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捂着受傷的臉頰,一時氣憤,臉漲的通紅,卻什麼都不敢說,掌櫃的趕緊過來,陪着笑臉拉小二走到一旁。
客棧裡的人都只是眼睜睜瞧着弱女被欺,無人趕上前說一句話,皆想着面前這人可是方圓百里出名的惡霸頭子,惹誰都不能惹他。
“你問我到底想要怎樣?今兒我就告訴你,我那房還缺個六姨太,識相的就跟我走,不然的話可別怪不懂得憐香惜玉。”何洪威嘿嘿一笑,逼近那女子,“別掙扎了,你的胳膊在我這裡拽着呢,你走不掉的!除非你捨得不要這手臂了!”
“好,我手臂在你手裡便走不得了是嗎?好,好。”那女子當真烈性,幾個好字出口後,另一隻手在身旁一個何家隨處腰間一伸,猛的奪過佩刀:“若跟着你這樣無恥之徒,我不如自斷手臂罷!”她話完,提起刀便往自己胳膊上劈去,何洪威臉色一變,萬沒料到她性子如此決絕,慌忙伸手去奪她的刀,但手指還未碰到刀把便聽噹啷一聲響,那女子手中的刀不知被何物撞到,竟跌落在地。
而後又聽得“啊呀”一聲響,何洪威額頭一陣劇痛,似是被暗物砸到,他用手一摸,那傷處竟鼓起一個大包。
“誰?誰?”何洪威放開那女子,摸着痛處,一邊叫喊一邊滿屋子的四處搜尋:“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竟敢偷襲我何大爺!有種給我滾出來!”
大廳裡的人面面相覷,沒人知道剛纔那瞬間是誰出的手。
“賊眼往哪看?本姑娘就在這裡等着呢!”一個清脆的女音傳來,聽着若清泉叮咚,說不出的動聽悅耳。大廳衆人一驚,循聲向二樓看去,發現原來這路見不平者竟是個年紀輕輕的美貌少女,那女子俏生生倚靠在雕花欄杆旁,一襲藕荷長裙隨着過道的風輕吹起來,宛若晚夏盛開的水玉蓮花。
正是雲翎。
一旁的顏葵一邊伸長了頭往樓下看,一邊嘀咕着:“怎麼那女子的聲音聽着有些耳熟?”另一邊的顏惜端着酒杯,目光冷冷的停駐在樓下那幾人身上。
何洪威看着雲翎顏惜一眼,自認爲眼生,便沒將這外鄉人放在眼裡,惡聲惡氣道:“剛纔就是你們偷襲爺嗎?你可知大爺我是誰?”
“哦?在下孤陋寡聞,實沒聽說過何爺這號人物,不過區區有句話,卻是非講不可的。”顏惜淺酌慢飲一口,悠悠道:“這位何爺,今日之事是否有些做過了呢?”
“做過?什麼做過?”何洪威氣沖沖問。
顏惜還沒開口,雲翎便一聲嘲笑,搶白道:“這位何爺,且不說你奪人家田霸人家產,也不說你暴力威脅強搶民女,就憑你以多欺少絕不算好漢,再者你以男欺女便是無恥,況且人家父親正值病中你卻要搶娶回去逼她做小妾,這豈不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卑鄙至極?”
雲翎話音不大,但字字擲地有聲,大廳裡客人不由心下暗暗叫好,卻又轉念擔憂到,這兩個外鄉人定是不知曉這裡的情況,這下該惹禍上身了。
雲翎沒顧其他人的臉色,只瞟了一眼旁邊,道:“我說的可對?”
顏葵大力的拍着巴掌,道:“對極了對極了!”
顏惜悠悠地抿了一口杯中酒,道:“此話甚好。”
“對什麼對?你這臭丫頭…啊呀!”何洪威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痛叫,額頭另一側又腫起一個包。
閣樓上的雲翎彈彈指甲,慢條斯理道:“哎呀,這家店裡的花生米甚得我意,不大不小,不圓不扁,不油不幹,個個勻稱飽滿,拿捏適中,手感舒適,當真適合做暗器!”
顏惜微笑道:“雲世妹喜歡,便叫小二再上一盤就是!”於是當真喊起來:“小二,再上兩盤花生米。”
何洪威瞅着樓上氣定神閒的男女,枉他向來自負武功高強,此番被連擊兩下,卻是絲毫無處可躲,當真是丟臉至極,又摸着頭上的包,不禁氣得嘴脣發抖,手一在腰間一抽,摸了把匕首便向二樓擲去。雲翎瞧也不瞧,手腕在桌上一掃,那牙籤盒裡便有一根牙籤直直的飛了出去,叮的一聲響,與空中的匕首相撞,匕首在空中疾速打了個轉,又朝着何洪威的方向飛去,何洪威大驚,情急之下抓過一名隨從擋到自己身前,只聽“哧啦”的一聲利刃穿透皮肉的響聲後,匕首徑直扎到了那何家手下的腹上,那倒黴手下頓時捂着肚子倒了下去,傷口和口中不斷有鮮血汩汩流出。
雲翎瞧着那倒黴蛋,好心的提醒道:“這位兄臺定要記得,吐血也是有講究的,要以四十五度的角度仰望天空,一半明媚,一半憂傷…這樣的側面,方是最唯美的……”
“唯美個屁!你這娘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傷我的人!”何洪威暴跳如雷,手一揮向隨從道:“你們這些飯桶,還愣着幹什麼,給我上呀!給我將這對狗男女拿下!”那些手下面面相覷了片刻,回過神來,操起刀凶神惡煞的便往樓梯上趕。
“強詞奪理,出言不遜!”雲翎眉頭一擰,手中盤子一甩,一盤花生米頓時潑撒出去,一個個似長了眼睛的炮彈般疾速砸向樓梯上的何家隨從,一干隨從立刻哎呀哎喲的滾下樓去。
大廳衆人不禁暗暗在心底驚歎,原來竟小瞧了這嬌滴滴的女子,她一顆花生米做暗器襲擊何洪威並不難,但駕馭一盤子的花生米砸向一羣人,且個個花生力度兇猛,方向準確直奔痛處,拿捏的如此毫寸不差,實屬罕見。
雲翎將盤子向旁邊一丟,瞧也不瞧目瞪口呆的何洪威,轉過臉去對那女子道:“姑娘莫怕,今兒有我們在這裡,他們便動不了你半分!”
