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剛說完,風盡的手突然用力扣住她命脈。1
十五第一次被風盡動刀,逼她回答問題時,就用過這招。
疼的厲害,幾乎快要抽經,但是這種痛,卻像一股魔力生生將她體內奔走的恨意給遏制下來。。
曾有人說:一念成魔。那日三孃的眼神告訴自己,她快成魔了。
可又如何,只有報復帶來的快感,她方能找到自己的存在嬙。
手腕處疼痛蔓延,十五狠狠盯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這個時候風盡則回身從箱子裡拿出幾個精緻的瓶子,亂七八糟的什麼顏色都有,不僅如此,他還拿出了棉籤和名貴的細紗。
“手指!鑥”
對方冷聲命令。
十五這纔想起自己手指還有傷,便五指分開,平放在了小桌子上。
風盡則低着頭,小心翼翼的將那些藥倒出來,一點點的塗在她手指上,動作十分的小心溫柔。
那麼片刻,看着他低身的動作,她突然想起了蓮降。
“風大人。”她想了想,還是試探的問,“你看到祭司大人了麼?”
對方的手突然一抖,。
“你不是討厭祭司大人麼?大人走了,你不是更開心?虛情假意!”
“你……”十五突然氣不打一處來,她向來知道以前和風盡相處時,對方就喜歡話裡帶刺的諷刺他。
蓮降還好,每次諷刺直接各種難聽的罵詞全一股腦罵出來,他就是含沙射影的。
哎,怎麼又想起蓮降。
十五有些不自在的磨了磨牙。
“臉擡起來!”
風盡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十五透過銅鏡看着自己腫得老高的臉,也只得擡起頭來,但實在不滿意風盡的口氣,乾脆將目光落在其他地方。
本來想問問他這幾個月被關着過的怎樣,看情景,還是算了。
“你不疼麼?”棉籤沾着怪異的藥水,輕輕的塗在臉上,對反的聲音又突然溫柔下來。
“還好。”
“還好,臉都腫得像豬了。你明明都可以躲開他那耳光,怎麼就偏偏受了。”
他這一說,十五還真覺得臉上好疼,當即嘶了一聲。
風盡忙將手收回來,小聲道,“弄疼你了?那我輕點。”說着,動作更加小心翼翼的。
藥水冰冰涼涼,而他動作輕柔如羽毛,十五覺得疼也敢呻吟。
只是想着他的話,道,“是因爲聽到碧蘿流產,太開心,沒有來得及躲。”
“蠢!”
對方嘟嚷了一句,十五渾身一震,只覺得這口氣十分的熟悉。
她腦子一片混亂的坐在位置上,突然不敢動彈,也不敢擡起頭來,眼底更是不知所措。
等她反應過來時,風盡已經抱着盒子走了出去。
十五卻還愣在原地……臉上冰涼,可週身卻滾燙,腦子裡亦嗡嗡作響。
突然,她站起來,衝了出去然而長長的走廊上沒有一個人,提着裙子朝殿外面狂奔,卻剛好碰到三娘。
“十五,你怎麼了?”
看到十五慌張的樣子,三娘忙問。
十五四下張望,“你看到風盡了嗎?”
“剛往側殿去了啊。”
十五轉身就往側殿跑去,剛好看到一片白色衣角閃過,十五也沒有喊,直接衝過去,一手擋住了那正要合上的門。1
“做什麼?”
面紗下的人奇怪的問。
“你……”十五擡眼看着那面紗,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十五手一樣,一下揭開了對方的面紗。
“唔。”風盡連忙捂住臉,後退幾步,躲避到暗處,聲音有點慌亂,“將門關上!”
十五看他驚慌的樣子,馬上將門關上,然後衝了過去,將他手掰開。
那一瞬,眼底閃過一抹她自己都不曾擦覺的失落。
“是風盡啊。”
風盡見門關上,忙鬆了一口氣,十分不悅的看着十五,“誰讓你闖進來的。”
這口氣,全然沒有剛纔那份溫柔,十五訥訥的道,“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風盡眼底閃過一抹狡黠,雙眼狐疑的看着十五。
“大人好生休息吧,什麼時候有空,我帶你去看看燕成亦。”
“嗯,不過我得謝謝十五,如果不是你,我至今還被關在聖湖下面。”
“是十五連累了風大人。”
風盡沒有理會十五,而是將面紗戴好,不知道到爲何,眼前的風盡突然給她一股陰森詭異的感覺。
好像和幾個月前不同。
十五看了他幾眼,轉身走了出去。
“將門關好,我不喜光。”
十五皺了皺眉頭,還是將門關上。
難道是因爲被蓮降關得太久,所以纔不喜光?
