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和自己做着最後的鬥爭,想象自己有沒有可能做一回蜘蛛俠的時候,客廳的門忽然打開了,由於剛纔撞得過猛,我的眼睛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處在充滿金星的狀態,沒回過神來,身邊的黑妹已經倒在了地上!
我看到那個黑婆娘被壓在來人的身下,很快就和我一樣的待遇,被繩子綁住了手腳,被膠布貼住了嘴。然後,像扔破麻袋一樣被扔到了牆角。
我沒有變成蜘蛛俠,難道,蜘蛛俠來了?
看着黑妹的熊樣,我想笑,可是我的嘴也是被封住的,笑不出來。就在這時,我的嘴巴忽然一陣劇痛——膠布被撕開了。接着來人掏出一把刀把我身後的繩子一把割開,接着抓着我的胳膊就跑。跑到門口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什麼,衝回電視機旁,取出DVD裡的那盤碟,這是不能少的證據,我差點就要爲自己的聰明鼓掌了!
我們出門後,在我膛目結舌中,救我的那個英雄忽然掏出一把鑰匙,把門反鎖了!
什麼情況?!
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他戴着一頂帽子,低的讓我看不清他的面目,也來不及看清,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任憑他拉着缺了一隻鞋的我狂奔到電梯前。電梯也神了,老早就開着門等在那裡,好像就爲了讓我們逃跑一樣。在他的牽引下,我腳一軟,跌進電梯。電梯門迅速地關上。
我心裡的大石頭轟然落地的聲音太響太響,以至於我快要耳鳴了。
我早知道,我命不該絕!
我光着的一隻腳放在另一隻腳的腳面纔好不容易站穩,我使勁把頭髮往腦後弄,一邊偷偷瞄我身邊的大俠,他並不看我,低着頭,不知道是在看地面還是在看他自己的鞋。由於實在是太好奇了,趁着他不注意,我動手一把摘掉他的帽子。
雖然我只見過他一次,但那張臉,正式我日日夜夜惦記着,化成灰我都認得的——酒吧男古木奇!!!!!!!!!
當我再見到這個人時我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把他殺了,大卸八塊,扔到荒郊野外去喂狼口。或者逼他給阿布下跪磕頭,直到他額頭出血,一輩子毀容加失去記憶。
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說的都是實話,若不是他,我蔣藍最多也就是沒錢,生活也不至於搞得如此亂七八糟。如果我繼續留在那間酒吧做我的酒吧女,沒準早就掉上個有錢佬,把我養在金屋裡,每天只要聽聽音樂做做面膜養只小狗淘寶購物,過得不知道有多爽呢。
但是```
只恨我沒有立刻認出他來,不然我死也不會跟他走,我會把他交給黑妹,交給變態的吳明明。就回我的阿布,讓他去死!所以,當他把我從電梯裡硬拖出來,再把我拖到他車裡去時,我迫不及待地從座位上躍起,一巴掌當機立斷地揮了上去。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並沒有打到他,他用力抓住我的胳膊,很知趣的對我說,“你要是想幹掉吳明明,救出你朋友,就跟我走。”
“不。”我說,“你休想再利用我!”
“那就再會。”臭小子沒想到比我還酷,聽我這麼一說,下巴一昂,意思:車門在那裡。我縱有萬般不情願,也不可能再跳入火坑。我只能裝做沒看見地大聲問他:“你在耍什麼花招?”
“我以爲你不感興趣。”他說着,已經發動了車子。
“不感興趣也要感興趣。”我捏了捏我痠疼的肩膀,“我他媽還不想死!”
說罷,我狠狠地踢跳了我腳上的另一隻鞋,抱着自己凍得麻木的雙腿嚴肅的坐在副駕駛上。
他彷彿對我另眼相看,側身看了我一眼,一面開車一面對我說:“你知道你,吳明明一分錢都不會給你,把她逼急了,她只會殺人滅口。所以,不如跟我合作。”
“先告訴我你叫什麼?”我纔不想上他的當。
“我叫古木奇。”他說。
去他媽的古木奇,要是真名那才叫太稀奇!
