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排放緊張起來,毛手毛腳穿好了衣服,對着攤在牀上的黃麗娟說:“我有急事,要趕着回去。”
“小屁孩,又白白折磨了我一回。”
“我……我咋就折磨你了?”
“你讓我着火了,再潑一瓢水,你說這算不算折磨?”黃麗娟說着,從牀上爬了起來,一臉不情願。
直到上車之後,陳排放才軟不拉幾地對她說:“對不起,是派出所讓我去一趟。”
黃麗娟陰着臉,問一聲:“是王達川?”
“王達川是誰?”
“就是那個王所長。”
“好像是吧。”陳排放含糊地應付道,他不想說出小女警的名字,擔心黃麗娟又把事情想歪了。
到了派出所門口,黃麗娟停下車,冷冷說了聲:“下去吧。”
陳排放心裡忽悠一陣燥熱,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悶着頭下了車。
“陳排放,你要是真遇到了啥麻煩,就說我們是親戚,實在不行,就打電話告訴我。”黃麗娟說完,開車離去。
陳排放面無表情,呆呆杵了一會兒,才轉身走進了派出所的大門。
“你怎麼又跟她粘在一塊了?”小女警從門後冒了出來。
“哦,她……她……去幫我看藥材了。”
“看藥材?”
“是啊,騙你幹嘛。”陳排放有點兒心虛,不敢正視小女警的眼睛。
“瞧瞧你吧,身邊都是些什麼人呀?難怪臭烘烘的呢。”
“誰臭烘烘了?她是好人,一直在幫助我。”
“好人,好個屁!”小女警罵罵咧咧道:“狐狸精,你還指望她幫你?再過一萬年,她都成不了活菩薩。”
“對了,你急吼吼找我,有啥事?”
小女警朝着辦公室的方向望了望,從兜裡拿出手機,打開來,遞給了陳排放,說:“你自己看,這是什麼?”
陳排放接到手裡,打眼一看,傻眼了——
小女警的手機裡竟然有自己在山莊裡被“捉姦”的照片,臉刷一下子就白成了一張紙。
“是你吧?”
“不……不是……”
“你還敢嘴硬?再好好看看,不是你是誰?瞧你那個死熊樣吧,簡直……簡直讓人噁心!”
的確,照片裡的陳排放着實醜陋不堪,污穢至極,他半裸着身子,滿臉畏瑣,身邊還躺着一個同樣半裸,並且滿臉是血的小女人。
這樣的場景,無需辯駁,一目瞭然。
“那一天,我喝多了,暈過去了,等醒來之後,就成那個樣子了。”陳排放羞愧難當,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怎麼能去那種地方呢?”
“是別人喊着一起去的。”
“別人讓你跳火坑你也跳呀?”
“我……我……”
“行了,多虧我知道那個山莊的底細,要不然一輩子都不會再理你了。還有這照片的事,要不是被我無意中看到,你可真就遺臭萬年了!”
“咋了?”
“餿大了,你知道不知道?那些爛照片被人發到網上去了,雖然在臉上打了馬賽克,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真的假的呀?”
“是真是假你至極看,這是截圖,你瞅仔細了。好在是個小網站,縣裡的
一個社區論壇,要不然可就麻煩了。”
“那……那咋辦?”
“還能咋辦?我已經找了縣局網管科,給處理掉了。你小子,以後能不能潔身自好一點,這樣下去,遲早要臭成狗屎。”說到這兒,小女警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陳排放,“對了,你被訛錢了沒有?”
“那倒沒有。”
“有也活該,誰讓你去那種地方的!”
“他們說帶我去考察,也就沒多想,就跟着去了,誰知道稀裡糊塗就這樣了,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你不是對不起我,是對不起你自己,以後不要整天想些歪門邪道,多學點正事,有所追求好不好?”
陳排放嘆息一聲,說:“我還能有啥追求?”
小女警說:“種種田,看看書,寫寫小說,那樣的話就高雅多了,說不定將來還真就能出息成個人物。”
正說着,一輛警車開了過來,停在了他們跟前。
車窗玻璃緩緩搖下,露出了所長王達川的一張黑臉,大聲問道:“那個誰……誰來?你特馬是不是又犯事了?”
“沒……沒呢,所長。”小女警搶着解釋道,“我們正在談稿子呢,打算把村級治安聯防的事寫成通訊報道,發到市報上去。”
“好……好……不錯,謝謝你了,小夥子。”王所長一腳油門,車駛進了院子。
擔心所長再回來瞎摻和,小女警簡單交待了幾句,便打發陳排放回家了。
一路上,陳排放的心思全在那些醜陋不堪的照片上,心裡面就像飛進了渾身帶屎的蒼蠅一樣,既難受,又噁心。
靠他二大爺!到底是誰跟自己過不去?又在背後下黑手了。
可思來想去,也沒想出所以然來。
灰塌塌回到家裡,見奶奶正趴在牆頭上,賊兮兮往西鄰院子裡張望着,陳排放喝問道:“奶奶你在幹嘛呢?”
