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一直視她爲帶來好運的孩子,打小也沒少寵她。
等到她十來歲,發現她被寵溺過頭時,已經是來不及了。和姚夫人說過幾次,讓她像管教姚側妃一樣,好好管教姚芷玥。
但一個人的性情既已形成,又如何輕易改的過來?管教了機會,姚芷玥要麼將教養嬤嬤氣走,要麼找姚夫人哭訴。姚夫人又心疼幼女,到最後,管教她的事情便不了了之。
姚夫人覺得,女兒嬌養一些也不是什麼大事。等到了年紀,找一門低嫁的親事,諒夫家也不敢輕慢她。
但誰想的到,她就對武正翔一見鍾情,乃至尋死覓活呢?
姚尚書嘆息一聲,問道:“這件事,夫人有何主意?”
“老爺管着兵部。你看是不是找個時間跟忠國公透個口風,讓他做主將玥兒娶進門,做那武家小子的平妻?”
在武正翔已經明確拒絕的情況下,姚夫人只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但其實,她心裡清楚的很,不得丈夫的寵愛,姚芷玥這輩子難過的很。
姚尚書皺起眉頭,道:“這件事難辦的很。夫人有所不知,忠國公已經旗幟鮮明的站在了齊王一側。和武家做姻親,意味着什麼,夫人不會不知道吧?”
姚夫人一震,她身處後宅,對朝堂上的事關心的不多。因而並不知道,竟然發生了這樣大的事。
略略沉吟,她猶豫的問道:“我們家芷蘭已經是齊王的側妃,姚家不是已經綁在了齊王這條船上了嗎?”就算加上和武家的姻親,也算不得什麼吧。
姚尚書拈鬚道:“非也非也。芷蘭只是庶女,雖是長女但其實並沒有記在你的名下。”
他將聲音壓得極低,在姚夫人耳邊道:“齊王若事成,她便順理成章的成爲四妃之一。若不成,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只要我們舍了她,姚家也能萬全。”
看着她,意味深長道:“而芷玥,可是嫡女。”
他的這番打算,姚夫人也是今日才知曉。原來,姚芷蘭只是被他作爲下注的一個工具?怪不得當日他放着其他的青年才俊不選,一力主張嫁去齊王府。
姚夫人在心頭深深打了一個寒顫,面容微變。還好她此時的精神本就不佳,倒沒被姚尚書看出來。
“這樣說來,芷玥嫁誰都行,但一定不能嫁入武家?”姚夫人強自鎮定的問道。
見她迅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姚尚書面上露出笑容,滿意的點點頭,道:“知我者,夫人也。”
有了姚芷蘭在齊王府就已經足夠,若是再加上一個姚芷玥嫁去武家,姚家勢必會被貼上齊王的標籤。
從古到今,哪一次奪嫡不是險象環生?莫說如今情勢未明,就算太子被廢,他也不想擺明車馬的支持齊王。
太子被廢后又起復,甚至於宮變的事情,史書上還記得少嗎?未到最後一刻,都不能決出勝負。
以姚尚書的年紀和地位,再做上十年尚書一定沒問題,還可以想想大學士之位。無論新帝是誰,登基的要務一定是先穩定朝局,就不可能不用他。
所以,固然他看好齊王,但姚芷蘭已經是他給出去的最大誠意。利用職務之便,給齊王開開不起眼的後門,就已經是極限。
在明面上,姚尚書是隻忠於慶隆帝一人的直臣純臣。在他這等做派之下,姚芷蘭庶女、側妃的雙重身份,註定了她並不起眼。這纔是姚尚書要的效果。
“叫人煮碗醒酒湯來,天色晚了,我就在夫人這裡安歇。”
爲了此等大事,姚尚書須得好好穩住姚夫人,務必將姚芷玥約束起來,打消她的這個念頭。
聽着丫鬟伺候着他去淨房沐浴的聲音,姚夫人才悄然放鬆了手指。自己的枕邊人,原來藏了這麼多的心思,讓她越想越心驚。
不過,不嫁去武家,對芷玥來說,纔是最好的選擇。爲了女兒的幸福,她就算被她怨恨,也只能認了。
……
翌日,早朝後。
三三兩兩的官員按品級從宣政殿出來。
武正翔官居二品,周圍的也盡都是相同官階的重臣。只是他兇名在外,一向獨來獨往,無人和他同行。
“武指揮使!請留步。”
武正翔轉頭一看,笑了起來,道:“這卻巧了!”他也正要找時間,跟他談談。
姚尚書笑道:“指揮使可有閒暇?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耽擱一二?”
兩個素無往來的人,眼下竟然攀談了起來。周圍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個個裝作不在意的往前走,卻紛紛緩下了腳步、豎起了耳朵。
武正翔掃了一圈,這裡當然不是談話的好地方。但姚尚書既然敢正大光明的叫住自己,想必會有很完美的藉口。
果然,姚尚書道:“家中有兩個不成器的孫兒,成日喊打喊殺。老夫不得已,搬出指揮使的名頭嚇嚇他們,卻效果不佳。”
說到這裡,姚尚書的表情很是微妙,道:“搬出指揮使的名頭,也是迫不得已,還望將軍不要介懷纔是。”
兩人一邊走,一邊放慢了腳步,任由後面的官員越過他們而去。
衆官員聽兩人說什麼兒孫,便都不感興趣,腳下紛紛恢復了正常往外走去。早朝是個苦差事,天不亮就起,又要在宣政殿足足站上一個多時辰。
此時衆人早就疲憊不堪,哪裡有這個閒情逸致來聽兩人扯什麼兒孫?
“尚書大人太過客氣,”武正翔打了一個哈哈道:“我是個什麼名聲,自己心頭清楚。”
姚尚書呵呵笑着,心中默默計算着衆官員和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揚聲道:“指揮使果然是胸襟過人。若得了閒,還請過府一聚,給老夫那兩個小孫孫講講習武的難處,盼他們知難而退。”
走在前面的官員聽到這番話,心頭甚爲贊同。自己這些老傢伙拼死拼活了一輩子,誰不是爲了兒孫呢?別看姚尚書公正不阿,也是一顆作爲祖父的慈心。
有了這番話作爲鋪墊,兩人再閒話幾句,也不會顯得打眼了。若是有什麼萬一,武正翔登了尚書府的門,也有了充足的理由。
這個老狐狸!果然是圓滑的很。武正翔心頭暗罵,口中卻笑着道:“好,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