那女子此時正背對着雲翎,聽見雲翎這話,慢慢的轉過身子,仰起臉來往二樓上一看,登時臉色一震。
就在同一時間,閣樓上,顏惜的神色亦驟然一變。
顏葵睜着眼睛,大驚失色:“曲姑娘?”
雲翎一愣,瞟瞟顏家主僕的神色,瞬時想起那日在絕色坊裡,顏葵繪聲繪色給她講的那個故事,那段顏惜悲催而浪漫的愛情史裡,女主角不正是曲姑娘?雲翎再暗暗瞧了一眼顏惜那神色,怎麼看怎麼覺得定是舊情人分離後重逢的激動。
就在雲翎恍然大悟的時候,顏惜已經邁開步伐下樓去了。
顏惜走到曲箜篌面前,道:“箜篌,你怎麼會在這裡?”
曲箜篌擡起雪白的臉龐,一雙秋水般的盈盈妙目似癡似怨似怒似嗔,怔怔瞧着顏惜良久,終於化爲一抹苦楚,道:“我在哪裡,都與你顏公子沒有半分關係。”
顏惜默了默,又道:“那些日子你去哪裡了?令尊又爲何病重,如今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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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箜篌譏諷的笑出聲來:“顏公子你問我去了哪裡,還問我父親之事,敢問你是我什麼人,你憑什麼這麼問,你用什麼身份這麼問?”
顏惜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半晌伸出手來拉住箜篌,道:“走。”
曲箜篌甩開顏惜的手,道:“顏公子真是愛說笑話,我曲箜篌又不是你什麼人,便是跟誰走,都不會跟你走。”
兩人一時僵持着,大廳裡的諸人也矇住了,完全不知道這是唱哪出。
二樓的顏葵附在雲翎耳朵上,小聲說:“這就是箜篌姑娘,眼下約莫還在爲那天的事生少主的氣呢!”
雲翎點點頭,贊同道:“看起來是像小兩口鬧彆扭,不過這姑娘長的真不錯,當真可圈可點。”
顏葵待還要發表什麼意見,卻聽呆站着得何洪威回過神來,勃然大怒道:“喂!你這混蛋,居然敢打我女人的主意!你可知我是誰,我是可是棲霞派掌門親侄子,那玉面羅剎何虹玉便是我姑姑。你惹了我,便是惹了整個棲霞派!這裡方圓幾百裡,可從沒人敢得罪爺!”
顏惜扭過頭來,斜睇了何洪威一眼。何洪威洋洋得意到:“怕了吧,怕了就乖乖的給爺陪個不是,爺若心情好的話……”
顏惜打斷他的話,道:“何虹玉當真是你姑姑?”
“你去這方圓百里打聽打聽!那個不知道我是何虹玉的親侄子?”何洪威叉着腰,倨傲的昂着頭,看着顏惜道:“所幸你這廝知道的不太晚,現在乖乖的跪下給爺磕十個響頭自斷雙臂,爺便既往不咎。”
顏惜看也不看他,自顧抽出一張銀票丟了出去,道:“今日礙着何掌門的臉面,我便不與你多說,這姑娘欠你的錢,我替她還了,以後你們橋歸橋路歸路,休得再來糾纏不休。”
二樓的顏葵氣憤不已地道:“少主該不會突然中風意識不清了吧!爲什麼要給這潑皮錢?直接揍他一頓保準打的服服帖帖!”
雲翎白了一眼,道:“你家少主這次來是幹嘛的?”
顏葵道:“給何掌門送賀禮啊!”
雲翎白了顏葵一眼,道:“是啊,你真聰明,來給人家送賀禮,賀禮還沒送到,先把人家的寶貝侄子痛打一頓,這算什麼事?再說,你們顏島主本來就對何掌門心存愧疚,你家少主又怎麼能再出手傷何掌門的家人呢?”
顏葵聽畢,跺跺腳心有不甘的捶了捶手下的木質樓梯,帶起一陣木屑塵埃。
卻聽樓下何洪威又是一頓狂妄的笑,道:“小子,錢爺多的是,爺不在乎,爺告訴你,別說你出一千兩,便是出一千萬兩,爺也不會把箜篌讓給你。”
顏惜廣袖一揮,那銀票便輕輕飄起來,落入了店內某個小二的懷中,顏惜看向那小二,極溫文和藹地道:“他不要,便賞你了。”陡然收到從天而降的巨大財富,那小二驚喜的話都說不出來,給顏惜連連磕了幾個響頭這才心滿意足的退下。
顏惜手中玉扇一轉,優優雅雅移目至何洪威臉上:“你不要錢,那你想要什麼?”