我朝他攤開手:“身份證。”
“沒有。”他說,“一場大火燒了個精光。”
我屏住我的呼吸,看着他,那一瞬間,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他是誰,一場大火,燒個精光,一場大火,燒個精光,一場大火?????燒個精光?????
我反覆回味着這句話,腦子高速運轉終於問出我的問題:“我姐姐死的時候,你是不是在現場?”
他不答我,而是問我:“我要是說我是你姐的朋友,你相信你?”
“吳明明害死了我姐,所以你要替她報仇?”我說。
“也可以這麼說。”他點點頭。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問他。
“把壞人繩之以法。”他像個法官一樣回答我。
“你不是搶了她的硬盤嗎?”我說,“是不是已經有證據,爲什麼不去告她呢?”
“證據不夠,我還需要一些別的東西,讓她受到該受的懲罰。”古木奇說,“蔣藍,從我知道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相信你可幫到我。”
“可是,”我說,“我爲什麼要幫你呢?”
“很簡單。”他說,“因爲幫我也是幫你自己。”
好吧,我承認,這一回,我的腦子完全徹底的迷糊了。
現在,我唯一需要的是一雙可以溫暖我的鞋。我真的覺得很冷,冷得幾乎我無法呼吸。古木奇好像能完全懂我的心思,他開了車裡的空調,還有音樂,竟然是我姐蔣皎的歌,應該是她的成名曲《十八歲的那顆流星》:“十八歲的那一年,我見過一顆流星,她悄悄地對我說,在感情的世界沒有永遠,我心愛的男孩,他就陪在我身邊,輕輕吻着我的臉,說愛我永遠不會變```”
我的天啊。難道,他就是在她十八歲的時候陪在她身邊說愛她永遠不會變的男生嗎?身體緩過勁來,我的腦子也漸漸清晰,我指着身後看不見的大樓問他:“等等,你怎麼會有那裡的鑰匙?”
“我在那裡住過。”他說。
“我姐也在那裡住過?”
他看了我一眼,誇我:“聰明。”
“真的是你。”我說,“我知道我姐以前喜歡過天中的一個男的,據說倍兒帥,她爲了他整天要死要活得,只可惜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不過,他的名字好像叫什麼張樣,不叫古木奇啊?”我一面說一面拿眼角偷偷瞄他。
他不肯答我。
“我姐到底怎麼死的?”我問。
他還是不肯回答。
“你幫我救出阿布。”我求他。
“你幫我,我就幫你。”他說,“要知道你現在沒得選。”
“好吧。”我在心裡靠他一萬遍時邊抽空問他:“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等會,我慢慢告訴你。”然後他問我,“聽說你學過表演?”
“一點點。”我說。
“希望能派上用場。”他說完,哈哈的笑了。那一刻,我明白我接爲他要死要活得原因,如此有味道的男人,要找到第二個,確實有難度。
聖羅蘭的白色雪紡長裙,有着最爲獨特的蓬鬆下襬設計,似薄霧,又如同輕紗,卻挑剔到需要極細的二號腰才穿得下。除卻薄而細長的吊帶,和胸前那一抹似呼被上帝隨意散上去的水鑽之外,再無其他點綴。
好身材的人往往對衣服很挑剔;但她們不知道最精緻的衣服,非要最完美的身材來穿。
好比這條裙子,設計師要向穿它的人傳達的意思是:奢華和低調是同時擁有的,就看你配不配的上它。
這件價值幾十萬港幣的衣服,是吳明明送給蔣皎離開她選擇新東家的告別禮物,也是她生前最後一場演唱會的謝幕服裝。
我從錄像裡看到當時的她,只梳一條平整的馬尾,連發圈都是黑色的。她的頭髮和她的眼睛一樣是純正的黑色,純正到讓人盯久了會以爲自己瞎了。她懵懂無知又充滿秘密的氣質,讓她看起來就像個從密閉了幾十年的紙盒子了走出來的洛麗塔女孩。她是我的堂姐,曾經是我們家族最大的驕傲,我以爲我會跟她一樣紅,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走紅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吳明明說的對,她有資本。除了好運,資本也是一個必不可少的前提。手袋是她的,連高跟鞋也是她的。說話的語氣,也要像她。這個我有把握,據說我剛剛出事時,是大媽抱我的。她一直聽着我的哭聲沒有說話,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怎麼這麼像皎皎?她一哭,我就好像像當年一樣痛似的!”
