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心殤

蘭汐出來了,洞口枯燥葉響起輕微的悉悉索索聲響,一個倩影側身鑽出了山洞,手裡還捧着一個東西。洞口的兩人趕緊迎上去,上下打量了一下,除了看到蘭汐手裡捧着的物件,一副纖塵未染的樣子放下心來。蘭汐顧不得跟兩人講述洞中情況,直接半跪着膝蓋,迫不及待在洞口的平地上仔細查看這個洞中埋着的物件,她能感覺到這個東西跟朱旭,那個她來不及告別卻心心念唸了百年的男人,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失去了一貫的淡定穩重,此時蘭汐有些急躁緊張。這個物件用油紙一層層包着,她小心翼翼拆開一層又一層,一共三層,總算露出了裡面的本來面目:一個深色的雕花木製盒子,盒子看得出來估計被經常撫摸,有點包漿發亮,看不出什麼材質,但是盒子上的雕工確實比較精細,是個好手藝才能出的活。她摸索了一邊盒子周身,確定沒有漏掉一處細節,然後開始小心翼翼開盒子上唯一的一個金屬搭扣,沒有上鎖,只是就這麼扣在那裡,年代的久遠絲毫沒有讓釦子生鏽,還是那個銅質金屬色。開啓盒子那一刻,幾人大氣不敢出一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裡。隨着“吧嗒”一聲細響,盒子慢慢打開,裡面一個皮質本子赫然顯現在大家面前。

蘭汐手指開始顫抖,她認識這個本子,太過於熟悉了……這個是朱旭的筆記本,他有個習慣,習慣把重要的事情記下來,怕自己忘記。停頓了一會兒,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她伸手拿起筆記本翻開着瀏覽。只見本子上前幾頁簡單記錄着一些工作備忘錄,還有一些重要日子,後面開始每頁有寫着日期,看樣子像是日記,厚厚的一本,密密麻麻全是他的筆記……一滴清淚滴下來,暈染開了本上的字,蘭汐趕緊合起本子,生怕自己沾溼了字,她站起身,跟朱師傅正色道:“朱師傅,謝謝了!也替我謝謝您父親,東西既然已經拿到,我們就直接趕回市區了,就此道別,日後有事可以到6號大街25號路口東海郡1號找我,您珍重!”

朱師傅見她嚴肅,應該是有正事,不敢耽誤,當即抱拳拱了拱手:“蘭姑娘客氣了,這是緣分,兩位也珍重,我們後會有期!”於是三人分成兩撥,朝兩個方向而去。朱師傅朝村子去,蘭汐兩人朝着城區道路方向,正是午後,陽光灑下林間有些影影綽綽。蘭汐帶着言小瑞,施展開飄渺的步子,幾個起落,已經出去老遠,待朱師傅走了幾步回頭看她們的反向時,居然連人影都看不見了,唯有愣怔片刻暗暗自忖,這個蘭姑娘真不是一般的人啊,當然,在他回去後才發現,她們居住的房間裡,一沓百元大鈔整整齊齊放在抽屜裡,不禁暗暗暖了眼眶,這是後話。

話說蘭汐跟言小瑞一刻也不作停留,直接趕回了她們新安置的小排屋,蘭汐倒是沒有什麼,臉不紅氣不喘的,只是苦了言小瑞,誰知道蘭汐趕路是這樣的呢?說是飄,或是飛,都不算貼切的形容,被蘭汐攔腰抱住疾馳的她,只感覺眼前景物極速閃退,兩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臉上被凜冽的空氣颳得生疼,她一路嗷嗷叫着,小半是疼,大半是嚇得。

誰知剛到就看見小排屋門口有兩個倩影在往屋內張望,其中一個邊朝裡喊着言小瑞蘭姨婆,邊蹦上蹦下查看屋裡動靜,這兩人不是趙一諾跟夏欣又是誰呢?此時,夏欣跟趙一諾迷茫了,什麼時候言小瑞身邊有這麼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啊,而蘭姨婆又不去向。言小瑞邁着還顫抖的雙腿招呼着兩眼迷茫的兩人進屋,蘭汐也顧不上跟兩人解釋跟打招呼,反正在她們看來自己也是陌生人。她褪去了外衣,徑直進入一樓臥室關門坐定在桌案前。

她正襟危坐,像在舉辦一個無比隆重的儀式般慢慢開啓那個盒子,拿出那本筆記本,又無比鄭重的輕輕翻開一頁認真看起來,生怕漏掉了一個字……

起初的幾頁裡,那個男人用最細膩的心思鄭重記錄下了他們每一個相識相知的日子,字裡行間洋溢着那些無憂無慮,每個字都溢出了主人的溫柔與深情,把蘭汐不經意間帶回了百年之前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那時,他們相互滿心滿眼都是對方的身影,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干擾對方的情誼,內心無比滿足和寧靜,蘭汐眉眼帶着笑,細細摩挲着這些字跡,直到淚眼婆娑……

