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面前根本沒有什麼村落,有的,只是一座又一座無名的墳墓,夜風吹落,颳起地上的樹葉飄散,而我面前的桌子也僅僅是個土包,上面放着的白碗,飯已經被吃掉了一半,沒錯,那就是我吃的。
而棒槌嘴裡,也根本不是什麼麪條,滿嘴的泥土和蚯蚓……
我倆互相一望,頓時哇的一聲吐在地上。棒槌說我運氣好,只是吃了點死人飯,他就噁心了,把泥鰍都給吞進了肚子裡。
我反擊道:你他嗎起碼吃的還是有營養蛋白的肉呢,老子呢,吃的是涼飯,乾的是紙灰。
⊙ тt kǎn⊙ ¢O 棒槌說,要不我哪換換?!
我說,去你媽的,難道你覺得這玩意非再吃一遍?!
我連忙拽着這傢伙四處張望,另我們稍感心安的是,那些鬼並沒有打算出來搞我們的意思,我想也許是我剛纔裝模做樣嚇到了他們,又或者他們只是純心來搞搞我們,並無其他惡意。
但我永遠沒有想到的是,這山坡鬼鎮,並不是我所想的那樣,而這個謎題,直到我到達山頂的二郎廟才逐漸解開。
我和棒槌一路上都急急趕路,根本連頭都不敢回一下,生怕看見什麼東西,等我二人氣喘吁吁的到達二郎廟的時候,早已經進入了夜半十二點。
半夜十二點,隸屬於整日之中最爲陰邪的時間,那時候天地陽氣龜縮,而陰氣強盛,加之天上月輪屬陰,於是,便成了一天之中最爲兇邪的。
門前的二郎廟,僅僅靠着兩根紅色油漆的柱子勉強支撐着,屋頂的瓦片已經殘破,大門的牌匾歪歪邪邪,上面還掛着許多零碎的布條。
二郎廟沒有大門,如果不是視線不好,我們都能從外面看到裡面的情況。
地上鋪滿了各種乾草雜物,不過七零八落的,實在讓人看不下去。
“我靠,這麼陰森,不會是個鬼屋吧?!”棒槌聳了聳我的肩,小聲在我耳邊道。
我吞了口口水,二郎廟雖然是個神廟,但眼前這個跟他媽鬼屋沒有區別,陰森黑暗。
“走吧,你看這附近不停的嗚嗚叫,我……”
“別怕,那是風聲,這山頂有擋風口!!”我白了一眼已經趴在我背上的棒槌,心裡無語的很,這他嗎還是跟着出來保護我的,誰保護誰呢?!
“哦!”棒槌順勢從我背上下來,但依然拿手拉着我的手,警惕又害怕的掃視着四周,生怕出來個什麼東西。
既然都來了,總得進去看看吧?而且,我並不認爲在荒郊野外露宿撞鬼的紀律會比住這山廟裡小,況且,山裡豺狼野豹也是一種威脅。
我望了望棒槌,棒槌衝我搖頭。我無奈一笑:“不然怎麼着?山上晚上很冷,咱們即便在廟裡見鬼也總比在外面凍死的好吧?或者,你覺得咱們下山這麼長的路,不遇點什麼?!”
棒槌聽我這麼一說,總算同意了我的決定。
我們兩個一前一後,慢慢的走進廟裡。腳踩在地上,那些乾草便發出滋滋的聲音。
“我草,不會真有鬼吧……”棒槌在我身後小聲的唸叨道,其實並不是他膽小,他在我接觸這麼多年來,膽子算大的。不過,他畢竟沒見過鬼,剛纔在山腰第一次遇見,雖說腦筋慢當時沒多怕,可現在他轉過彎來了,那種後怕的勁,其實是最深的。
我沒有理他,屏住呼吸,輕輕的往裡走去。
“嘎吱
!”
當我倆剛到廟的中堂的時候,身後突然一陣怪響,緊接着外面颳起呼呼的大風。沒等我倆反映過來,大雨即刻傾盆而下。
“我靠,這還不是有鬼?二娃,咱走吧?!”
我還沒說話,廟外已經風雲色變,我從未見過如此迅速的變天,因爲雨剛下片刻,天空已經天雷滾滾,轟鳴已至。
轟隆!
一聲悶雷,帶着閃電從天而霹,電光之間,我不禁意的回頭,身後的佛相在那一瞬間被我清晰看到。
異於常規的泥像,藍色的身軀,血紅的肌膚,而他的雙手,也呈現怪異式的攥拳頭,雙膝跪地。而他的眼睛,居然一樣流着血,而且,他的眼睛流得很多,從身體順到神臺,從神臺流到地上,被雜草覆蓋。
棒槌也在那一瞬間,看到了身後的異象。
電光閃過,夜,恢復漆黑。
但廟中我們兩個人的心裡卻起了巨大的波瀾,我們急忙的想要往屋外跑。
可突然,角落裡傳來一聲雜亂的草聲,藉着那微弱的外光,我勉強看到,在屋子的角落裡,有一個黑影,在微微躥動。
不會又是鬼吧?!
我和棒槌嚇了一跳,棒槌差點就掛在我身上了。我尋思我自己這是有多倒黴?身上是帶有吸附鬼的磁鐵還是怎麼了?上哪都撞鬼,要不要這麼怪?!
可就在我尋思的這瞬間,角落裡發出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你們是誰?!”
