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圍堵
我預付了一半定金後,從三樓下來,看到前臺位置站着一個打電話的年輕女人,非常張揚奢華的穿着,背影瞧上去非常熟悉,我試探性的喊了一聲,那個女人聽到聲音轉過身來,正是消失了一個月的崔婕。
她比之前更加明豔照人,似乎是紋了半永久妝容,臉上的五官更加深邃自然,脖頸上碩大的珍珠項鍊,在璀璨的彩色燈光下散發出奪目的光芒。
她看到我同樣很驚喜,迅速掛斷電話朝我跑過來,一把將我抱住,我們兩個人難捨難分的擁抱了一會兒,她鬆開我說,“現在該叫你陳太太了吧?這纔多久沒見啊,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啊,以前最被大家瞧不起的沈箏,搖身一變成爲了局長夫人,比我們都要高貴得多,現在回頭看看,不得不說你是最有心機的,你知道怎樣拴牢男人,怎樣步步爲營視線自己終極夢想,而不像我們,貪圖眼前的小恩小利,最終被男人厭棄,就算將來陳局長也會厭倦你,最起碼你的妻子身份也能從他手裡狠狠分來一大筆錢,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包幾個小白臉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我哭笑不得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咱倆最落魄的時候彼此都見到過,現在裝模做樣幹什麼呢。”
她拍掉我的手哈哈大笑,“是啊,別人面前怎麼講究排場都無所謂,但在你面前我一輩子都挽回不了形象,我踩着一隻瘸了跟的鞋被男人攬着新歡嘲諷的樣子你都見過,還有什麼是你沒見過的,**啊?”
她聲音太大,尤其最後三個字,引來幾名男賓客的斜視,我捂住她塗抹了橘黃色口紅的嘴,“小點聲,這毛病怎麼還改不了。”
她朝我眨眼睛笑,撅起嘴巴在我掌心吹氣兒,我被熱浪薰得鬆開了她,有一名女孩將包好的藍色妖姬遞給她,崔婕非常豪爽掏出五百塊錢,塞進她的上衣口袋,“不用找了,我不喜歡錢包裡有零錢。”
那束藍色妖精非常冷豔魅惑,頗有玄機的是還沾着不少晶瑩剔透的水珠,看上去和崔婕的氣質格外相符,融爲一體。
她看了看我從樓上下來的指示牌,“捧花…這麼快就辦婚禮了?看來老陳總算良心發現不能再委屈你,不然讓別人搞走了,他偷着哭去吧。”
我笑而不語,她伸手戳了戳我乳.溝的位置,笑得一臉色/情,“大了不少喲。紅光滿面看來是沒少受滋潤,老陳這個年紀如狼似虎的,自己平時多補補,千萬別懈怠,再好的男人啊,骨子裡都是一樣的食肉屬性,保不齊心血來潮出去打個野食嚐嚐,最好的方法就是榨乾了他讓他沒有有心沒力。”
我覺得如果不打斷她,她會一直說下去,而且越說越離譜,我急忙抓住崔婕手臂用力晃了晃,“姑奶奶我知道了,別再往下說,你不要臉我還要。”
她在我眼前搓了搓指尖,“請柬有我的份兒嗎?”
我笑着說,“當然有,只是沒地方給你送,誰讓你一直都關機。除了蘇姐,海城這邊我最熟悉的人就是你。”
她歪着頭想了想,“我明天應該有時間吧,主要是…”
“崔婕!”
她話沒說完,門口被人推開一條很大的縫隙,有個年輕男人探進來半副身體,臉上有細微的不耐煩,“你買完了嗎?”
