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頭一瞬間沒了動靜,突然之間的寂靜讓所有人的精神都緊繃了起來。
整個院子裡頭就只能聽見緊張的呼吸聲,石軍長的肩膀上受了傷,呼吸有些沉重。他把蘇禾柳攔在自己的身前,用了七八分的力氣,讓蘇禾柳疼的臉色都變了。
沒得到任何的答覆之後,氣氛更加壓抑了一些。所有的人寧願再聽見任何地方有一點點的響動,也不願意這樣睜着眼睛放足了精神的盯着完全黑下來的天。
不知道在哪裡的敵人,最讓人覺得害怕。
石軍長看身邊的幾個兵都有些害怕了起來,低罵了一聲,空放了一槍。緊接着,他又用那手槍抵住了蘇禾柳的腦袋。
“我沒本事抓到你的女人,但是手裡頭好歹還有一個。我腳下踩着的,是你們商家的地兒。商澤修,你就是腦子太緊了,轉不開,哪一邊纔是站得住腳的,你根本就分不清楚。這樣吧,只要你肯教出那封密報,我就把這女人給放了,如何?”
黑夜中突然想起一聲朗笑,蘇禾柳聽着那笑,全身的血液都滾燙了起來。
石軍長臉色頓時僵硬了起來,對着黑暗中的那聲笑就喊了起來。
“是我誤會了,原來鄭司令纔是那樑上的君子。當初倒是我看走了眼,竟然不知道鄭司令你是這樣才坐上司令的位置,好生讓石某敬畏了這麼多年!”
只見一個黑影從拐角處走出來,身上穿着透着血跡的白色襯衣,有些憔悴的臉上全是剛硬氣勢,讓人生畏。蘇禾柳只覺得石軍長手裡頭的力氣又加重了一些,呼吸也愈發的沉重起來。
“我從你做副官開始,就對你多有提拔,你現在卻想要對我趕盡殺絕?”
“別跟我提從前,你從前就只會把我當成你的一條狗而已!我坐上軍長的位置,那全是我自己的本事!”
石軍長一下子就怒了起來,激動的把手上的手槍又往蘇禾柳的腦袋上戳了戳,嚇得蘇禾柳倒吸了一口氣,心一下子就提了上來。
另外一邊的鄭嶸心口就越發的緊了起來,他要不是顧忌着被扣在敵對面的蘇禾柳,早就衝上去廝殺一番,哪裡還能輪到別人來在他的面前叫囂!
“我放你離開,你把她完好無損的給我送過來。”
石軍長又笑了起來。“你以爲你還是我的上司,能這麼對我呼來喝去的?鄭嶸,你私下裡做的那些破事兒你以爲別人不知道?你以爲你娶了秦家那兩個破爛女人,全天下的人就不知道你其實只是在利用秦家幫你給共軍做橋接?你根本就是我們軍力的走狗,奸細!”
蘇禾柳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裡,她心裡想過千萬遍當初鄭嶸突然想要去秦玉歌的原因,可她不知道,竟然是這樣!
她整整錯怪了他這麼多年!
“真傻。”
她的輕喃沒被石軍長聽清楚,腦袋被狠狠的掰到他的耳邊,厲聲問:“賤人你剛纔說什麼?”
蘇禾柳嘴角暈開淡笑,柔弱裡盛開的豔麗。她百媚生嬌的瞧了鄭嶸一眼,才又對着那隻耳朵輕輕張開了嘴脣,狠狠咬了下去。
石軍長一聲慘叫,鄭嶸一聲怒吼,院子頭又是一陣槍聲。
蘇禾柳破布一般的被石軍長給扔到了地上,身上幾個槍眼裡正冒着血水。鄭嶸一聲哀嚎,舉槍見人就殺。
石軍長有二十多個人護着,死了幾個逃了幾個,總有那麼幾個衷心的還死守着他。鄭嶸只有一個人,肩上腿上也受了傷……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不知道哪一天的下午了。昏黃的落日餘暉照了進來,打得正在旁邊查勤的護身一身金黃。
“醒了?醒來了就別動,你剛做了手術,不能亂動。”
他身子一怔,手術?
他一個利落翻身,扯痛了肩膀上的傷,護士又忙着把他重新按回了病牀上。房門打開,他瞧見蘇禾柳嬌笑的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一束鮮花,輕輕放在他的牀頭。
他擡手,狠狠抓住蘇禾柳的胳膊,可那胳膊越來越細,慢慢的竟然從他手中消失不見了……
“禾柳!”
“別說話,你給我留着力氣!”商澤修按壓住他腿上的傷口,一邊解開腰間的皮帶,一邊又回頭跟什麼人在說這話:“快點兒,他的血流的太多,怕止不住了!”
秦連纔剛剛從乾幫帶着人跑過來,整個人還喘着氣。幫着商澤修按穩了鄭嶸之後,看着商澤修熟練的把那皮帶用力紮在鄭嶸的傷口上邊。
小江從外頭跑進來,衣服上沾染了好多的血跡。
“人送過去了。”
商澤修沉着聲應了一句,又想起來問:“陳景俞找到了沒有?”
