終咀嚼,“嗚...太好吃了!好吃!”隨着低呼,手中的動作也逐漸加快。眨眼間,一條豬腿便消滅乾淨。
整整一個時辰,三人一獸將所有的食物席捲一空,小犬聽着圓鼓鼓的肚子艱難的在桌子上爬向,衝向最後一顆藍美果。雲海三人乾脆直接坦露上身,撫摸着滾圓的肚皮躺在地上打着飽嗝。、
蒼似乎發現,一頓大餐後,所有的煩惱和不安統統消失,心情舒爽安詳,此刻只想找一個青山綠水之處,搖一把摺扇,躲在樹蔭下乘涼。
雲海拍着蒼的肩膀,滿含笑意問道:“怎麼樣?小蒼,留下來做我的副將吧?”
“好!”蒼毫不猶豫的答應,似乎正順應了自己的內心。
加傲隼驚訝的坐起身來,卻發現圓滾的肚子不允許他進行這樣的動作,只得半仰着問:“蒼公子,你確定?這可兒戲不得!”
蒼點點頭,又搖搖頭,便閉上了眼,嘴角流着晶瑩口水,似還在回憶剛剛的美味。
咸池真界,盛蓮湖畔,深入湖面幾裡處一座純白色巨石大殿在清風中壯麗無比。四個角落分別有一根高聳的巨型圓柱。像巨人忠實的守候着盛蓮帝宮。天空晴朗,萬里無雲,湖面中映出宮殿的倒影,交相輝映。
大殿中聚集了大批氣息悠長強橫的人,難得嫿兒也到場,只是拉着花菲絮躲在大殿一角,似乎籠罩在緊張壓抑氣氛中的大殿對她們毫無影響。花菲絮偷偷瞥了一眼前方一側的三名統領,面色蒼白如紙,深深埋下頭,甚至不敢大聲喘氣。再看侍立在蓮花寶座兩側的五名天君級別的強者,雖然看似神色鎮定,額頭上卻也密佈一層細密汗珠。
花菲絮輕輕拉了一下還在嘀嘀咕咕的嫿兒,輕擺下巴,指向了同樣站在大殿角落中的預真老人。想開口說些什麼,被嫿兒攔了下來,只是輕輕搖頭,玉手在花菲絮肩膀上輕撫幾下,花菲絮只得重重點下頭。
一陣清風拂過,衆人只覺清香沁人,皆默契的轉身讓出一條筆直寬闊的通道,大殿外的湖面上,一男一女並肩落下,兩人卻顯露出迥然不同的氣息,女子一襲拖地煙籠白紗長裙,一顰一笑,一動一靜間,猶如曇花盛開,明珠璀璨。連嫿兒也不自主的看向女子。正是那盛蓮帝君。而跟在一旁的男子,雖也是氣質高貴優雅,一身玄色窄袖蟒袍,鑲繡金線祥雲,身形修長,樣貌堂堂,俊朗的面龐也是絲毫不落於盛蓮帝君,卻仿似融於天地之間,極易被人自動忽略。且行走在帝君身後左側,有不熟悉的人以爲只是一些不重要的人物,所以只輕咦幾聲,便收回目光。唯有少數幾人,看到含笑步入大殿的男子,眼中精芒四射,悄悄後退幾步,恭敬異常。
嫿兒怒氣衝衝瞪着男子,一副驕橫神色,花菲絮攬着嫿兒輕笑,“怎麼樣?這下有人給你撐腰了吧?皇甫叔叔都來了!”
嫿兒將頭偏向一邊,“哪有,他都不知還記不記得我這個女兒!”
男子似乎感覺到嫿兒的注視,露出一副極度慈愛的笑意看向兩人,並悄悄揮手向嫿兒和花菲絮打招呼。
男子並沒有跟隨盛蓮帝君走上蓮花寶座,拐了一個彎,來到了預真老人身旁。
預真老人瞧見,急忙躬身行禮,“皇甫道人!預真有禮了!”
男子輕拍了一下老者的肩膀,含笑說:“預真,咱們就不要客氣了!走吧,帶着我去跟女兒賠罪!如果沒有你,恐怕我今天出不了這大殿啊!”
