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幾年,子玄已是十六七歲的動人女子了。這會兒她正跟着染顏在人間玩,染顏依舊穿着間明豔黃衫,子玄則是隨了無弦仙人穿了件素白衣物。兩個女孩倒也引得不少人的注目。子玄雖在無音仙界時對着他們算是活潑開朗,但平日也終究是跟着無弦仙人,性格總還是安靜的。這街市上人煙嘈雜也會讓她感到不舒服。
“早說不要來人間了,真是無趣。”子玄邊走邊向染顏低聲抱怨。
染顏見她毫無興趣便只得拉着她的手道:“我不是說過嘛,人間有很多好玩兒的好吃的,偏偏你的嘴都被無弦仙人給慣壞了,喜歡的也有他拿最好的給你,自然不會感受到這人間的樂趣。不過這次我可是打聽過了的,前邊有一大戶人家要辦喜宴呢。見你也沒看到過,這就帶你去湊湊熱鬧。”
這一路走着就聽到前邊不遠處傳出鑼鼓聲與人們歡呼的聲音。再拐過一個巷子,就見到一戶人家門前人來人往,賓客絡繹不絕,人人手中都拿着一份禮。
染顏指着那邊道:“就是那戶人家了,隨我進去看看吧。”
子玄往那邊看了看,晃神間就被染顏拉了過去。
也不知染顏施了什麼法,那人家的僕人也沒阻攔反而客客氣氣地將她們請了進去。
染顏很習慣地和旁邊的人打招呼談話,那些人見兩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來了雖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在意,畢竟是喜宴,大家都是和善地聊天。子玄不習慣這樣的場合也不大喜歡與其他人接觸,只是跟在染顏的身邊沉默不語。
不久新娘就被迎了來,染顏碰了碰子玄:“新娘子來了,我見過這姑娘,長得倒是挺嫺靜的。”說着又看向子玄,“你也學學這人間的人,不要以後嫁了人還要別人照顧你。”
子玄不在意地說:“有師父在,我纔不擔心。”
染顏不屑道:“你既不修仙,過幾年長大了總要嫁人的。仙人怎可能一直陪着你?”
“師父說過會永遠和我在一起,不會離開的。”
染顏懶得再與她爭辯,只看着那新娘子在丫鬟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向大堂中。
這時子玄才覺着恍惚,新娘和新郎皆是穿着紅衣,相攜至裝飾着各種紅色事物的大堂中。這明豔的顏色分明是奪目的,此刻看來卻有些黯然又使人疲憊。
不知不覺中子玄已被染顏拉了進去,看着一對新人拜過堂就被推搡着進了洞房。原想着待染顏再吃些東西就能回去了,這時子玄卻發覺一絲不對。
“這裡有魔界的人。”子玄拉過染顏到身邊,警惕地觀察身邊的每一個人。
染顏也有所感知,蹙眉點了點頭道:“能察覺得到看來還不是厲害的人。”雖是這麼說,但染顏也知道她們兩個人子玄懂得的法術最多隻夠對付凡人,而她自己本就修煉時間過少現在又化作人形不得隨意使用。而且魔界的人忽然出現在此地也不知目的爲何,一直居於無音仙界的他們對外界向來不聞不問,魔界的人出現應該與她們無關。只是既然自己將子玄帶了出來總不能讓無弦憂心,現下看來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我們還是回去吧。”染顏拉着子玄的手往外邊走。
子玄也正有此意,隨後兩人行至一處無人的角落。子玄摘下發間那支無弦給她的玉簪,放在手中唸了咒,那玉簪發出瑩瑩的光,將兩人隱至其中,隨後消失。
只是沒人發現,此刻在角落的暗處有一女子卻勾起嘴角笑了。
總算是安全回到了無音仙界,雖說並不認爲這事會牽扯到她們但染顏仍是捏了把汗,畢竟子玄要是因此傷了自己也不會好受。要說這也真是奇怪,平時遇到一兩個神仙小妖也算是正常,但偏偏遇到的是魔界中人。他們又與平常妖魔不同,因爲千年前的一次戰爭魔界的人已所剩無幾。據說那魔尊也是散了魂魄,因此這魔界的人通常並不出現在人間,但這子玄一來人間就能碰上這些人實屬難得。這運氣估計是賭坊的老闆見了都要關門。虧得這次無弦雖不在卻也沒有發生事端,不然就是與那些碰到了也難免出現什麼意外。想到這裡染顏不禁捏了把汗,又長長地鬆了口氣。
彼時子玄徑自跑到了無弦那邊,染顏則回了自己的花叢裡休息。
“師父。”子玄開心地跑到無弦身邊,無弦也微笑着將她摟入懷中。
“許久不曾去過人間,玄兒今日可玩的開心?”
