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軍長帶人逃跑了之後,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不僅是他,陳景俞和猴三兒也都沒了影子,一點兒信都沒有。
現在最爲頭疼的,該是警衛廳的馬廳長。在他管轄的地界除了事兒,還是軍裡的人,他跟誰交代,怎麼交代?
商澤修一行人才管不得他,當初這事兒是誰讓他抱手瞧熱鬧的,現在出了事兒,自然得由他來扛。
肖孟九重新躺會了醫院裡,只是乾幫的事情,再也沒放鬆過。何寧一邊守着蘇禾柳,一邊還得去照顧着蘇家的旗袍店。
商澤修正在跟警衛廳協商,該怎麼處理商家裡頭那些屍體。這燙手的山芋,警衛廳不敢動,商家也更加不屑去清理。可也總不能讓他們一直都留在那,沒了法子,只能問肖孟九借了幾個人,把那些人都擡出青州城去埋了。
清理了商家之後,商澤修這才能坐在商家舒口氣。
“頭兒,現在該怎麼辦?事情鬧得這麼大,軍力一定會來人的。”
商澤修蹙着眉心,“商家啊……”
他身上的傷折折騰騰,竟然大約都好的差不多了。隻身去了商家的祠堂,用手輕輕擦了擦商老太太已經落了灰的牌位。
“奶奶,這幾天家裡事兒多,你也別怨我,更加別怨寧兒。讓你受了委屈,上商家受了委屈,真是孫兒的罪過。”
望着商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商澤修突然想起了在年幼的時候,商父商母將他帶到了商家祠堂,敬了香,拜了跪,祈禱了一番,讓祖宗保佑商家平安昌順的話。
他尤爲記得,當時的商老太太在一旁慈眉善目的看着他們笑……
誰知道過不了多久,就聽見商父商母出了意外的消息。
長嘆一口,商澤修找了快抹布來,小心的把這些個牌位都給擦了一遍,又找來幾注香,敬了敬之後,插在了前面的香爐你。
“奶奶,現在的商家,如果你還在,該怎麼做?”
靜靜的又呆了一會,商澤修纔出了祠堂。出了祠堂之後,他才恍然記起,商家現在是多了一個人的。
到了商家瑋的屋子前,推開那房門,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商家瑋從那天被陳景俞帶走了之後,不知道陳景俞對他幹了什麼,原本就不愛出門的人,現在過得更加戰戰兢兢。
以往吃的他是在自己屋裡吃,大小解還是會出來小廁。可是如今,他不僅連門都不出,連大小解都只是在屋裡解決。
因爲當初陳景俞發現他的時候,他還想偷了商家的東西出去變賣買菸抽,現在的商家,沒一個人願意管他,也就留了他在房裡折騰。
商澤修的臉色瞬間沉到了底,眼裡透着陰鬱。進了屋子,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商家瑋。
商澤修走到他的身邊,往他的身上踢了兩腳,得不到迴應之後,心裡有氣的他加大了腳上的力度,狠狠的又踢了幾下。
商家瑋終於有了些反應,痛苦的呻吟兩聲之後,迷濛的擡眼,瞧見是商澤修,竟然呢喃的喊了句“大哥”。
商澤修被這兩個字震住,眼裡突然閃過曾經一個可愛的男童,在自己面前害羞的喊着大哥……
痛心與悲憤一起襲來,商澤修蹲下身來狠狠的揍了他一拳。商家瑋這回是真的清醒了,抱着腦袋就求饒起來。
商澤修將他拎出了屋子,扔在外頭的日頭下曬着,這才瞧清楚,他的衣服上全是不知名的污漬,頭髮枯黃雜亂,臉色萎靡難看。
“商家瑋!商家是委屈你了還是怎麼你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現在還有沒有個人樣?”
商澤修越說越氣,上前去有揪起他的領口,又往他的臉上狠狠來了一圈。商家瑋摔在地上,竟然抱頭哭了起來。
“我不敢了,不敢了,疼!”
商澤修竟然就真的下不去手了,他眼裡微酸,想着商老太太的牌位,想起曾經的商老太太拉着他的手,讓他要寬厚的對待面前的弟弟。
可是現在……
他重新走到商家瑋的身邊,蹲下了身子湊近了他。商家瑋嚇得抱着腦袋的縮了縮,眼裡頭全是恐慌。
他費了勁的拉下商家瑋護在腦袋上的那一雙手,沉着聲的問:“商家瑋,那個曾經最爲驕傲的商二少去了哪裡?”
得不到迴應,也不覺得會得到迴應的商澤修,頓了頓又接着對閃躲的商家瑋說:“你給我振作起來,商家的財產我分你一半。你給我重新振作起來,只要你變成曾經的商二少,商家,我給你都行。”
商家瑋的眼裡頭終於有些了亮色,一副貪婪嘴臉腆着笑:“真的?”
