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排放躲在門外的糧倉後面,被驚得目瞪口呆。
剛想進去看個究竟,卻發現那股黑煙又從窗口鑽了出來,直接掠過他的頭頂,悠悠忽忽飄走了。
奇怪,這是哪裡來的煙霧?
怎麼就會鑽進鑽出呢?
看上去就像一條大蛇。
這時候晨曦初現,東邊的天幕上有了淡淡的亮色,陳排放覺得又累又困,沉沉的睡意襲上來
意識隨即一片空白,恍恍惚惚回到家中,一進屋栽倒在了牀上,呼呼睡了過去。
睡意正濃時,奶奶進了屋,先是喊他,見沒有迴應,就伸出乾癟的手掌,猛拍孫子的屁股。
“奶奶,你幹嘛呀?”
“小東西,看看你都睡到啥時候了?快點起來,村長在喇叭裡喊你呢,說是有急事,要你去村委找他。”
“不去……不去……村長算什麼東西呀?懶得理他。”陳排放眼睛都沒睜一下,嘟嘟囔囔罵。
奶奶被嚇着了,埋怨起了孫子:“你個小雜碎,咋好罵村長呢?你活膩了是不是?”
“老雜種,本來就不是好東西!”
“看把你能耐的,連村長都敢罵,翻天了!”奶奶伸手捉住了陳排放的耳朵,用力扯着。
陳排放咿咿呀呀慘叫着,不情願地起了牀,等奶奶鬆了手,才說:“奶奶呀,你不知道,村長他……他不是個好人。”
“你這個小犟驢,就算他不是個好人,那也是村長,是村長就得好好聽人家的話,要不然準沒好果子啃!”
“這樣的人也能當村長,真是天大的笑話,早晚有一天會被拿下,不信等着瞧。”陳排放信口嘰咕道。
“小祖宗,你留點口德好不好?你不怕,奶奶還怕呢!”
“人作孽,不可活!”
“行了……行了……有話放在肚子裡,化掉了,變成屎,臉面上要會裝,裝成孫子樣,保你不吃虧,知道了不?”奶奶語重心長起來。
陳排放不再反駁,穿好衣服,飯也不吃,就直接出了門。
到了村委會後,見村長黃順昌正坐在院子的石階上抽菸,一臉凝重,與夜裡戲弄女人的他判若兩人。
“叔,你喊我?”陳排放走過去,問一聲。
黃順昌擡起頭,上上下下打量着陳排放,問:“這幾天你都忙啥了?咋不見人影了,不想向組織靠攏了是不是?”
陳排放撓了撓頭,說:“也不知道是咋的了,整天價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天天睡都睡不醒。”
“操,不會是耍女人傷身子了吧?”
靠你二大爺!
你以爲都像你那麼下流啊,天天惦記着腰下那點破事兒,老子可沒你那麼垃圾。
陳排放心裡罵着,剛想回一句,不痛不癢戳一下他的軟肋,耳邊突然就響起了奶奶囑咐自己的話。
是啊,人家是村長,大權在握,何必跟人家過不去呢?
老話說得好,順者昌、逆者亡,圖一時之快,傷了人家,吃虧的終歸還是自己。
想到這些,陳排放憨憨一笑,說:“叔啊,你就別逗了,我可是個根紅苗正的好孩紙。”
“好個屁!”黃順昌點燃了第二支菸,吸一口,突然問陳排放:“你還記得那輛摩托車不?”
“摩托車?”
“是啊,就是前些日子扔在咱村的那輛。”
“記得,咋了?”
“那人你認識不?”
“咋了?”
“我問你認識丟摩托車的人不?”
陳排放搖搖頭,說不認識。
“真
的不認識?”
“不認識就是不認識,這還用得着撒謊了。”陳排放信誓旦旦地說着,反問村長,“咋了?那摩托車不是被王興騎走了嗎?”
村長說:“是啊,可又被搶回去了。”
“搶回去了?”
“是啊,還把王興給打傷了。”
“臥槽,誰幹的?”
“還能是誰,估計就是丟摩托車的人吧,該着王興那小子倒黴,騎着摩托車去趕集,路上就出事了。”
“傷得嚴重嗎?”
“鎖骨折了,半邊臉上扒了皮。”
“報案了嗎?”
黃順昌吐一口唾沫,罵道:“報你媽個比啊!那摩托車本來就來歷不明,說不定還會被反抓一耙。”
“那王興咋辦?”
“活該!誰讓狗曰的貪小便宜了。”黃順昌咳一聲,接着說,“還以爲你知道內情呢,想着讓你帶人去訛回來,至少要點醫藥費回來。”
“叔,我真的不認識那人,騙你是小狗!”
“操,你小子沒正型,說話就像刮臭風。”黃順昌站了起來,說,“今天沒事吧?陪老叔出去轉轉。”
“去哪兒?”
黃順昌詭異一笑,說:“找個地兒,繼續考察去。”
“不行……不行……”陳排放裝出爲難的樣子,連連搖搖,說,“叔,我今天有事兒,要幫着派出所寫東西呢。”
“咦,你小子真行啊,看來王達川還真拿你當人物了。那好吧,正事要緊,你去寫吧,我找王連成去。”黃順昌說着,大步走出了村委會大院。
考察你姥姥個頭啊!一定是又想打野食了,老流氓,就不怕把自己淹死在女人堆裡。
陳排放一路暗罵着回了家,找點可吃的東西對付了一下,突然想起了那條蛇狀的黑霧,一時恍若隔世,搞不清是夢還是真了。
他心裡癢得很,急切地想看個究竟,便扔下手中的饅頭,鬼鬼祟祟溜進了杏花家門,躲在暗處觀察起來。
看上去杏花嫂安然無恙,正躺在牀上酣睡,直到她兒子小龍站到了牀前,大聲喊着媽媽,她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見屋裡已是光亮一片,杏花爬了起來,知道給兒子做飯已經來不及了,乾脆塞給兒子五元錢,讓他自己去商店買吃的。
兒子一出門,她再次躺下來,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一個上午就這麼打發了過去,直到臨近正午,纔不得不起牀。
稍加洗漱,便去了竈屋,手忙腳亂做好了飯菜,剛剛端上桌,兒子小龍就進了家門。
杏花擡頭望着兒子,關切地問:“肚子餓了吧?”