奶奶被嚇了一跳,捂着胸口直喊娘。
等回過神來,她走到了陳排放跟前,小聲喳喳道:“我看那個小娘們是夾不住了,這幾天老在胡亂放臊。”
“奶奶,你說啥呢?”
奶奶用手指戳點着隔壁,說:“那個小浪貨,自打男人走後,天天不消停,就跟趕大集似的。”
“奶奶,你胡說啥呀?就不怕嘴上長瘡?興許是找她有事呢。”
“是有事,有騷事!”
“奶奶呀,你可不能捕風捉影,嫂子她是個好人。”
“好個屁!不是個狐狸精,也是個潘金蓮,不信等着瞧,都快浪上天了”奶奶說完,朝外面走去。
“奶奶,你可不能出去亂說,會惹亂子的。”
奶奶邊走邊嘟囔:“浪x,做都做了,還怕別人嚼舌?明眼人誰還看不出來,早就跟那個小白臉搞熱鍋子了。”
“奶奶,你還有完沒完啊!”陳排放想喊住奶奶,可早就沒了影。
陳排放雖然不相信杏花嫂會變壞,至少不會壞到那個程度,但無風不起浪,奶奶的話也未必就是空穴來風。
回頭一想,自打李金剛進城之後,杏花嫂可真是沒少單獨接觸男人,譬如村長黃順昌,譬如那個吳校長,更曖昧一點的要數那個新來的教師小白臉了,他們不要臉的可能性最大。
不行!既然金剛哥已經再三叮囑過,自己也毫不含糊地拍着胸膛發過誓,那
就有義務看好嫂子的門,不能讓她紅杏出牆,鬧出丟人現眼的騷事來。
反正這一陣子也沒事可幹,乾脆就拿出精力盯緊杏花嫂好了,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變壞了,壞到了何種程度。
這天夜裡,到了半夜時分,陳排放都沒有睡意,乾脆偷偷摸摸出了門,一路小跑去了北坡。
他坐在泥潭邊,自言自語道:“我也不知道盯梢好不好,盯吧,覺得對不起杏花嫂;不盯吧,又愧對金剛哥,糟蹋了人家對自己的信任,是盯?還是不盯呢,該咋辦纔好?”
正說着,隨着水中嘩啦一聲,神龍亮起粗混的嗓音說話了:“盯也半斤,不盯八兩,由着心境去吧,別活得太累。”
“可萬一被發現了呢?”
“沒事,你不是有時也能隱身了嘛,來,再給你補充一點點能量吧。”神龍說着,翹起黑乎乎的龍頭,呼呼吹了兩口氣。
陳排放覺得一陣柔和的春風撲面而來,清新甘醇,朝露一般滋潤着他的身心,瞬間靈醒了三分。
不等他起身道謝,神龍頹然傾倒,轟隆一聲,濺起了水花一片。
看來神龍真的老了,已經無力支撐了,可自己又無能爲力,連它吩咐找的無根之水、無壤之土、無果之木都無處可尋,心中難免愧疚起來。
過了一會兒,神龍又露出頭來,寬慰道:“天意難爲,無需刻意,去吧……去吧……”
陳排放黯然離開,回家睡下,一覺到了天亮。
天亮之後,他心裡豁然開朗,冒出了一個念頭:既然小女警要自己寫小說,那就寫唄,就以杏花嫂爲原型,寫她與男人之間所發生的故事唄。
當然了,要寫得豐滿、逼真,那就需要真實的生活。
這樣一來,自己去盯梢,也就有了雙重意義——
一來是爲金剛哥當眼線;
二來是爲寫小說積累素材。
於是,草草地扒拉幾口早飯,陳排放就躲到了衚衕口的草垛旁,靜靜地觀察着杏花嫂門前的風吹草動。
也就幾分鐘的空,杏花嫂便出了家門,肩上扛個鋤頭,扭着肉呼呼的屁股朝前走去。
陳排放閉目養神,身上倏然輕鬆起來,一團淡淡的浮雲般,緊跟在杏花嫂的身後。
杏花嫂穿街過巷出了村子,直奔着村東的麥田去了。
一進麥田,她就彎腰塌背忙活起來,一邊劃鋤,一邊薅草,乾得很像那麼回事兒。
正幹得起勁,突然聽到有人喊她:“杏花……杏花……你在幹嘛呢?”
杏花直起腰,朝路邊望了望,見是小白臉範小碩,臉一陣發燙,迴應道:“這還要問啊,鋤地唄。”
看看四周沒人,範小碩乾脆把自行車立在路邊,邁步走進了地裡。
“你過來幹嘛呢?快忙你的去吧。”
範小碩一臉淡定,說:“沒事,就想跟你說幾句話。”
“你還是快些離開吧,我可不是個好女人,小心沾染了是非。”杏花說着便彎下了腰,繼續鋤起地來。
“你是好人,我知道,感激你還來不及呢。說句真心話,這次多虧了你,要不然可就慘了!”
杏花嘆口氣,說:“還好人呢,差點就把你給害死了。”
“都已經過去了,用不着再說那些,我範小碩心中有數,知道你是個好人,一個有情有義的好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