崔婕嬌俏的回給那男人一個笑,“買完瞧你纔等多久就着急啊。”
那男人沒說話,又退了出去,崔婕拍了拍我手背,“今天聊不了,改日我再約你,我換了手機號,原先的不用了,等我聯繫你吧。明天婚禮,我會盡量趕去。”
她一邊說着一邊慌慌張張抱着花束追出門外,直到目送崔婕離開,我還有些回不過神,我實在想不到短短一個多月而已,她就火速傍到了另外一個金主,並且和她之前侍奉的老男人相比,還是個外形勉強說得過去的年輕小開,崔婕的手段過人,這個我早知道,在情/婦圈子內本身就是心照不宣的事,但我萬萬想不到她手段已經高到如此出神入化的程度,釣一個男人比釣條魚都簡單。
我走出花店大門,崔婕和那個小開剛好坐進一輛藍色的跑車內,朝着馬路對面開去,她在車內看到了我,探出頭朝我擺手道別,我揚起手臂正和她揮舞,忽然從遠處衝過來一個人影,他步履飛快,腳下彷彿生了風要騰空飛起,直奔我而來,我尖叫躲閃間被他一把扯住了握在手內的電話,還不到一秒鐘的時間,他人影便消失在人羣內。
速度之快路過羣衆都沒有察覺到。
像一道閃電。
我呆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後看了看空蕩蕩的雙手,果然是訓練有素的專業扒手,別說我獨身一個女人,就算是身手過硬的保鏢,和剛纔那人過招也討不到便宜,手簡直太快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這是我今年丟失的第三部手機,前兩部是我疏忽大意落在了公共洗手間,再回去尋找早就不見蹤影,這一部則是光天化日被掠奪走的。
我回到車裡,司機正在駕駛位調播音響,我將我經歷的事告訴他,他頓時一愣,“怎麼會這樣?那邊可是商業街,交警就在不遠處的十字路口站崗,這羣扒手膽子也太大了。”
我嗯了一聲,揉着酸脹的太陽穴,想到陳靖深那張時而過於嚴肅的臉,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要讓你們陳局知道我被明目張膽搶了手機,他一定會背過氣去。我可是刑警家屬,竟然連這點防範意識都沒有。”
司機安慰了我幾句,見我心情不佳,也不再說話,專注的開着車。
我靠在椅背閉目養神,昏昏沉沉時,司機忽然毫無徵兆猛地拐了兩個急轉彎,將我身體顛簸得來回搖晃,我問他怎麼了,他之前開車並沒有這麼莽撞。他語氣內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夫人,我們好像被人盯上了。”
我聽完這話下意識的回頭去看,果真有兩輛黑色汽車在不遠不近的跟着,開得不快,和這輛車保持持平的勻速,但卻非常謹慎和專注,半米都不落下。
我因爲眼前殺氣騰騰的景象而狠狠一顫,“怎麼回事,你看明白了嗎。”
司機臉色複雜看了我一眼,然後沉默不語將他手機遞給我,我接過來剛要打開撥號,卻發現屏幕是黑的,我擡頭看他,他說,“手機沒電了。在您和朋友說話過程中,我去了一趟洗手間,在女廁門口遇到一個衣衫不整捂臉痛哭的女人,她請求我借她手機給家人打電話,我見對方是女人,本能的降低了防備,將手機遞給她用,結果她將我還剩餘的百分之三十七的電量在五分鐘內就全部耗光。我又不好說什麼,就放她走了。”
我握住手機的指尖一鬆,它從我掌心滾落下來,在我腳邊旋轉了幾下,最終背朝上停下。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圍堵計劃。
部署精巧毫無破綻,至少在發生過程中,沒有讓我和司機引起任何懷疑。
對方先派人僞裝成扒手盜走我的手機,切斷了我能和外界聯繫的方式,又派出一名女子借用司機電話打到沒有電量自動關機,再一次切斷了渠道,我們此時被圍困在車內,就像兩隻折斷了翅膀的籠中鳥。