子玄搖了搖頭:“人間還是一樣無趣,子玄以後還是陪着師父。”
無弦笑了笑:“不是去看喜宴嗎?可有看到有趣的事?”
“滿眼都是紅色,看得心都累了。”子玄抱怨道,接着又說:“今日我們還遇到了魔界的人,果然我就不該出去的。”
無弦蹙了眉低喃:“魔界的人?怎麼又出現了...”
子玄自然更是不解,只是很快又恢復了笑容:“師父,喜宴可是相互喜歡的人永遠在一起的見證?”
無弦點點頭:“是。”
子玄低頭往無弦懷裡靠了靠道:“子玄與師父也是要永遠在一起的,那我們是不是也要辦喜宴呢?”
無弦頓了頓問道:“玄兒喜歡嗎?”
子玄想了想道:“若是與師父,玄兒自然是喜歡的。”復又抱住無弦的脖子道:“子玄要與師父辦喜宴,這樣師父以後也不能和別人辦喜宴,只能和子玄永遠在一起了。”
無弦看着已經長大卻依然依賴着他的子玄微笑,他輕聲道:“那玄兒可要想清楚了,在這無音仙界之外,師徒是不能相戀的。若是以後玄兒出去了會被人責怪,被人取笑,玄兒不怕嗎?”
子玄毫不猶豫地搖頭:“玄兒雖不明白爲何師徒不能相戀,但即使是這般我也不怕。只要師父在玄兒身邊就好,大不了以後玄兒都不出這無音仙界,就這麼一直陪着師父。”
無弦吻了吻子玄的額間:“好玄兒,只要爲師在,就定然不會讓玄兒受到傷害。”
子玄笑聲如鈴:“那我們何時辦喜宴?”說着子玄又不禁皺眉,“我看那凡間辦的喜宴都太過喧鬧,還好這裡除了我和師父就只有染顏、綠竹和青葉三人。而且凡間的人辦喜宴還喜歡將所有物件都裝飾上紅色,看得人頭髮昏。”
無絃聲音輕柔:“玄兒想怎麼辦這喜宴?”
子玄抓着無弦衣服的一小塊放在手中揉玩:“師父還是穿白衣好看,”說着看向無弦的柔和目中,“子玄要穿最好看的嫁衣。”
無弦點頭:“都依你。”
三日後的清晨,子玄坐於自己房間的銅鏡前,染顏在她身後爲她梳理長髮。略施粉黛的子玄不失靈氣卻多了分嫵媚的美,與她那身明豔奪目的嫁衣相襯,更顯出子玄如雪的肌膚以及安靜的面容。
穿戴完畢,染顏扶着子玄笑道:“沒想到你這還是有模有樣的,接下來就由你自己去無弦仙人那兒,我先去吃東西了。”說着將子玄送出竹林就自己離開了。
竹林外仍是那片不染塵埃的雪景,無弦站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白衣飄揚,淡然微笑。他就這麼靜靜站在那裡,看着不遠處一身紅衣的子玄,張開了懷抱。
這個情景就像年幼時子玄見到了自己一直在找尋的無弦,他就站在眼前,靜默地看着自己,然後微笑着張開雙臂等待她的到來。彷彿追尋已久,卻又一直守在身邊。
子玄迎着飛雪跑去,撲到無弦懷中。這份溫暖,持續了一生,守護了一生。今後還要繼續延續下去,雖不曾言語,子玄卻知道自己一直貪戀着。
“玄兒。”無弦將子玄抱入懷中,像是每一次她向他跑來,他仍在靜然守候。
子玄剛好及到無弦的脖子,她蹭在無弦懷裡享受着這份安然的柔軟。
“師父,從明日開始師父就只能和玄兒在一起了。師父不可以喜歡其他人,不可以這麼抱着其他人。”
“嗯。”
“還有不能對其他人這麼好。”
“嗯。”
“玄兒也不會對除了師父以外的人這麼好,不會喜歡其他人,也不會這麼抱着其他人的。”
無弦輕笑:“我知道,玄兒可還有其他不可以要說?”
子玄想了想:“嗯...以後師父每日都要給玄兒梳髮,不可以給其他人梳髮,不可以給其他做好吃的,不可以撫琴給其他人聽,不可以給其他人作畫...”
