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 那一晚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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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臣舟像一隻終於突破了牢籠的猛獸,用他鋒利的牙齒,撕開了山脈,撕開了高原,撕開了重重疊疊的海浪與雲層。
他以全新的姿態橫空出世,背棄了道義和良知,也遺忘了和蔣昇平的交易,他和鄭妲曼狼狽爲奸,各取所需,前者得到了半壁江山,後者得到了風花雪月。
蔣昇平盤踞的南三角、珠江三角、長江下游商業和黑幫帝國仍舊平穩運行,只是他進軍壟斷海城三十餘座省市的夢想破碎,祝臣舟在一夜之間猶如驚雷乍起,給了他和整個宏揚措手不及,內部危機公關全部出動,效果仍舊寥寥,整個媒體來勢洶洶,祝臣舟早就爲這一日做了萬全準備,巨文股票及部分高端商品銷售量在短短几日內瘋漲,他旗下拋售無數,賺得盆滿鉢餘,迅速累積強大資本,在氣勢和實力上已經超越蔣昇平幾分。
而蔣昇平生長的環境使他極其善於控制局面,雖然事情發展出乎他意料,但他很快便反應過來,迅速做出應對措施,在他的臨危不懼下,小震盪後的宏揚再度迴歸正軌,卻不負往昔風光,曾經獨霸天下,今時已到了平分秋色。
這場雙王爭霸的風波讓所有人非常訝異,滿城風雨都已經無法形容,而是驚天動地,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人可以窺探一二,更無法做出評判,只有對祝臣舟深深的驚歎,他極少主動出招,更不會將手段與城府運用得如此巧妙,可一旦出手,不管對方是誰,勢必會狡兔三窟,難以招架。
蔣昇平臉上難得出現一絲對於事情無法掌控的慌張,海城市中心led顯示屏每天數十次循環播放他和祝臣舟所有商場事蹟,蔣昇平困在宏揚多日沒有離開,早晚會都在商議怎樣壓制抵抗巨文來勢洶洶的利益切割。
祝臣舟同樣很多個晚上都沒有回來,連一個消息都沒有,按照往常這種情況,最起碼他會吩咐龐贊和孟奇光支會我一聲,以免牽腸掛肚胡思亂想。
我等了幾天後,便有些按捺不住,我吃過晚飯估算他大概正在辦公室加班不是非常忙碌的時候,主動給他撥打過去,我本還滿懷期待想要聽聽他聲音,可對方接通後,卻傳來一名女子慵懶的嗓音,她喊了我一聲沈小姐,然後似乎翻動被角,牀吱扭響了響。
我所有要說的話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悶在喉嚨內,上不來下不去,我早有預料他和鄭妲曼還糾纏不清,但我沒想到竟如此火熱,已經到了深夜也不分的地步。
男人和女人夜晚還同處一室,還能發生什麼呢,難道要我自欺欺人,他們也僅僅是談天說地品評風花雪月嗎。
我握住電話的手情不自禁顫抖起來,怎樣都壓制不住,那邊傳來低低的哈欠聲,我這才發現自己失了語,就像是忽然間,成了一個悲慘的啞巴。
鄭妲曼又試探了兩聲,見我不言不語,她便直接將電話掛斷,我盯着黑暗下去的屏幕,像被丟盡了汪洋大海,生死渺茫。
祝臣舟到底把我當什麼。
我想要找一個答案,想要問一個人,可連我都不清醒,誰還能替我看清他。
我們糾纏了多久,我們放肆了多久,我們又在這條路上沉淪和要挾了彼此多久。
我傾囊一切,這就是我的結果嗎,是蒼天給我的,還是我自己該得的,我不甘心。