我從後視鏡內看到那兩輛仍舊在窮追不捨,隱約能窺見車上人凶神惡煞勢在必得的表情,我的冷靜在這一刻魂飛魄散。
我在海城並沒有得罪誰,我也是最近一段時間剛剛被陳靖深帶到衆人視線內,之前我的身份成謎,知道我的極少,除非陳靖深身邊關係最好的朋友和下屬,然而不管對方目的怎樣,衝着陳靖深來的可能性最大,我非常清楚倘若對方拿人錢財,那麼我這個替罪羊落入他們手中最有可能的下場便是喪失清白,因爲對女人最大打擊莫過於此。
我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穩下來心神,現在沒有任何辦法絕地反擊,對方部署得太縝密,將我們逼上了死路,只能等待命運最終的審判,看看蒼天是否會可憐我。
司機將車開得飛快,一直衝上了高速,他試圖甩掉身後跟蹤的車輛,沒想到反而落入對方圈套的路線,這邊人煙罕至,越來越蒼涼寂寥,我看着窗外路旁頹敗的景物,天地都在旋轉飛馳,我對司機說,“有任何渠道聯繫靖深嗎。”
司機額頭滲出了許多細汗,蒼白臉色看上去比我更焦急,他其實會些功夫,可單打獨鬥肯定沒有勝算,對方瞭解我們的情況,一定會和他進行持久戰來盤旋,耗光他全部體力,所以不如直接繳械投降,還能少點皮肉之苦。
我拍了拍他肩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大約我沈箏命中有這樣一劫。”
司機語氣顫抖說,“是我疏忽大意着了對方的道,沒有保護好夫人。如果今天能平安無事逃出去,我一定到陳局那裡負荊請罪。”
我靠在椅背上,車速在一點點不受控制的減緩下來,我知道油量已經不多了,我閉上眼睛說,“黑暗處的手防不勝防,我們是人不是神,無法預料得那麼周全。你沒有錯。”
“陳局這幾年在刑偵部門大放異彩,不光是海城,周邊城市乃至這邊其他龐大省份,只要有難以破解的懸案,都會邀請陳局過去支援,槍打出頭鳥,他每了結一個案子,就會樹下一個仇敵,結下一份樑子,可陳局在局長身份之外,還是一名刑警,他肩上託付着職責,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除非辭職掉這份工作。”
“你的意思是,對方有可能是來尋仇。”
司機說,“沒錯。因爲陳局的工作地點無非是公司和警局,警局全部是刑警,戒備森嚴,他們連在門口停車埋伏的餘地都沒有,一定會被察覺到,到時候密謀部署的計劃全部功虧一簣。而公司那邊出入時,陳局都會配備六到十名保鏢,他們也無法靠近他身,在這樣毫無疏漏的情況下,唯有把目光投向您,失去新婚妻子陳局一定會痛不欲生。”
我脊背上的冷汗完全滲了出來,將衣服都浸溼,汗涔涔的貼在皮膚上,我掌心同樣是一片潮溼。
“還有一天就婚禮,這個人明顯是孤注一擲,他不僅要陳靖深難堪,還要將他推到風口浪尖上,製造出新娘臨時逃跑的假象,讓他在輿論之下身敗名裂。”
司機一把捶在方向盤上,眉眼之間是巨大的懊惱,“都怪我疏忽大意,幕後主使十有**是陳局曾經抓捕槍決的嫌犯,一直懷恨在心,好不容易等到了這個時機。”
司機話音未落,後面兩輛車忽然加速從兩旁果斷包抄,尖銳的摩擦地面聲在耳畔此起彼伏的炸開,我本能的捂住耳朵,眼睛死死盯住路況,前方下了高速公路是一片空曠的蘆葦蕩,此時蕪人煙,到處都是未融化的雪堆和雜草,還有坑坑窪窪的廢棄田野,正是毀屍滅跡的最佳地點。
司機反應過來後已經來不及剎車,他急速掌握方向盤朝着最前方的一棵大樹衝去,失控的慣力中我覺得整個人都旋轉過來,尖叫聲悶在胸口喊不出來,接着猛烈撞擊後,我的身體被狠狠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