“好。”
“還有...”
“還有什麼?”
子玄頓了頓,搖頭:“不知道,現在就這些了。”
“這些我都答應玄兒,那玄兒是否也會這樣做?”
子玄點頭:“嗯,子玄也要同師父一樣,只喜歡師父一人。”
無弦將子玄抱起,落雪中她的嫁衣如此奪目。看着無弦的柔軟目光,子玄一時竟無所適從地往他懷裡躲起來。
“玄兒,”無弦看出子玄的羞澀,柔柔喚她。“我帶你去吃些東西吧。”
子玄這纔想起今天無弦做了許多好吃的,這會兒只怕都被染顏那小花精吃了大半去了,頓時心裡不滿。忙點頭道:“嗯,快些去,不然就被染顏都吃完了。”
無弦見她這般較勁的模樣不由笑了,復又說道:“你若是喜歡,我再做給你吃就是了。”
子玄想了想也是,這番也就不急着去吃東西了。
“師父,成了親的人都會生孩子嗎?”
無弦微微蹙眉:“嗯,雖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但也可以這麼說。”復又看着子玄問道:“玄兒也想有自己的孩子嗎?”
子玄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她着實沒有認真想過。
“那師父呢?師父可想要子玄和師父的孩子?”
無弦輕嘆了聲:“若是玄兒喜歡,我自然喜歡。只是爲師更喜歡與玄兒在一起,只是和玄兒在一起。”
子玄點頭:“子玄也是,只要有師父就夠了。”她眨巴眨巴眼睛,“那我們就不要孩子,只有玄兒和師父。”
“好。”
不出所料,正在殿內染顏吃得不亦樂乎,一邊的綠竹和青葉還在不停的勸阻。只是那勸阻自然管不了用,這會兒見到子玄和無弦兩個人回了染顏方纔停下看着他們。
“恭喜子玄和無弦仙人,”說着又拿了一塊糕點塞到自己嘴裡,“這喜宴辦得甚好,清雅寧靜又不失美食佳餚。”將糕點吞下後染顏頓了頓堆起燦爛笑容:“染顏在此祝二位白頭偕老,永結同心...那個,我就不打擾你們,繼續吃東西去了。”說完就跑到另一邊去吃了,幾人見她這般皆是無奈嘆息。
綠竹和青葉上前向無弦與子玄作禮:“恭喜無弦仙人,恭喜子玄。”
無弦淡然點頭,子玄只道:“好了好了,你們也不用客套。不過是個形式而已,我和師父本就是要永遠在一起的。”
綠竹與青葉聞言都是笑了笑,又十分知趣地退到了一邊。
“這裡的食物雖是施法變出的但都有利於你們修行。”
“多謝仙人。”
說罷無弦就將子玄帶回了自己的房間。時辰還早,子玄坐于格子木門前看外邊風輕雲淡。無弦跪坐在她身後將她摟住。
“玄兒在看風景?”
“嗯。”
無弦沒有多言,放開了子玄將她頭上的髮簪輕輕拿下。雖是成親,除卻這身紅衣子玄卻並未多加裝飾,長髮也僅是用無弦給她的那支玉簪固定。
子玄的發十分柔順,玉簪取走後瞬間落下,三千青絲垂落在地。美得這般不動聲色卻又令人心神恍然。
無弦在身後撫着她的發:“累嗎?”
子玄搖頭:“纔不會。”
無弦笑了笑,走至一邊的櫃前取了件輕便素雅的衣裳放到子玄身邊。
“玄兒還沒有穿過這般沉重的衣物,既然回了房間就換下來吧。”
子玄面向無弦微笑:“子玄穿這身嫁衣好看嗎?”
“我的玄兒怎麼會不好看?”無弦輕聲回答,心中卻也爲她這份出塵的美驚豔。
子玄不依,撲到無弦懷裡鬧着:“子玄就知道師父定會說這話,真是無趣的很。”
無弦寵溺地揉揉她的發:“那玄兒想聽爲師說什麼?”
“玄兒不知道。”
無弦不言,捏着子玄的下巴擡起她的臉:“玄兒。”還未等子玄有所迴應,無弦已經低頭吻下去。這是子玄第一次與無弦這般親吻,他身上淡然的香味令子玄安心,這個吻卻讓她沉醉。子玄生澀地迴應,雙手緊張地抓住無弦的衣襟。待到他放開她時,子玄依然昏昏地靠在無弦懷中,只覺全身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