當年大媽難產,蔣皎的出生並不順利。原以爲她從此會一帆風順,沒有到終究還是紅顏薄命,空留一聲嘆息。
古木奇不知道從哪裡找來造型師,一個看上去愣頭愣老的小子,可是他的水平真是高,當他收拾完我的髮型,替我化好妝,讓我站在鏡子面前時,我簡直驚呆了。
原來,我們,居然是,如此,相像。
她有的一切,我都有。我只是缺少好的設計和妝扮,缺少一雙有能力把握捧到天上的手,缺少一個機會,缺少一雙翅膀,不是嗎?
造型師看了我一眼,滿意的推開門,拍了拍手。古木奇很快走進來,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番,然後拍拍造型師的肩,由衷的笑了。
“像嗎?”我問他。
他摸着下巴說:“我說了不算,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問問她你像不像。”說完,他朝門外揮揮手,我看到一個卷頭髮大眼睛的女生走了進來,衝我微微一笑。
我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這不是曾經和我姐一樣紅的歌手夏米米嗎?
她不是死了嗎?怎麼也活着?
古木奇看着我,再看看那女生,然後說:“我已經替你們約好吳明明,她會在喝得半醉的時候遇見你們,今晚,就看你們了了。”
“放心吧。”那個女孩對古木奇說;“這一次我們贏定了。”
晚上九點半鐘,古木奇開車把我們送到一家夜總會。據說,那裡曾經是我姐開的酒吧,一場大火燒得一塌糊塗後,又被人買下來重建和裝修,生意還算不錯。我們進了最大的一間包廂。古木奇對我們說:“我就在外面,放心,不會有事的。”說完,他關上門出去了。偌大的房間裡燈火昏暗,只有我和那個不知是真是假的夏米米。我不禁感到一些毛骨悚然,她卻忽然開口了,聲音溫柔而甜美,她說:“你比你姐姐還漂亮。”
我聲音抖抖地問她:“你是夏米米嗎?”
“別怕。”她說,“我叫吉吉,是米米的姐姐。”
“哦。”我按住一顆撲騰騰亂跳的心,“你嚇死我了!”
她調皮地笑,說:“嚇死她纔好。”說完,她走到點歌旁,替我點了一首歌,對我說:“你該唱歌了。”
正式那首《十八歲的那顆流星》。
隨着音樂響起,我坐到屏幕前高高的吧凳上,唱起這首曾經被我喜歡也被我遺忘的歌曲:```沒有人能告訴我,永遠啊到底有多遠,我們不再相信地久天長的諾言,歲月將遺忘,刻進我們的手掌,眼睛望不到,流水滴不穿,過去過不去,明天不會遠```
我閉上眼,想象自己站在萬人體育場正中央的舞臺上,到處是一片熒光棒的海洋,有人舉着我的名字做成的巨大海報隨着音樂搖擺,距離舞臺最近的觀衆則齊聲喊我的名字```從沒有如此投入而動情地唱過一首歌,我也從來不知道,這般投入而動情的歌聲,會將自己打動,我已經分不清屏幕上的她和臺下的我,我感覺我們已經混爲一體,不能分割,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
是她,她終於來了!
我全身上下禁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我仍舊坐着沒動。我沒有選擇,唯有唱下去,不要停```
我感覺得到她正走近我,空氣裡的每一個分子好像都在顫抖,她確實喝酒了,因爲我已經聞到了酒精的氣味,看來一切都是古木奇安排好的。這一次,她比死無疑!想到這裡,我心更定了,自始自終沒有看她一眼,直到她跌坐在離吧檯不遠的沙發上。跌坐的同時,她用一半沙啞一半驚訝的嗓音問我:“皎皎?真的是你?”
我把話筒放下,調低音樂,站在吧檯上,轉過頭對她說:“Monroe,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