祝臣舟說要給蔣昇平一個大禮,這個大禮給的驚天動地,也讓他出盡風頭,而沉寂不多久,鄭妲曼又給了我一個大禮,這份禮讓我五雷轟頂,讓我難以支撐。
鄭妲曼離婚了,和她那位無所不能橫吃官場的先生,他們非常平和的告別這段婚姻,告別陪伴自己多年的對方,他們各自非常維護彼此,就像是相愛的戀人無法相守,內心滿是遺憾,充滿了祝福和不捨,卻又無可奈何。
鄭妲曼在擺脫了人妻身份後,便火速和祝臣舟堂而皇之出現在衆人面前,而有關記者的詢問沈小姐置於何地,祝臣舟沉默不語,鄭妲曼便大包大攬將矛頭吸引過去爲他解圍,反問那名記者,沈小姐不是祝夫人,哪裡來的置於何地說法。
他們的感情愈演愈烈,海城街頭巷尾無人不知,別墅裡再找尋不到絲毫關於他們的東西,保姆退訂了報紙和雜誌,將電視電源藏到我找不到的地方,每天都有人專門輪值看守我,我像是與世隔絕,默默舔舐自己的傷口。
拋棄,我以爲這個詞從羅瑾橋之後再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然而我錯了,如果生來就是被拋棄的命,你怎樣和命數抗爭,用自己的勇敢和智慧嗎,祝臣舟城府遠在我之上,我曾經的瘋狂和聰穎,在他包容下算計得淋漓盡致,可一旦他選擇不再包容我,我一個眼神他都牢牢掌控,我拿什麼拯救自己的愛情。
我24歲生日,我等了整整一天,從凌晨再到凌晨,我握着手機盯着窗外庭院,最開始的熱切在遙遙無期等待中變冷卻,到徹底冰涼,我跌坐在沙發上,一扇玻璃倒映出我蒼白臉龐,我纔看清自己怎麼蒼老了,怎麼瘦成這副模樣,鄭妲曼依舊光鮮美豔,風姿綽約,她吸引了全世界男人的目光,包括我最在乎的男人,可她比我還年長將近十歲,她卻活得那樣精彩,而我的人生只剩下黑白。
我將臉埋在掌心,不發出一絲聲音,我竭力掩藏我的哭泣,掩藏我的脆弱,我不願被任何人看到,成王敗寇,輸的人的確連悲傷的資格都沒有。如果不能贏,就乾脆沉寂。
我在昏暗的燈光下坐了許久,直到客廳傳來門鎖輕微的響動,我肩膀顫了顫,我擡起頭看向玄關,一抹黑色身影從外面閃入,在門口頓了頓,我眸中全是眼淚,我只能用力睜大去看,辨認對方是誰,他將手中的鑰匙扔在沙發上,他聲音沙啞低沉說,“是我。”
我整顆心都是一顫,祝臣舟,他竟然回來了。
我不知道怎樣面對這份突如其來的震撼,在已經百分百絕望時,那一絲原本熄滅的火焰竟然又死灰復燃,並且越燒越旺盛,成了燎原之勢。
祝臣舟沒有理會我的錯愕和愣怔,他走過來在沙發上坐下後,兩根手指不停在眉心間揉捏着,他旁邊便是一盞昏黃的檯燈,被幕布遮掩住,散發出柔和而微醺的光,我看清他面孔,並沒有我在媒體鏡頭下看到的那般春風滿面,反而有些削瘦和蒼白,只是他清俊五官十分立體,將他的虛弱和疲憊掩藏得很深。
他閉着眼一邊按摩一邊對我說,“今天你生日。”
我剛要張口說不,掛在牆上的壁鐘忽然在這時敲響12聲,我立刻回頭去看,恰好12點整。
我忽然覺得這一刻非常微妙,算不上大喜大悲,可前一秒我還難以呼吸,這一刻我終於可以活下去。
我對他紅着眼睛說,“是,剛剛過。”
祝臣舟勾了勾脣角,“還好沒有錯過最後一刻。”
他從口袋內摸出一個金色絲絨方盒,他放在掌心內攤開伸向我面前,“你看看,是否喜歡。”
我將那個盒子接過來,我才發現自己右手是顫抖的,我平復了許久才找到一絲力氣,我用那點力氣打開盒蓋,那銀白色的光芒閃痛了我眼睛。
是一顆星星,就像那一晚,他牽着我手,走過幽深的長街,天際星光璀璨,世界白璧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