“嗯,餓了,早上只吃了幾根辣條,一點都不充飢。”小龍說着,擡腳進了屋。
“那東西咋好當飯吃呢?”杏花心裡熱一陣,愧疚起來,自己一個女人家,不光照料不好兒子的生活,竟然還跟不三不四的男人胡來,幾乎就是當着兒子的面,這的確是有些過分,不只是過分,簡直就是不要臉面了。
正想着,兒子放下書包走過來,湊到媽媽跟前說:“媽,今天又有警車開到我們學校了,警燈一閃一閃的,還來了好幾個警察呢,真威風!”
杏花心裡凜然一動,立馬斷定,一定是校長把範小碩給告發了,警察是來抓人。
臉上卻裝出一副漠然的神情說:“小龍好好學習,長大了咱也當警察,專抓壞人,不抓好人,好不好呀?”
兒子嗯一聲,乖乖答應着。
杏花掀開鍋蓋,邊盛飯邊問兒子:“警察又到你們學校幹啥了?”
“不知道幹啥
。”兒子起身坐到飯桌邊,接着補充道,“肯定是抓壞人唄,警察不抓壞人還能幹啥?”
沒錯,一定是校長又把範小碩給告了,告他把自己塞在了糞坑裡,是蓄意謀殺,是想要了他的老命。
想到這些,杏花呆不住了,招呼兒子坐下來吃飯,自己就急急火火地走出了家門。
她先去了棗妮家,想從她嘴裡探聽點小道消息。
棗妮家的院門關得嚴嚴的,猛勁推了幾把,才聽見裡面有了應聲。
棗妮開了門,搖搖晃晃走出來,打着哈欠問:“浪貨,大中午不好好呆在家裡,躥啥呀?是腚裡躥火了吧?”
“誰像你啊,大白天家就抱窩。怎麼喊了半天都不開門?是不是屋裡藏着野男人?沒攪了你們的好事了吧?”杏花半真半假地嬉鬧道。
棗妮一笑,說:“誰能看上我呀,人老珠黃的,連點水汽都沒有了,沒人稀罕的了。再說了,還是本本分分的好呀,別再招惹那些狗曰的男人了,可不是好玩的!”
“那你白天關門幹嘛了?讓我進去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藏了野漢子。”杏花說着,擡腳就往屋裡闖。
棗妮伸手攔住她,說:“你不知道我打小就膽小啊,這一陣子村裡老出事,一個人在家,還是少惹是非好。”
杏花傻愣愣問道:“又出啥事了?”
棗妮問:“你不知道?”
“知道啥?”
“全村都傳得沸沸揚揚的了,你耳朵里長驢毛塞了呀!”棗妮說着,轉身從院子裡提出了兩隻馬紮,遞給杏花一隻,兩個人面對面坐下來。
“你倒是快說呀。”
棗妮打一個哈欠,問杏花,“你這個死賴娘們,是不是裝傻呀,那麼大的事能不知道?”
“死逼,我哪像你呀,天天裝傻悶騷,到底出啥事了嗎?你快說呀,賣啥關子啊。”
棗妮伸長脖子,朝着衚衕口張望了一陣子,才低聲說:“是孫大剛的老婆,這不頭夜裡又出事了,差點都被折騰死了呢。”
杏花一驚,趕忙問:“出啥事了?”
“被人糟蹋了,糟蹋的可厲害了,比上次嶽老太都嚴重!”
“你是說被男人糟蹋了?”
“是。”
“怎麼個厲害法?成啥樣了?”
“瞧把你給急的,我也是頭午在老碾臺那兒,聽一幫子老孃們說的,說是孫大剛的老婆被弄得可慘了,嘴被膠帶封了,封得嚴嚴的,身子都被撕爛了,上面一對的飯都腫了,聽人家說是被壞人給咬的,上面還帶着很深的牙印子呢。你說那人怎麼就那麼兇殘呢?”
看來棗妮真的是被嚇着了,邊說着,身子邊不住地打哆嗦。
“聽上去不像人乾的,是野獸吧?咋就會那麼厲害呢?棗妮,你說的是真事?”
“誰說不是來,聽人家說老虎厲害,我估摸着那個壞人比老虎更要厲害三分。”
“沒來人查嗎?”
“來了一大幫子警察,把村裡在家的所有男人都過了一遍篩,都喊過去問話了。”
說到這兒,棗妮望一眼杏花,正色道,“對了,聽說已經有了幾個懷疑對象,估計壞人就在裡頭,這回是逃不掉了。”
杏花一聽急了,問:“是誰被懷疑上了?”
棗妮說:“這一回,又沒落了你家麻子叔,可人家都說不像是他乾的。你想呀,他早些年就被割掉了,哪還有那個能耐呢?難不成又長出一個新的來?對了,裡面還有你那個情人呢,就是那個小白臉老師。”
“啥……啥……他也被懷疑上了?”杏花失聲喊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