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宛如能夠下牀後已經是十天了。這個時候的她能動卻仍舊是勉強的,但是她不想成爲無用的人,一直呆在牀鋪上的人。
她知道,自己和爸爸這樣拖累着虎子,雖然虎子沒有說什麼,但是宛如也知道,虎子一天比一天還要晚回來。
“宛如,你不要去了。爸爸自己去就好了。”胡老闆看見宛如掙扎的從牀上起來的時候,急忙放下了揹簍衝到了石牀邊。
“爸爸沒事的,我可以的。”宛如擡起蒼白的臉龐,勉強的微笑的對着爸爸說。
“宛如,爸爸可以的,就撿牛糞啊,爸爸小時候做過的,但是你從來沒有做過,而且你的腳。”
“爸爸你的腳也。”
“爸爸腳沒事,不要走太多的路就好了。你就聽話,呆在牀上,爸爸去就好了。”
“好吧,那爸爸你小心點。”宛如躺回了牀上,但是幾乎是等到她爸爸合上門,腳步聲音越來越遠的時候,宛如又開始掙扎的從牀上下來,她知道這樣是會讓爸爸擔心的,但是自己更不想拖累爸爸。
等到宛如走出了門之後,撐着粗粗的棍子之後,也已經用了大半晌的時間,她其實真的很痛,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在支撐着,她緩慢的小心的在山路上走動着。看着天邊的太陽已經慢慢的失去它奪目的光彩的時候,宛如的揹簍裡面只有幾個大糞,她嘆了口氣,繼續的咬着牙關,一不小心,她的坡着的腳踉蹌了一下,整個人便如同失去了重心的皮球一樣,沿着山坡上滾了下來,等到她停下的時候,等到她好不容易緩過了神態張開了眼睛的時候,等到她眼睛前面的白霧消失了之後,她纔看到自己正好是一株百年的古樹擋住了自己的去路,否則,自己就要一直滾落到了常葉湖水裡去了。
這個時候的宛如是站不起來的了,她只覺得全身痠痛,而她的傷口,則是更加的疼痛連自己背上的揹簍都不知道滾到了哪裡去了。宛如靜靜的躺在那裡,因爲隨意的一動都會讓她覺得徹底的疼痛。
老樹的枝幹伸得很長,擋住了快要落下陽光的方向。但是從密密的枝椏中,宛如還是能夠看見那已經放不出什麼熱量和光線的太陽了。
宛如打量着周圍的情景,周圍圍繞着都是密密麻麻的野草,而自己掉落的這一片地方就這樣的被圍繞了起來。
濃郁的常葉湖水的味道就這樣在這一片小世界裡面圍繞着,伴隨着時不時搖晃的老樹枝椏還有常葉湖水拍打着岸邊的清脆的聲音。
爸爸會不會找不到我。宛如這樣想着,自己又讓爸爸擔心了,不僅沒有幫上爸爸的什麼忙還一直讓他爲自己擔心。
一直以來,爸爸總是忙着賺錢,忙的自己一天很少看見她,這讓宛如甚至都覺得自己存在沒有什麼價值,直到這次遇難了,她才發現了爸爸其實一直都是在乎自己的,只是被那個什麼都要攀比,什麼都那樣浮躁的城鎮給迷惑了而已。
正當宛如想得出神的時候,一隻小小的黑色生物挪動到了她的身邊,是一隻小黑狗,還很小很小,低頭嗅了嗅宛如便窩在了宛如的身邊,縮成了一團。
宛如從來沒有特別喜歡過什麼生物,包括狗,但是這一刻卻讓宛如覺得特別的親近,彷彿自己又了一個小夥伴一樣。
爸爸會找到這裡嗎?
太陽已經掩藏了起來,天色也開始黑了,而宛如躺着的這個地方則還是如此的安靜,聽不見一點點的人聲,甚至連外面一點的動靜都聽不見的。
自己會一直這樣躺着嗎?自己會死嗎?這個是宛如第一次想到死。這個地方沒有人會找到自己的吧。
也許是迴應着她,常葉湖水發出了嘩嘩的聲音。身旁的樹葉和野草也發出了劇烈的搖晃聲。
宛如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了,她覺得自己的生命彷彿在流逝一樣,力氣也漸漸的被抽乾了。
隱隱約約,宛如卻看見了一個黑色高大的人影來到了她的身邊。
“你是陰間的人嗎?”宛如喃喃的說道。
“我不是。”黑色的影子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很久,緩緩的說。
宛如再沒有力氣回答,她的眼睛緩緩的閉上,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小心的擡起。
虎子則低頭的看着閉上眼睛的宛如,他的目光是驚奇,是不可思議,但是更多的卻是說不清楚的東西。虎子擡頭,看着面前的這個地方,他沒有想到宛如會到這裡來,這個,甚至連常葉村中活的最老的老人,又或者是村長都不知道地方,從來沒有人到過這裡,或者是說這個地方從來不讓任何人找到它。
虎子就這樣抱着宛如,看着面前散着霧氣的湖水,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過了好一會兒,宛如才悠悠然的睜開了眼睛,她靠着寬闊結實的胸膛上,因爲是被抱着,所以她能夠看見自己的身子,受傷的地方已經被黑色的草藥均勻的覆蓋着,宛如覺得自己的疼痛好多了,她微微的擡頭,看見的是虎子堅毅的下巴和臉龐。
“爲什麼出來。”虎子沒有低頭便知道宛如醒來了,他沒有低頭,緩慢的抱着宛如走在了回去的路上。
“因爲我,不想躺着。”宛如紅着臉慢慢小聲的說着,一半是因爲第一次這樣靠着一個男人,另外一半則是因爲自己的做法的確是欠缺了考慮。
宛如回答後,虎子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安靜的走在完全漆黑的小路上。宛如瞥了一眼前面的道路,道路很黑而且不好走,但是虎子卻一直很平穩的走着彷彿走的地方是一條平路,讓懷裡的宛如一點都沒有巔坡的感覺。
所有的世界都是那樣的安靜。宛如在這樣的安靜之中卻顯得特別的無措。
“你怎麼找到我的。”想要打破寧靜的宛如這樣說着。她說完就臉紅了,因爲她能聽見她的聲音在虎子的胸懷裡面共震着。
虎子是隔了好一會兒才說的:“是常葉湖告訴我的。”
宛如沒有接話,因爲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想要追問下去,但是又覺得那樣的行爲和問題有點幼稚,於是只好說了另一個話題:“那隻小黑狗呢?”
“還在那裡。”
“它一個人很寂寞吧,一定跟我一樣。”這句話宛如說的很小聲,很小聲,因爲她並不是說給虎子聽的,而是,說給自己聽的。
虎子沒有回答,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