小江搖頭,“那女人精的很,不知道跟猴三兒跑到哪裡去了。”
秦連聽見這話,惡狠狠的罵了一句:“狗男女!”
鄭嶸又掙扎着爬起了身來,緊緊抓着商澤修。“禾柳,救禾柳!”
商澤修眉心緊蹙,“寧兒已經把她送過去了,你好好給我躺着!”
兩個小時前的乾幫。
何寧給兩個孩子檢查了全身,發現除了妹妹屁股蹲兒上有些摔傷的紅腫之外,萬幸的沒發現其他受傷的地方。
兩個孩子懂得看人,知道何寧不是壞人,愈發的粘她。她從前只抱過商瑜,現在卻要一手一個。
房門打開,把兩個孩子嚇得往何寧的懷裡鑽。瘸五進了屋子,朝着何寧就走了過來。何寧謹慎的後退幾步,將兩個孩子抱得更緊了一些。
瘸五嘿嘿笑笑,儘量表示自己的友好。可他那一臉不夠真誠的笑,明顯嚇壞了屋裡的這三個人。
“你要做什麼?”
瘸五站住了腳,撓了撓後腦勺。“夫人別怕,我是大當家的人。”
何寧眉心一跳,“這全是猴三兒的狗腿子,你說你是大當家的人,你當我傻呢,還是當你自己傻?”
瘸五臉色有些僵硬,提步又想上前解釋,又被何寧給斥責了起來。
“你們這些人,根本就沒資格再提肖大當家!肖孟九就是太過放心,瞧着乾幫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了?你離我遠點,告訴猴三兒,江湖道義都沒有的人,永遠得不到別人的尊敬!”
何寧一口咬定瘸五不懷好心,瘸五一着急,只能喊出了冬香的名字。何寧一愣,隨後更加生氣。
“你對冬香做了什麼?你對冬香做了什麼?”
她陡然提高到聲音裡全是嚴厲氣勢,嚇得瘸五後背一涼。
“我……”
“廢物!”肖孟九從門外走入,一掌把瘸五給推開。
何寧瞧見了肖孟九,竟然有種想要哭出來的感覺。她瞧見的肖孟九,是活生生的肖孟九。
肖孟九張開了雙臂,等着她撲到自己的懷裡來。而何寧,也正想那麼做。
她放開兩個孩子,擡腳就要衝着肖孟九撲過去。她心裡害怕,委屈,她想要有個懷抱讓她安心。
只是她纔剛剛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後的兩個孩子哭了起來。轉身抱緊了孩子,這才擡眼看着他。
“你不在醫院呆着,出來做什麼?”
肖孟九一臉痞笑,卻讓人瞧着那麼放心。“因爲你在這。”
跟着肖孟九出了屋子,何寧才瞧見,外頭滿滿站的都是人。腳步不由得後退了一步,肖孟九的手順勢放在她的肩上。
“這些是我的人,現在的乾幫,又是我肖孟九的了。”
她愕然,轉身去看肖孟九,只瞧見他眼裡全是意氣風發。瘸五走到他的身邊,對他無比恭敬的說:“大當家,猴三兒的人除了帶出去的那些,留在乾幫的人都給控制起來了。”
肖孟九沉着眼,滿意的點點頭。
“今天我肖孟九重新回到乾幫,當初的事情就一筆勾銷。我不去計較,但是也不能容許再發生一回。現在我就問各位兄弟一句,如果有人不想呆在乾幫,想要離開的,儘管離開,我肖孟九不說二話。可是如果還是有人想要給我後背插刀的,我肖孟九也沒那麼好惹。”
面前的那些混子們,面容雖然兇惡,可是一想到剛纔肖孟九在他們面前對猴三兒的人嚇得狠手,心就猛地跳漏一拍。
他們此時慶幸的是自己站在肖孟九跟前,而不是跟猴三兒的人關押在一起。不管跟誰,只要能保命,就足夠了。
肖孟九,從十幾歲就成爲乾幫大當家,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他們終於是見識到了一回。
何寧看着他們明顯變了變的臉色,以爲他們不過是愧疚曾經背叛了肖孟九,自責而已。可是她又怎麼知道,被肖孟九活生生撥皮抽筋的那些人,還在猴三兒那羣人面前痛哭的扭曲着……
他驕傲轉身,對何寧微微一笑。“蘇禾柳被扣在了商家,鄭司令也一定會過去。商澤修不知道你現在在乾幫,大約也會去商家。我現在帶人過去瞧瞧,猴三兒還會回來,這裡不安全,你要麼先去醫院,要麼……”
“我跟你一起!”
肖孟九微微一愣,點頭囑咐她,要小心。
秦連從外頭跑進來,臉色煞白。“商家,商家起了火,還傳來了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