我還沒答話,棒槌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鬼爺爺啊,我錯了,我們只是路過的普通人,無意冒犯到您的地盤,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我沒理棒槌,望着角落,皺起了眉頭:“你是人還是鬼?!”
“人死化鬼,鬼生亦人,有什麼區別嗎?!”角落裡,他笑了笑,也就這一聲笑聲,我幾乎可以肯定,絕對是個人,因爲鬼根本不可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是人?!”棒槌愣了一下,仰頭望着我,見我點頭,他猛的就站了起來,擺着四肢五體的搖晃:“我草,是哪個兔崽子啊,嚇死你爹我了。”
我瞪了眼棒槌,因爲我感覺那人似乎不簡單。
角落的人慢慢的站了起來,朝我們走進,藉着外面的雷光電閃,我也總算看清楚了他的長相。
五尺的身高,佝僂的身軀,殘缺破爛的大棉襖子,還有一雙草鞋,如果不是他雙眼頗有些精神,我都懷疑他在這風雨夜晚會不會凍出個毛病來。他望了我一眼,頓了頓懷疑道:“你們跑這山頂上幹嘛?這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
棒槌想回答,被我一把摁了下來,剛纔嚇得都謊稱路過的了,難過人家懷疑我們,我一笑,回答道:“不瞞大爺您說,其實我們是來這山上找毛道長的。”
“毛道長?沒見過!”
我見他回答中,眼神裡掃過一絲慌忙,再細細一想,這大荒山的,連個鬼都沒有,不,除了鬼什麼都沒有,四爺爺說毛道長就在這廟裡,所以眼前這老頭不是毛道長我都不相信,加之他剛纔的慌張,我肯定的道:“我想您就是毛道長吧。”
“我不是!”他別過頭去,模樣有些生硬。
“哎呀,廢話那麼多幹啥,老頭,我說你演技也太爛了啊,這伏駝山我們一路走來除了見鬼外沒有看見一個人,除了毛道長敢住在這外,誰敢?!”棒槌叫道。
我點點頭,尼碼棒槌這麼二的人都猜到了,你還裝啥。
“我真不是,你們找錯人了。你們說的毛道長,幾年前就去世了!”他搖搖頭。
我正想說話,棒槌卻不幹了,一挽袖子,提着拳頭就將老大爺給舉了起來,棒槌臉上絲毫不客氣:“老東西,好好跟你說話你不聽,非得我今天揍你?!”
“棒槌,放手!我們是有事求毛道長,你怎麼可以這麼無理。”我罵了一句棒槌,然後將大爺扶好坐好,我這才慢慢道來事情的原委。
老頭聽了,想了許久,長出了一口氣:“是,我是毛龍虎,這一點不假,不過,我想我幫不了你們這個忙。”
“爲什麼?”我問道
“沒有爲什麼!”他搖頭。
“哎喲,我草,你別以爲你是道長我就不敢打你了,你別給臉不要臉,我跟你說,茅山村幾百條人命可都等着你救呢,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棒槌做勢又要打。
我也連忙一臉乞求的望着他。
他看眼棒槌,又看眼我,顯然有點受不了我們這種黑白臉的攻勢,臉上寫滿了苦惱:“唉,好吧好吧,我跟你們直說了吧,我並不是不想幫你們,而是……而是我們沒有辦法幫你們啊。”
“爲什麼?!”我跟棒槌齊聲道。
他沉寂片刻後,娓娓向我們道來。
幾十年前,他的師傅耗費百年精血,建立二朗廟,封印伏駝山,並常年駐此唸經擺法超度亡魂。
不久後,師傅去世,他按照師傅遺願不出伏山,鎮守於此,但一次山下人的求救讓他破了例。也就這一次例,讓他嚐到了被人崇拜的那種自豪,他開始遊走各處,一時風光無限,斬妖除魔深得民心,但當年血氣方剛,他也想做出一番事業,適逢那幾年政策轉城,他也跟着入了城,想光揚門派。
不久,他遇到一個讓他心動的姑娘,但城裡的消費讓他很難維持,於是,他找了一位非常有錢老闆,鬼迷心竅,急於求財的他給老闆看了相,並告訴老闆,他的兒子天犯煞星,必定剋死全家,必須將其子處死,否則家道中落,從此不崛。
但當時利益薰了心,愛情盲了眼,他算漏了一件事。雖然從面相,格局,以及有錢老闆夫妻的面相來看,確實如他所言。但他忽略了老闆父親的存在,而老闆父親天命奇硬,與其孫子雖然天命相沖,但以物化物,也就沒有了問題。
最後,他遭遇到有錢老闆的驅逐,丟了在城裡生存的機會,也就沒有了他跟心愛姑娘的後面故事。
再後來,他回到農村,但遭遇人生打擊的他一蹶不振,精神恍惚,不僅到處出錯,而且更是在幫人清鬼的時候打了馬虎眼,留了一隻禍根,導致人家家庭遭遇鬼的報復,一家三口全部慘死。
這一系列的行爲,都讓世人認爲迷信害死人,而他的師門牌匾也在當時的反封建迷信當中被銷燬。
之後,他躲在了這伏駝山上。
他深知,如果不是自己不遵守師傅遺言的話,就不會做出這些損壞師門,禍害百姓的事,於是,他在師傅墳前發誓,永遠不再踏出這裡半步。
“當初也是因爲一時疏忽而已,毛道長,古語有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如今,茅山村正需要你的幫助啊。”
他看了一眼我:“茅山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