商澤修心裡那些憐憫突然全被他的這張嘴臉給壓了回去,鬆開了他之後,他站了起來,低頭看着地上的人。
“如果你對商家還存着別樣的心思,我會讓你死的很慘。”
他的聲音是壓低的冰冷,陰測測的表情透着警告。商家瑋全身抖了抖,繼續低着頭不敢說話。
“給我去洗乾淨了,屋子也給我清理乾淨。現在的商家不比之前,你幹什麼都得自己,沒人給你指使了!”
說完這些,商澤修轉身就出了他的院子。
地上的商家瑋小心的偏頭去看遠去的商澤修,又慌忙的轉過了頭,就怕被人發現似的。看了看屋子,竟然溜的一下就跑了進去,緊緊的閉上了房門。
何寧在醫院裡頭已經守了蘇禾柳好幾天了,她有時候會醒來,問問鄭嶸的消息,又接着沉睡下去。
護士纔剛剛給她餵了藥,換了藥水,何寧拍了拍沉睡在牀邊的冬香。
“你看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冬香揉了揉眼睛,嚇得站了起來。“呀,我怎麼又睡着了。夫人你要去哪裡,你一整夜又沒睡吧?”
何寧淡淡笑笑,透着疲憊。“我回商家拿點東西,有什麼事兒的話,你去喊小江。”
瞧見冬香認真的點了頭之後,何寧纔出了醫院。
只是她纔剛剛站在這青州大街前,竟然又不想回商家了。到了賣香錢紙火的地方,買了些東西,才順着大街又悠悠的走了起來。
進了何家,已經有不少人來悼念過了。何家到處都蒙着白布,冷冷清清,只有低着頭來來往往搖頭嘆氣的悼念人。
進了靈堂,兩個跪在地上的孩子瞧見了何寧,起身就撲了過來。何寧接穩了兩個孩子,緊緊的抱在懷裡。
錢志彬對何寧微微點了點頭,依舊還是跪在那麻繩弄好的蒲墊上。何大夫的弟子嘆了一聲,上前去接過何寧手中的香火,放到了那三具棺材的旁邊。
安撫了兩個孩子,何寧扣了三個響頭,帶着孩子重新回到了錢志彬的身邊,也跪了下來。
這靈堂裡頭的兩個男人都嚇了一跳,錢志彬忙着扶起何寧。“商夫人?”
何寧掙開他的手,依舊是跪在那地上。“一個是我叔叔,一個是我嬸嬸,珊原還是我表妹。都是親緣,怎麼就不要我跪?”
錢志彬鬆了手,呆呆的看着她,勾着嘴角淡淡的笑了笑,也不再去管他。
那弟子紅了眼,拿了個蒲墊給她墊上,轉身又出門去招待去了。兩個孩子雖然小,可也明白,自己外公外婆和母親都遭遇了不測,乖巧的呆在何寧跟錢志彬的身邊,一聲不吭。
何寧瞧着那妹妹臉上的淚痕,心疼的摟了摟她。“累不累?吃點東西?”
妹妹睜着無辜的大眼搖搖頭,“爹爹說現在不能吃。”
她看了錢志彬一眼,嘆了一聲,轉頭去問了哥哥同樣的問題。哥哥嚥了咽口水,只說了兩個字。
“渴了。”
何寧站起來,帶着兩個孩子就出門找吃的。兩個孩子沒敢走,只能回頭去看錢志彬。錢志彬瞧見兩個孩子,就想起了珊原,心裡難過又低下了頭,只是擺擺手讓何寧帶着孩子們快些走。
吃了一些糕點之後,哥哥纔對何寧說:“爹爹好像一下子就不喜歡我了一樣,瞧見我們就不願意說話,我跟妹妹也不敢說話了。”
何寧心疼的瞧着兩個孩子,輕聲安慰。“爹爹只是難過,他沒有不喜歡你們。”
妹妹突然哭了起來,手裡頭還抓着的糕點都扔在了地上。
“媽媽總說讓爹爹去找小媽,可是人家說,小媽會打人,我害怕。”
何寧身子一震,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說這話了。當年的商瑜,也說過這些話。
妹妹哭,哥哥也就哭了起來。何寧將他們一人一邊的抱在懷裡,“如果你們爹爹敢給你們找小媽,你們來找我,我養你們!”
青竹到醫院裡送飯的時候,冬香才知道何寧沒回商家。好在肖孟九重新接管乾幫,青州也不至於像猴三兒管理乾幫的時候那麼亂了,可是因爲之前出了事情,現在的青州人人都過得謹慎。
青竹急着回去跟商澤修說了這事兒,商澤修心裡着急,使了商家的人都出去找。商澤修沉眸琢磨了會兒,提步就朝着何家走了過去。
到了何家,果真就瞧見了又跪在靈堂前的何寧。
“寧兒,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