老者微微愣神,隨即明白了什麼,哈哈笑着,轉身沿着邊角走向嫿兒兩人。
“你們可有查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盛蓮帝君靠在寶座上,揉着有些疲憊的眼眉沉聲問道。
一名站在身側的白衣天君躬身行禮,“稟帝君,半年之前,中元的下屬和兒子一難死灰復燃,到處調查中元的骸骨和靈魂所在!月餘前,突然銷聲匿跡,探查之下沒有就像突然憑空消失一樣。”
說罷,大殿中陷入死寂,突然傳出呵呵的輕笑,所有人沿着聲音目光同時轉向那個方向,卻發現是剛纔那名錦衣男子正歉意拱手向衆人致歉,“抱歉!抱歉!打攪各位了,你們繼續!呵呵...”
盛蓮帝君臉色發寒,欲要發作,卻看到男子正向嫿兒連聲道歉,像變戲法似的變出一個個豔麗的飾品法器。不由苦笑搖頭,怒火也消了大半。
“你們只查出這些嗎?”盛蓮帝君掃過衆下屬,微微發怒。
“稟帝君,臣屬查到月餘前預真老人通過界門前往九幽黃泉界!”一名統領側身拱手說道。
嫿兒和花菲絮當即側目看向一旁笑呵呵的老者,嫿兒掩飾較好,用疑惑的神色看着老者,花菲絮卻有些不自然,臉色微變,擔憂的看着他。預真老人也同樣表現出疑惑和思索神色,單手捏着下巴,看向提及自己的那名統領。皇甫道人雖然在拿着一根萬珠九彩髮髻哄着嫿兒,眼中卻光芒流轉,注意着幾人的反應。
“預真,你來解釋一下!”帝君揮手召出預真老人。
“稟帝君,地荒界的有個孩子被擄去九幽黃泉界,我前去拯救!”老者不慌不忙的解釋。
下方一陣騷亂,所有目光在帝君和老者身上來回盤旋,一名天君盯着老者,問:“什麼孩子?一個下等世界的孩子也值得預真去以身試險?”
帝君心有所悟,卻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好看向老者,將問題拋給他。
老者拱手解釋:“老夫四處遊歷,尋到一位有緣人,便收作徒弟,不知何種原因,被擄去九幽界!老夫只能前去營救!”
“那...你去九幽界時可有看到何異常?”那名天君繼續詢問。
“恩...應該沒有,哦...對了,老夫看到天邊有類似七彩祥雲出現!只因法力微弱,勉強在紫雲區尋得徒弟後便趕了回來!”老者解釋的亦真亦假,卻滴水不漏。
衆人聽得七彩祥雲,皆大驚失色,帝君點頭輕言,“的確,我們前去探查也發現了有七彩祥雲出現的痕跡!”
帝君拋出一具晶瑩如玉的骸骨,以及幾片暗淡的玉片,“這便是那中元的骸骨和封印中元靈魂的清蓮格!如今清蓮格已經被損壞,唯有步入道的階級,才能在我毫無反應的情況下擊碎此物。而被封印在其中的中元的靈魂,更需要由更高一級的強者才能擊碎!此事非同小可!”
皇甫道人翻起衣袖,看向兩物,“呵呵...有意思!倒是發現了子鹿和牧霖陽那兩人的氣息,還有一個人從未見過。不知有何聯繫!”