一切從蘭汐失蹤開始,日子變得不一樣了,筆記本上的文字開始急促,凌亂,看得出來,落筆之人的煩躁與不安。

原來蘭汐剛消失的那些日子裡,朱旭動用了所有的關係,聯合親戚朋友一起沒日沒夜地找自己,那些日子,除了身心的疲累,更是精神上的地獄折磨。從一開始擔心蘭汐人身安危的焦慮,到一年後仍毫無線索的絕望,使得朱旭陷入了深深的痛苦,整晚失眠讓他幾乎精神崩潰。那時候,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尋找,都一致認爲蘭汐已經遭遇了不測,只有朱旭沒有絲毫放棄找尋的念頭……

看到此處,蘭汐已經淚眼滂沱,她似乎看到了那些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那個男人熬紅了雙眼,逐漸失去生的意願……只有在向神明祈福時才炯炯有神,他祈求上蒼的憐惜,讓他的妻子平安歸來。他深信她的離開是情非得已,是被迫離開,因爲他們兩個早已是魚之於水,誰都無法離開誰,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對她不離不棄,一直找尋,直到找到爲止。

中間幾頁除了一個個的地名,還甚至有幾副手繪的路線圖,那些都是蘭汐曾經不經意間提到過的地名,顯然這些標註過的地點,都曾是這個男人用足一寸寸丈量過,但是不管是千辛萬苦地跋山涉水,還是日復一日地日曬雨淋,那些字跡都不曾體現絲毫抱怨跟疲累,滿滿都是朱旭找尋她的深情跟憂慮……蘭汐閉上眼睛,她簡直無法想象,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吃了多少苦,而內心又遭受着怎樣的煎熬,她深深呼出一口氣,讓自己的心緒稍梢平復,才繼續往下翻頁。

突然,一頁文字內容映入蘭汐眼簾,透出了些許主人向生的氣息,一股希望之光躍然紙上。原來,有一撥不明身份的人找到了朱旭,他們不但告訴了他蘭汐的消息,還告訴了他蘭汐的身份跟來歷。而朱旭自然早就知道了蘭汐的來歷,因爲就在他們結成連理後,蘭汐便坦誠相向,毫無隱瞞。之所以他知道,所以當這撥人來找他時候,他才很快確定,這些人說的都是對的,但是他同時也感覺到了危險,因爲這羣人的行事作風,並不光明磊落,反而像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是爲了要挾……

蘭汐也陷入了沉思,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是什麼人,會知道她的一切。這些人跟當年帶走自己的那些人是一起的嗎?不會,馬上她又果斷搖了搖頭,帶她回去的人明顯是她的父親安排的,對她沒有絲毫惡意,而這些人……她相信朱旭的直覺,連對那個世界都是未知的他來說,都能感受到危險氣息,這羣人肯定不是父親的人。如此,這些人又爲什麼而來呢?明知道自己失蹤了,找朱旭幹什麼呢?她迫不及待往後翻去……

除了一個不足一指寬的圖形,其他一片空白……後面繼續翻還是空白。而按個圖形,像是最後的留言,終結了筆記本主人的所有信息。

怎麼會這樣,就這樣再也沒有了信息,絲毫沒有隻言片語。而之前從朱明後人的表述中,可以知道,朱旭後來也是失蹤了,朱明是在整理他哥哥東西的時候找到了這個筆記本,及畫像,也知道了蘭汐的特殊身份,知道事情重大,纔將這兩樣重要的東西交代給後人保管讓後人轉交,從這些跡象看,就算是朱明都猜測正確,蘭汐回來找他了,而朱旭那時肯定也知道蘭汐還活着,會有回來找他的一天,爲什麼沒有等她呢?

除非,他出事了。

他的失蹤是跟那羣來歷不明的人有關嗎?

她必須要找到這些人。

蘭汐重新開始端詳這個圖形,是個三角形,中間是個字,周圍有一些符號一樣的字密密麻麻的圍繞着。這個字顯然不是寫上去的,是畫上去的,有點看不大清楚具體字跡。但是這個圖形好熟悉,像是在哪裡看見過類似的,蘭汐揉了揉太陽穴,想不起來,終是這幾天奔波消耗太多,頭有點發脹,她合上了筆記本,來日方長,她握了握拳頭,堅信有一天,她會驅散這個迷霧,還原當年朱旭失蹤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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