十五站在白玉石階上,想起剛剛風盡連衣服下面都穿着一層黑紗,也不再多想。
原本絕望的境地,因爲風盡的到來,瞬間峰迴路轉,她整個人也頓時輕鬆了一半。
而今天,算是秋葉一澈徹底的宣戰了。
“更不能掉以輕心了。”十五深吸了一口氣,一擡手,看到手指上的紗布,包紮得很仔細。
竟然和那天醒來的時候,一模一樣……當時應該是三娘替她包紮的,想起三娘曾經因爲風盡差點放火把自己燒死。
看樣子……還是得防着點風盡。
睿親王府的馬車浩浩蕩蕩的走在官道上,秋葉一澈坐在車裡,從出了皇宮就一直沉着臉沒有說過一句話,臉上還有被十五兩耳光抽過的痕跡。
許久,他低頭看着自己手心,搖頭道,“明一,你聽到了麼?她就如此恨孤。”
“王。”明一深呼吸了一口氣,“有句話屬下不知該說不該說。”
“說。”
“屬下覺得,容月夫人,即便是回來的胭脂王妃。可是……她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人了。”
是的,看到十五在亭子裡仰頭大笑的那個時候,明一心中充滿了莫名的恐懼。
那女人雖然一顰一笑都如胭脂那樣,帶着孤傲的氣質。
然而,她的眼神和渾身那暴斂的氣息,已經徹底的換了一個人。
“如何說?”
“十五像一個只有血仇的鬼。”
明一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了內心真實的想法。
“……”
秋葉一澈震驚的看向明一,頓覺得胸口壓抑的難受。
因爲,再確認十五是胭脂濃之前,明一曾說過,十五就像地獄爬出來的惡鬼。是啊,今天十五像瘋子一樣大笑,復仇的肆意快感在她眼底喧囂,眼角血絲溢出。
真的像一個惡鬼。
一個活生生的人,會喜極而泣,流出淚水,可是,爲何她涌出的鮮血?
“明一,你是在提醒孤,不要奢想她回到孤身邊麼?”
許久,秋葉一澈緩緩開口。
“屬下冒昧。”
明一跪在地上,“只是,不想王多年的心血就這麼付諸東流。”
而秋葉一澈心中何嘗不明白,她突然消失八年,八年後,捲土重來,給他一次次的迎頭痛擊。
眼看就要逼宮,而她竟然請出了鬼手風盡。
“碧蘿報告說流水曾看過名單,讓流水來見我。”
“是。”
當晚,十五帶着風盡去了燕成亦的寢宮,他服用了百味草,精神看起來不錯。
“都已經深入骨髓了。”
風盡將銀針扎入他體內,“按理說早死了,但是體內一直有真氣護體。難道是你一直對他灌入內力……”
十五默然點頭。
“這毒都有十幾年了,若是要逼出來,需要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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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把握就行。”
“你下去啊,我要放血。”
十五點點頭,看着風盡冷淡的背影,轉身走了出去。
此時,夜色微涼,十五毫無睡意,而頭頂明月如銀,十五忍不住攀爬上了房頂,舉目望着整個長安。
從懷裡掏出絲絹,那日在睿親王府,竟然被撕掉了一個角落。
十五手指輕輕的滑過那個角,突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忙收於懷中,回頭看去。
滿是銀輝的天幕之下,站着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他頭戴面紗,不見其容貌,夜風拂過,幾縷青絲合着那領口繁華的花紋,飄逸而神秘。
“風盡?”
十五啞然開口,“你就弄好了?”