預真老人眼皮跳動幾下,止住笑容,掌心滲出滴滴汗水,只得將手縮進衣袍掩飾自己。
會議在沒有結果的情況下結束了,對於這個未知的強者,盛蓮帝君雖然有些疑慮,但目前爲止沒有表現出對自己的惡意,且將中元帝君的靈魂一舉滅殺。省的她許多事。
“嫿兒,既然帝君和皇甫道人都來了,你們一家三口便一起吃頓飯吧!”預真老人笑呵呵的把嫿兒推到皇甫道人身旁。
皇甫道人感激的看向老者,不待嫿兒拒絕,揮手卷起一陣清風,帶着嫿兒低聲驚呼,消失在原地。花菲絮掩面輕笑,只是眼神中卻流露出淡淡落寞。突然一隻大手突兀出現,同樣捲起花菲絮也消失了,“你個小妮子也跟一起來!”皇甫道人朗聲大笑。
老者看向盛蓮帝君,帝君也同樣看向他,兩人默契笑着點頭,但老者有感覺,兩人之間第一次出現一種叫猜疑的裂痕。
漫步在湖面之上,空寂廣袤的的湛藍,與天空交相呼應。老者百年來腳步踏遍盛蓮湖所有的角落,只爲尋一處可以獨飲之處。目前整個咸池真界都被盛蓮帝君的感知覆蓋,想要找一處獨飲之處何其困難。但就是如此,老者才深得帝君信任,百年間每每喝醉說的夢囈都是故意讓帝君聽見。
沿着湖面,不知不知覺間便來到界門處,老者輕嘆一聲,深入界門來到了地荒界。略微感知,便朝着蒼所在飛了過去。
艱難爬起一個滿身泥漿的青年,大口吐着濺到嘴裡的沙土,而一旁盯着青年嗤笑的馬兒,打了一個鼻鼾,噴了青年一身鼻涕口水。
“你大爺的!現在連你這匹馬兒也欺負我!宰了你燉湯喝!”蒼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泥漿,露出一雙精亮的眼睛,拉過馬繮翻身上馬,一聲呼哨,馬兒奮力騰躍,幾十丈的泥坑一躍跳過,眨眼間便甩在身後。好一匹良駒。
“哈哈...駕!快啊!”蒼感受着狂風在耳邊呼嘯,有些羨慕那些黑甲騎士舉起龍騎槍無畏衝向敵陣的感覺。
“嘣....”蒼重重摔落,在地上連彈幾次,撞斷一顆碗口粗的小樹,趴在地上。
預真老人喜笑開顏,臉上皺紋擠在一起密密麻麻,“哈哈...你摔了第幾次了?”
蒼頭埋在土裡,顫抖的伸出一個拳頭,嘟囔說:“十次!”
“呵呵...還不錯了!像這種烈馬,十次就能訓成這個樣子,值得鼓勵!”老者將蒼從土堆中拉起來,看着泥人一般的蒼,笑呵呵大安慰。
蒼低頭尷尬不已,“已經....訓了三天了!今天是摔得最少的!”
老者摸了下蒼的身體,點頭稱讚,“恩...還不錯,選了這副身體!”
蒼連閃幾步,來到一旁看熱鬧的馬兒身邊,馬兒似已經習慣了,服帖的準備等蒼騎上來,卻不想突然感覺四蹄懸空,被蒼扛了起來。嘶吼和哀嚎慘如殺豬。蒼扛起馬兒健步如飛,眨眼間又回到了老者身邊。
“恩...前輩,小蒼可否問一個問題?”蒼思索片刻,閃着精光的雙眼看向老者。
“呵呵...你有什麼問題?”
“前輩,何爲魔?何爲佛?”蒼吐露出一直困擾在他心中的一個問題。
老者並沒有感到意外,笑而不語,緩步朝前走去。蒼帶着滿腹疑惑跟在身後。
“唰...”金芒劃過,蒼條件反射向後退了幾步,警惕的向四周看去,一旁的馬兒被一刀斬斷,切口處光潔平整,沒有溢出一絲鮮血。馬兒應聲分成兩半倒地,嘶鳴都來不及便已經死去。蒼驚懼連連後退,並不是對於死亡,而是搞不懂老者是何意思。
老者指着慘烈的馬兒,沉聲說:“這...便是魔!”
蒼揉着腦袋,掙扎的爬起來,“這?前輩是說殺生便是魔?”
老者還有沒有回答,只是揮手間,一道金色光圈籠罩倒地的馬兒,逐漸盤旋,升騰,眼看着,馬兒如倒放的影響,兩半身體緩緩站起,然後貼合,最後重現組成一匹活生生的馬兒,歡騰跳躍。
“這...便是佛!”老者說罷,騎上馬兒飛馳而去,如臂指使。蒼兩眼冒出燦爛金星。
日落西山,駿馬奔馳如風,聲如洪鐘,銀蹄踏煙,蒼騎在馬兒背上大聲呼喝,“加油!快啊!駕...”隨着馬兒的奔跑,蒼的身體也跟着逐漸適應了節奏,一起一伏間運用自如。
“喂...喂...小馬!你停下啊!你快停下!我到了....”蒼興奮之餘,發現已經接近雲城城門了,卻忘記怎麼讓馬停下了。
簕住了馬脖子,試圖讓馬兒停止奔跑,“唏律律..”駿馬拖出一地煙塵,前蹄擡起,仰頭嘶鳴。
蒼擦拭着滿頭汗水,簡直比大戰一場更加艱苦。
餘光輕瞥之下,看到了讓他記憶尤深一張面孔,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