對方沒有說話,而是慢慢走過來,他渾身渡着一層銀輝,腳下琉璃瓦泛着冷淡光澤,猶如從水中出來的鬼魅。
從身後拿出一樣東西,他將其丟在了十五身上。
十五一看,竟然是一件白色的雪貂披風,看起來十分的華美溫暖。
“穿上,風大。”
他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坐了下來,隔着面紗看着長安。
“謝謝。”
十五將貂皮披在身上,卻發現找不到內力的帶子,一個黑影壓了過來,帶着十分刺鼻的藥味。
錯愕之間,只感覺到一雙柔荑輕輕劃過脖子,又讓她片刻的恍惚。
黑影離開,他已經坐的遠遠的,十五低頭,發現披風已經穩固在身上,那領口處並非帶子,而是一朵薔薇形狀的扣子。
“你跌入了水池裡,風寒未好,還是不要吹風。”
十五默然,目光卻怎麼也忍不住落在他身上.。
或許是因爲迷離的月光,總覺那神秘的面紗下面,藏着一張絕世傾城的容顏,正當看得的失神,對方突然轉過頭來。
十五趕緊回頭,盯着夜色裡的長安,一道風掠來,十五伸手接住風盡丟來的東西。
“怎麼說你也容月夫人,模樣長得不怎樣也就罷了,偏生還腫着一張臉,到處招搖過市。”對方的聲音,在夜風中透着一絲飄渺。
十五張手心,是一個藍色圖騰花紋的瓶子,打開瓶蓋,淡淡芳香傳來。
竟是名貴的消腫藥。
“謝謝了。”
“哼!”對方別看頭,似懶得看她。
十五小心的將瓶子放在懷裡,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時間出現莫名的尷尬。
“我還沒有吃飯。”
對方聲音幽幽傳來,十五楞了半響,回頭去,“風大人沒吃飯?我這讓人去準備。”
“這是我第一次來長安,不如你帶我去長安看看,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特別?”十五爲難的揉了揉額頭,道,“我倒是知道有一家陽春麪的,味道和我小時候在吃過的很相似,但是,風大人你喜歡吃麪食麼?”
“還行吧。”
“但是你……”十五掃了一眼他一身裝扮,“你這個裝扮出去很容易引人注目啊。”
對方沉默了半響,“宮中的御廚能做陽春麪?”
“好像不能。”
“那你能麼?”
“我?”十五怔了怔,“倒是能做,只是大人你要吃?”
“怎麼?本……本大人救過你這麼多次,一次陽春麪,你都願意?”
果然,拿人手短,早知道,剛剛就不接那個藥瓶了。
兩人進入御膳房,十五挽起袖子,有些犯難,因爲她其實不怎麼還會和麪,好在找到了現成的面,在水裡一抄,然後丟了點蔥花,端給了一直靠在門邊,安安靜靜看着她做東西的風盡。
“風大人,你吃吧。”
十五將麪條放在位置上,對方竟然已經將筷子拿在手裡了。
小心翼翼的挑起一點,動作斯文優雅,然後避開了十五的目光吃了起來。
可剛吃一口,對方身體僵了一下,十五面色大窘,清了清嗓子道,“其實,我自己做的面,只能飽肚子。”
“蠻好的。”
對方輕輕的回答,他動作斯文吃起來像貓似的,又像避開她的觀察,所以吃的更慢了,十五乾脆就看向外面。
一小碗麪,吃足足半個時辰,真是爲難了。
“十五你還會做其他吃的?”
身後冷不停的傳來一個問題,十五回頭,見他竟然把湯都喝了。
“不會.陽春麪,還是唯一能做的。”
雖然曾爲女子,但是她的確不會做飯,陽春麪是因爲簡單上手,可只有也清楚那味道怎麼樣,能嚥下去都不錯了。
“爲什麼會做陽春麪?是因爲你喜歡吃?”
今天風盡的問題好像有點多!
“嗯,蠻喜歡的。”
不過,自己還是如實的回答,因爲她自小跟隨師父,而師父唯一會做的也就是陽春麪。
她學得師父一身精湛的劍術,可是卻沒有繼承那做面的天賦。
“我們回去吧。”他起身,十五將風盡送回了側殿。
然而,剛進那院子,濃重的藥味夾着一股怪異的味道傳來,雖然那味道很淡很淡,但是她卻聞了出來。
對……是屍體腐敗的那種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